第二十八節 大笑
炮擊開始的第二天，鐵渣和黑豬王來到傭兵管理營地，想了解下情況，順便看看有什麼活可以接。剛進入營地不久，他們就看見一隊漆塗著白色「七殺」字樣的軍用卡車從身邊開過，看來又有新的傭兵團進駐。
不一會兒，兩人來到管理營帳，卻發現外面聚著很多傭兵，有的呵著熱氣，不停地搓著手取暖，有的交頭接耳、低聲閑聊，有的望著遠處的雪景發獃，有的蹲在雪地上，抽著煙……
鐵渣和黑豬王站在一旁，默默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安家費寄回去沒？」「早寄了，不然留在身上陪葬啊。」「聽說魔族的女人很帶勁，等過了河，我要抓幾個來玩玩。」「得了吧，你那小牙籤，戳不動的。」「哈哈哈……」
「讓開讓開！」忽然之間，人群里傳出喝罵聲。
傭兵們紛紛散開，幾名穿著第二代靈能動力甲的傭兵走了出來。鐵渣讓到一旁，黑豬王卻紋絲不動，雙手抱胸地站著。鐵渣見狀，伸手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惹事。黑豬王雖然有些不爽，但還是讓開了。
經過兩人身邊時，其中一名染著紅黃兩色頭髮的年輕人忽然停下來，打量了黑豬王一眼。
「肥豬，你好像很能打啊。」年輕人嘴角掛著譏笑，挑釁道。
「找死！」黑豬王本就是火藥桶，一點就炸，何況還當面侮辱他，當即一聲咆哮，一拳砸向挑釁者。
年輕人似乎早有準備，向後一躍，避開了黑豬王的拳頭。他身邊的同伴立刻一腳踹向黑豬王腰部，動作又快又狠，沒有一絲猶豫。
鐵渣瞳孔驟然一縮，猛地一拳揮出，砸向那名襲擊黑豬王的傭兵。與此同時，為首的那名中年傭兵旋身擺腿，一腳甩向鐵渣。
電光火石之間，鐵渣轟飛了目標，並雙手交叉護住頭部。
「哐！」
下一秒，手臂上傳來巨力，他彷彿被卡車撞到，向後滑行了一段，雙腳在雪地上犁出兩道深痕。
那名年輕傭兵，則在同伴被轟飛的瞬間，去而復返，一個側踢，踹在黑豬王胸口上。黑豬王體型龐大，只是退了幾步，就重新站穩，撲殺回去。
年輕傭兵臉色一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卻。那瞳孔中的陰影越來越大，彷彿平推過來的碾路機。他正要失聲叫喊，一名體型壯碩的傭兵忽然從側面竄出，「嘭」的一下，撞開黑豬王，替他解了圍。
短暫的交手過後，雙方相隔著十餘米，對峙起來。
僵持了數秒，為首的那名中年傭兵收起戰鬥姿勢，留下一句，「七殺軍團，白嘯天」，就帶著手下離開了。
鐵渣和黑豬王沒說話，也沒阻止，就這樣看著他們消失在視線中。這幾人的身手都不錯，而且配合默契。那名自稱「白嘯天」中年漢子，更是八階以上的靈能者，實力強橫。他們兩人沒有多少優勢，也就算了。
回到營地后，鐵渣氣其敗壞地撥通了碧天野的語音，吼道：「怎麼都是你們蛇族的！」
白姓，是遠東白蛇氏族的主要姓氏，比如白小雲。
面對鐵渣的質問，碧天野呵呵一笑，說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惹了鐵渣大人生氣，她一定查出來，好好給他順順氣。
半小時后，鐵渣皺著眉頭，坐在指揮帳里，和黑豬王大眼瞪小眼，都顯得很不爽。這時候，衛兵小跑著進來報告，說遠處出現靈能光弘，似乎有人正飛過來。
出了營帳，只見天空劃過七道藍光，落在了營地外。鐵渣頓時咬了咬牙，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來找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黑豬王跟了出來，兩人對視一眼，點燃動力熔爐，朝外走去。
可剛出營地，兩人就愣住了。因為對方一見到他們，倒頭就拜，並齊聲喊道，「七殺軍團，拜見大哥。」
「嗯？」鐵渣和黑豬王一臉戒備。
「大哥，我們有眼無珠，不識靈山高絕，請您高抬貴手，饒了我們吧。」白嘯天聲淚俱下，全然不似一團之長，就像個受了委屈的村婦，趴在村口的大石上哭鬧。
「胖哥……哦不……壯士……我就一小癟三，您就當我是個屁，放了吧……」那頭髮染成紅黃兩色的年輕傭兵，一邊哭喊著，一邊向前挪動，作勢就要去抱黑豬王的腿。後者當即抬腳踹去，前者在雪地里翻滾了幾圈，剛停住，又爬了回來。
「我們錯了，饒了我們吧。」其他幾人也跟著喊起來。
「怎麼回事？」黑豬王粗聲粗氣地問道。
「大哥，給聖女說一聲吧，不然我們就要滅族了。」白嘯天哀求道，「以後有什麼用得上小弟的，全憑大哥一句話，刀里來火里去，怎麼樣都行……」
片刻之後，鐵渣撥通了碧天野的語音。
「大人，您還滿意嗎？」碧天野溫聲問道。
「行了。」面對白嘯天等人的哀求，鐵渣只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好的，請稍等。」碧天野乖巧地說道。
掛斷通訊后，鐵渣將驚魂未定的白嘯天等人請進指揮營帳。七人站成一排，臉上戰戰兢兢，連坐下都不敢。
「坐啊。」黑豬王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說道。
「不敢不敢……」七人慌忙擺手，連聲說道。
「叫你們坐就坐，啰嗦什麼！」黑豬王大聲喝道。
七人頓時面露惶恐，齊齊坐在地上。黑豬王登時啞口無言，翻了下白眼，不知該說什麼了。
「嘟嘟……嘟嘟……嘟嘟……」
靜謐之中，白嘯天的通訊器忽然響了。霎時間，七人面面相窺，臉色蒼白如紙。
「大哥，我接個語音。」
得到鐵渣的允許后，白嘯天深深地吸了口氣，按下接聽鍵。
「誒……是我……好……好好……好……好好好……」白嘯天雙手捧著通訊器，不停地點頭，不知道說了多少個「好」字，簡直恭敬到了極點。
「誒，那我掛了，好好好……」他滿頭冒著冷汗，整個人彷彿剛從水裡撈起來。掛斷通訊后，他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癱軟在地上。
青蛇血月所帶來的恐懼，絕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的。靈蛇聖女只對他說了一句話，「白水寨的白嘯天，黑狼軍團是我們的貴客，你好自為之吧。」雖然語氣輕飄飄的，但他當場就嚇得魂飛魄散，差點暈厥過去。
到底是什麼樣的貴客，才能讓靈蛇聖女親自出面？用腳都能想明白，他惹上大禍了。聯繫起之前赤虎軍團的傳聞，他只感到渾身冰涼。縱然他不怕死，也要顧慮到妻兒子女、父老鄉親，稍微有點兒差池，就會招來滅頂之災。他甚至不怕聖殿，連刺殺黎明騎士的活兒都敢接。但是，他絕不敢觸碰蛇教威嚴，哪怕是一絲一毫。因為他的根就在那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於是，他火速帶上六名結拜兄弟，一秒鐘也不敢耽擱，就直奔黑狼軍團營地，跪地請罪。
許久過後，白嘯天等人終於從驚嚇中恢復過來，並在鐵渣的邀請下，坐到行軍椅子上，喝茶聊天。
「兩位大哥，兄弟們不懂事，冒犯了。」白嘯天拱手說道。
「行了，不要再重複了。」鐵渣抬了抬手，說道。
「好好好……」白嘯天連聲應道，態度恭敬無比，接著又坦誠道，「兩位大哥，我們這次來，是接了個臟活，準備做掉一個黎明騎士，所以……」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明面上不好跟兩位大哥走得太近，以免有所牽連。」雖然是機密，但對方地位崇高，又是靈蛇聖女一系，自然沒什麼好隱瞞的。他們這點小事，對方根本不放在眼裡。
關鍵是，萬一東窗事發，連累到這些人，他的族人可就要遭殃了。還有就是，如果能趁機結交，搭上太陽蛇教這趟通天列車，以後在遠東必定如魚得水、青雲直上。在雙蛇平原，天蛇河流域，難道還有比大祭司更有權勢的人嗎？
「殺誰？」鐵渣神使鬼差地問道。
「這個……」白嘯天稍微猶豫了一下，就回答，「遠征軍第五軍第六大隊的一名中隊長，叫希爾德布蘭·蘇佳，上家讓我們找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說到這裡，他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什麼！」鐵渣臉色驟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大……大哥，怎麼了？」白嘯天大吃一驚，連說話都結巴了。
鐵渣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緩緩坐了下來，說道，「他是我朋友，不能殺。」
聽到鐵渣的話，白嘯天的臉色變幻起來，忽明忽暗，時而眉頭緊鎖，時而舒展開來。沉思了許久，他忽然用力一拍大腿，面露喜色，說道，「大哥，這可是好事啊！」
「嗯？」鐵渣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想啊，接這活兒的，是咱自家兄弟，要是別人接了，那還不麻煩啊？」白嘯天笑了笑，接著又更正道，「哦不……別人接了也不麻煩，反正都是自己人。」
「哈哈哈……」鐵渣馬上明白過來，笑出了聲音。白嘯天的話有兩層意思，第一層，自然是他們接了刺殺的任務，能從中作梗；而第二層，則是刺殺聖殿騎士，只能找他們遠東人，別處的根本不敢接。一旦事情敗露，即便上頭有人護著，也必死無疑。只有在遠東，聖殿的勢力觸摸不到，才能保得平安。儘管太陽蛇教對內強勢，但對外卻十分護短，一點虧都不能吃。至於引渡罪犯，淡淡一句「抓不到」，就能拖個幾百年。
「哈哈哈……」眾人先是愣了愣，但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貓膩，頓時放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