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醉酒
第三天晚上，蒸汽火車「花園一號」環遊大小麋鹿城一圈，回到了流沙鎮。火車進站前，伊娃提早下了車，並在數名聖殿鐵衛的護送下，返回了黃金戰列艦，而鐵渣則獨自坐到終點。
過了賽特之門，走進風沙堡商業大街，戰爭來臨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環眼望去，街上出現了不少身材異常高大的艾爾塔人男女。他們正拖家帶口，開著裝滿貨物，或是堆著鍋碗瓢盆、帳篷鋪蓋等生活用品的卡車，行色匆匆地朝城外奔去。
這些都是和人類做生意的謝比特人。得到消息后，為了避免被戰爭波及，他們迅速撤離人類的領地。雖然艾爾塔人中，和人類開戰的只有紫瞳魔族，可戰爭一旦打響，誰也說不準有沒有暴民趁機作亂，搶掠他們。而風沙堡的高層，也會懷疑他們中間藏有紫瞳魔族的姦細，會對他們進行監控和詢問。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儘快離開。
回到赤峰要塞后，鐵渣立即召來了鋼澤，讓他儘早離開，返回部落。
鋼澤是當年受鑄火錘之託，來人類世界學習的艾爾塔人勇士。鐵渣離開后，他就一直留在朱雀團，跟著白小雲混。經過兩年多的學習，鋼澤逐漸掌握了人類的語言。雖然還有些磕磕絆絆，但日常的交流和閱讀，已經沒有問題了。
「朋友，非常遺憾，我們兩族之間發生了戰爭，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你必須儘快離開。」鐵渣對鋼澤說道。
「謝謝你兩年來的關照，艾爾塔人的朋友。」鋼澤躬身說道。鐵渣的身上頓時一暗，那小山般的身影遮擋了不少光線。
「代我向鑄火錘問好。」鐵渣回禮說道。
「艾爾塔人永遠不會忘記友誼。」鋼澤用力地捶了下胸口，然後離開了。
次日清晨，白小云為鋼澤準備了一輛長城皮卡和大量的生存物資，以及一些書籍。兩人還沒道別，他的眼淚就落下來了。
「大個子，路上保重。」白小雲低聲抽泣著。兩年多的相處，讓他們結下了深刻的友誼。
「你也保重。」鋼澤眼圈微紅，張開大手，用力抱住了身前的矮個子，就像大人在抱小孩。
忽然之間，原本摯友之間，依依惜別的氣氛，卻被一個不怎麼和諧的聲音打破了，「喂，那個……我知道你們很有激情，但我覺得你們並不合適。」那語調輕佻不羈，讓人恨不得衝上去把聲音的主人揍一頓。
說話的正是希爾曼·希羅斯，只見他摟著碧琪·小莫德萊頓，悠然自得地從旁邊走過。鋼澤和白小雲對視一眼，同時朝希爾曼比了下中指。
鋼澤走後的當天晚上，鐵渣和海格在小月的酒吧里喝酒。
海格像往常一樣，喝著價格低廉的朗姆酒。鐵渣不禁有些奇怪，這種酒不僅非常烈，而且很難喝，比李奇·vs差多了。上個月，他們剛收繳了德田大智的私人酒庫，雖然那裡沒有頂級好酒，但也不需要再喝這種廉價酒了，於是他開口問道，「不來點別的酒嗎？」
「不用，我習慣喝這個。」海格大大咧咧地說道。
「現在礦區都開了，不用省這點錢。」鐵渣說道。目前，連同收繳平野要塞的五個礦點的在內，他們已經有九個礦點，另外還有兩個準備開採的，可以說是日進斗金。買酒的這點錢，根本不算什麼。再加上鐵渣剛從伊娃那裡回來，吃著山珍海味，喝著頂級美酒，回來卻看到自家兄弟喝著幾塊銅板一杯的廉價酒，不由得有些心酸。
「不是錢的問題，我只是……」海格低著頭，注視著菠蘿般大小的麥酒杯，喃喃自語地說道，「習慣這種味道。」
「沒想到……」鐵渣咧嘴一笑，說道，「馬尿也能喝習慣？」
「你小子……」海格捶了下鐵渣的肩膀，然後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下去，「呼……」他吐出一口渾濁的酒氣，緩緩說道，「以前在風沙堡的時候，我和你大哥只喝得起這種酒……」他抬起頭，看著掛在牆上的煤油燈，「聞到這味道，就好像他還在身邊，和我一起喝，一起醉……」
聽著海格的話，鐵渣只感到眼睛有些發脹。
不難想象，他們兩個年紀最大，親眼看到了家族覆滅，至親死散。在那樣的絕境中，他們相依相伴，帶著屬於諾爾塞斯的驕傲，堅強地前行著。這份情誼，已經遠遠超出了普通的血緣關係。
是戰友，是知己，是至親。
「老闆，來杯朗姆酒！」鐵渣朝不遠處的小月喊道。
不一會兒，兩個大酒杯撞在一起，酒水灑了出來。
「喝！」「來！」兩兄弟仰頭對飲，咕咚咕咚地，一飲而盡。
「爽！」海格擦了擦嘴，忽然又嘆息道，「如果老六和老八也在這……不……老三、老六、老七、老八，還有我們爺爺，都在這，那該多好……」
「會有這一天的。」鐵渣用力地抓了抓海格的肩膀，目光堅定地說道。
「小月，再來一杯。」「干！」
這天晚上，赤峰要塞的兩名指揮官，喝得酩酊大醉。這次他們是真醉，不像上次在黑水湖據點那樣，都在裝給對方看。他們痛痛快快地喝了好幾公斤朗姆酒，無論小月怎麼勸都沒用。
最後，鑒於兩人都有女朋友，而且他們女朋友地位還不低，小月不敢讓流鶯們接手，於是通知黑豬王和趙文可過來，把他們拖回去。
「我擦，喝酒都不叫我！」黑豬王大為不滿。
「二哥太沉，我有點背不動，換一下……」負責海格的趙文可要求道，海格的手臂比他的大腿還粗，而他只有七階初期，沒穿動力甲的情況下，力量比普通人大不了多少。
「行了，我來吧。」黑豬王一肩膀扛一個，將兩兄弟送回各自的辦公室，丟在沙發上，然後讓小月過來照看海格，莉莉絲照看鐵渣。
睡到半夜，鐵渣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看見莉莉絲坐在對面沙發上，正全神貫注地看著一本時裝雜誌。
「過來……」鐵渣朝她招了下手，朦朧的燈光中，他把莉莉絲看成秦可兒了。
「啊？」莉莉絲挪開雜誌，警惕地盯著他。
「過來。」鐵渣再次命令道，漆黑的眼眸中泛起了寒光。
「幹嘛？」莉莉絲本能地向後縮了縮。
「過來！」鐵渣的聲音變得粗暴起來，那狼一樣的目光，彷彿要將眼前的女孩兒生吞活剝。
「別，別過來……」莉莉絲丟開雜誌，快速向門口跑去。可她的動作哪有鐵渣快，剛抓住門把，耳邊就掠過風聲，然後「咚」的一下。一根節足扎在了眼前的木門上。
「咚咚！」接著又是兩聲輕響，兩根節足從她腰部兩側竄出，扎在門上和牆上，和貼著肩膀過去的第一根節足形成了三角控制區。
「我……我不陪/睡覺的……」莉莉絲絕望地叫道。
「這樣啊……」鐵渣歪著腦袋，一副略有所思的樣子。
「是啊~不陪/睡覺的~」莉莉絲搖晃著小手，重複道。
「為什麼呢？」鐵渣問道，似乎非常不解。
「因為……」莉莉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不會。」
「你不需要會。」鐵渣說道。
「嗚……」莉莉絲急得都快掉眼淚了，鐵渣卻饒有興緻地看著她，眼中充滿了難明的意味。一根肢節悄悄地從肩后繞過來，抬起了她的下巴。那冰冷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顫，臀/肉綳得緊緊的。巨大的壓力之下，她彷彿認命般，垂下了眼帘。
可數秒鐘過去了，預想中的狂風暴雨並沒有到來。
「給我泡杯參茶。」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淡淡的聲音，壓力隨之消失一空。
鐵渣回到沙發上，表情依然冰冷沉靜，但內心卻是歡愉的。其實他早就清醒過來，認出莉莉絲不是秦可兒。只是她那戰戰兢兢、如臨大敵的樣子，實在有些可愛，充分激起了他的逗弄之心。
沒過多久，莉莉絲泡來參茶，輕輕地吹了一會兒，才放到鐵渣身前的茶几上。
鐵渣喝了幾口，放下杯子，躺了下來。半醉半醒之間，他忽然想起那天，分別的時候，伊娃對他說的話。
「若是以後無法相見，也請你記得，我的心永遠在你這裡，直到世界的終焉……」她輕撫著他的胸口，幽幽地說著。
想起他們之間的關係，心中難免有些惆悵，鐵渣爬了起來，對莉莉絲說道，「開瓶貝奧武夫，陪我喝點。」這款酒的全稱是「貝奧武夫·vs」，俗稱英雄酒，和教皇酒「聖·奧古斯曼·羅亞」是一個系列的，上面還有天使酒「彌塞拉·vsop」和女神酒「瓦爾基里·xo」兩個檔次。
一聽要喝酒，莉莉絲就悚了。看這情形，分明就是要灌醉她，然後為所欲為。
「要……要不要叫上姐姐？」莉莉絲試探性地問道。
「可以。」鐵渣倒沒她這麼多想法，只是單純地想找個人喝酒，緩解心情罷了。
幾分鐘后，鐵鈴來了。不知為什麼，她一進來，室內的溫度就好像降低了不少，連帶著鐵渣的酒勁，也去了七八分。隨後，莉莉絲「嘭」的一聲，開了瓶貝奧武夫·vs，倒了三杯。
「為了……為了……」鐵渣端著酒杯，想了半天，卻想不出什麼由頭來，最後說道，「算了，隨便什麼都行……」
「cheers~」「嗯。」三人碰了下杯，一飲而盡。
喝掉一支貝奧武夫后，莉莉絲又開了支彌塞拉。當喝完第三支酒的時候，鐵渣又開始晃晃悠悠了。
無意間，他的目光在鐵鈴臉上掃過，不由得停了下來。柔和的燈光映著她稜角分明的臉龐，清晰的五官宛若刀削斧刻，冰冷的眸子深邃幽暗、爍爍生輝。整張臉看上去，冷峻異常，竟然有幾分……
雌雄莫辯。
仔細看去，鐵鈴的冰冷，和沐雨鈴蘭有著很大的區別。後者安靜的時候，就像山脈和湖泊，莊重沉穩，清冷大氣；動怒的時候，則像一座寂靜的活火山，隨時都會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岩漿流火，令人心悸。而前者安靜的時候，了無生氣，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生氣的時候，則像一柄藏於鞘中的利劍，蓄勢待發，奪命封喉。後者一出手，氣勢磅礴，如山巒墜落，巨石抨擊，以勢壓人，前者則集中在一個點上，以點破面，銳氣無雙。
回想起七年前，那個乖巧伶俐的女孩兒，在輕輕搖擺的小船上，燈火依稀的大海邊，抱著他的手臂，央求他取名字，又送他打火機。可如今，卻變得冰冷殘酷，如同一把寒光凜冽的刺刀，殺機瀰漫。他心中不禁感慨萬千，這樣的變化，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可是，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做出判斷的，只有鐵鈴自己。而他不知道的是，這位女孩兒，正是仰望著他的背影長大的。
想成為他那樣的人，就是她的夢想，她的一切……
覺察到鐵渣的目光，鐵鈴望了過來，兩人頓時四目相交。
「你們怎麼了？」剛取完酒回來的莉莉絲，很快就發現兩人的異狀，於是沒心沒肺地問道。
鐵鈴沒理會妹妹，而是「咚」的一下，站了起來，直視著鐵渣的眼睛，認真地問道：「你是想要我陪你睡覺嗎？」
「呃……」當事人似乎被她這句話驚到了，猛地抓了抓頭髮，連番否認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鐵鈴略顯遲鈍地點了下頭，然後坐了回去。莉莉絲則一臉獃滯，剛才的那一瞬間，她差點拿不穩酒瓶。
短暫的尷尬過後，莉莉絲正準備開酒，卻被鐵渣阻止了。
「不喝了不喝了，都回去休息吧。」不知是被嚇的，還是真的喝夠了，鐵渣只覺得，再喝下去，就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