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消沉
「等等!」
獄警剛將餐食推進去,身後就傳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雖然他不知道開口的人是誰,但長久以來的工作經驗,讓他第一時間裡就從對方的口氣中判斷出對方上位者的身份。於是,他馬上就將餐食拖了出來。轉頭看去,只見一位器宇軒昂的老者正踱步而來。他連忙雙手垂放,頷首致意,顯得畢恭畢敬。
老者看了一眼餐食,就命令道:「把經手廚師叫過來。」
「是。」獄警點頭應道,隨即返回廚房,把剛才準備餐食的那名廚師帶了過來。
「大哥,怎麼了?」半路上,廚師一臉愕然地問道。
「別啰嗦,快跟我來。」獄警板著臉說道。
來到現場后,廚師看著嚴肅的老者和地上的餐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把它吃下去。」老者凌厲的目光在廚師身上一掃而過,隨後背過雙手,淡淡地說道。
廚師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冷汗瞬間就濕透了他的背部。
「吃。」老者再次命令道,聲音不大,卻彷彿快要炸裂的悶雷般,讓人心驚膽戰。
廚師頓時腳下一軟,癱倒地上,聲淚俱下地哀求道:「大……大人……饒命啊……」
「別說了,吃下去,否則……」老者眼睛一眯,寒芒迸射而出。
廚師獃滯了好一會,最後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認命地拿起地上的餐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他明白,對方並不想知道他背後的故事。但凡到了這個層面上,追究得越深,往往麻煩就會越多。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事情就到此為止了,而他的家人,也不會被牽連其中。
吃到一半,廚師就口吐鮮血,一命嗚呼。
「傳話下去,從今天開始,他的一切餐飲由典獄長的廚房負責,所有擅自給他送水和食物的,殺無赦。」老者面朝獄警,沉聲說道。
「是。」獄警立即小跑著離開了。
大約半小時后,一份新的餐食由老者親自推進了牢房中。
聽到動靜,捲縮在小床上的鐵渣緩緩睜開眼睛,眼球轉動了一下,瞄了眼地上的餐食,又緩緩閉上了眼睛。他沒有胃口吃東西,只覺得渾身無力,連動一下都不願意。
三天後……
上午時分,古堡最高層的辦公室里,典獄長正愁眉苦臉地望著三位老者。
「他不吃不喝,很快就死的。」典獄長皺著眉頭說道。
「唔……」「嗯……」「唉……」三位老者無奈地搖了搖頭,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他死了,我們都得陪葬,你們倒是快想想辦法啊。」典獄長焦急地說道。
「唔……」「嗯……」「唉……」三位老者一如往昔。
「算了,讓醫生給他打葡萄糖吧,能維持多久算多久。」典獄長說道。
七天後……
一架漆塗著紫荊花標誌和「公主府,雀鷹一號」字樣的小型飛行器由南面飛來,輕巧地落在了古堡最高處的平台上。早在半小時前,典獄長就穿戴整齊,在平台上恭候貴賓的到來。
「嗤……」
綿長的泄氣聲中,雀鷹一號的艙門緩緩向上開啟。一名身材高挑,穿著淺色職業裙裝,胸前戴著一朵白色薔薇的女子款步而下。她五官分明、動作幹練、舉止端莊,那顧盼之間,更是帶著一份天然的寧靜和源自內心的從容。她的一眸一笑,一言一行,都彷彿在詮釋著古典淑女應有的氣質。
「格林女士,歡迎您的到來。」典獄長快步上前,躬身問候道。
「典獄長大人,叨擾了。」伊娃頷首回禮道。由於她的身材比典獄長高出不少,所以行禮的時候,她微微欠了下身。而這個細微的小動作,讓年過半百典獄長露出了一絲讚許的微笑。
沒過多久,兩人來到辦公室中,典獄長向伊娃彙報了最新的情況。
「您是說,他已經十天沒吃東西了?」伊娃淡淡地問道,那白皙的臉上古井無波,看不出喜怒。
「是的,來這以後,他就一直睡在床上,就像……」典獄長遲疑了一小會,又繼續說道,「就像一具屍體,我們只能給他打葡萄糖維持生命。」
「帶我去看看吧。」伊娃說道。
「遵命,我的女士。」典獄長頷首應道。
片刻之後,伊娃帶著四名身穿花邊黑裙的女僕來到一間牢房前。從鐵門上方的小窗望進去,床上正捲縮一個臉色蒼白,頭髮蓬亂,鬍子拉渣的年輕人。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就像壞了很久的雞蛋。
她靜靜地望著他,不自覺地抓緊了手。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人,竟然落到這般境地。
不知過了多久,她漸漸回過神來,轉頭對身後的女僕說道:「給他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帶到審訊室來。」
「是。」四名女僕齊齊躬身應道。
「咯吱……咯吱……哐當!」兩名粗壯的獄警費勁地扭動著轉盤,打開了二十多厘米厚的鐵門。隨後,女僕們魚貫而入,收拾了起來。
大約半小時后,洗完澡,修了頭髮,剃了鬍子的鐵渣被送到了審訊室。這是一個三十來平方米的房間,空曠而乾淨,只有一張長桌和幾張椅子,以及桌上的一盞檯燈和桌后的三個人。
左邊是一個頭髮花白,穿著深藍色正裝,身材有些發胖的老者,正望著桌面發獃,目光有些發散,似乎陷入了沉思。右邊是一個相貌英俊,坐姿端正,穿著高級警司服的年輕男子,此刻他正一手拿著鋼筆,一手壓在翻開的筆記本上,認認真真地注視著身前紙張,一副正襟危坐,隨時準備做筆錄的樣子。而中間是一個頸脖頎長、坐姿優雅的女人。
在獄警的安排下,鐵渣在長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透過依稀的燈光,他看到了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名字?」等獄警離開后,她抬起頭,注視著他,面無表情地問道。
「什麼?」鐵渣微微皺起眉頭,聲音虛弱地問道。
「你的名字。」她提醒道。
鐵渣眯起眼睛,看了她一會,忽然咧嘴一笑,說道:「干過你的人。」
「啪嗒!」年輕的警司驟然一愣,鋼筆掉在了筆記本上。
「呃……」正在發獃的典獄長似乎被被噎一下。
伊娃頓時臉色一紅,隨即恢復了平靜,左右看了一眼,淡淡地說道:「你們先下去吧。」
年輕的警司立即收起鋼筆,合上筆記上,然後微微一欠身,迅速離開了審訊室,而典獄長也緊隨其後地跟了出來,彷彿逃難一般。
「你叫什麼!」伊娃沉聲問道。
「幹得你死去活來的人。」他收起笑容,認真地說道。
「你敢再說一句!」伊娃柳眉豎起,拔出腰間的手槍,面帶寒霜,一步步朝他走了過去。
鐵渣沒回答,只是還以一個輕蔑的笑容。下一秒,伊娃·格林開槍了。
「嘭!」「嘭!」「嘭!」「嘭!」「嘭!」「嘭!」「嘭!」
打完七發子彈,審訊室中的攝像頭全都報廢了,正冒著青煙,發出細密的電流聲。接著,她張開大腿,坐到了他的身上。
「驕傲的小男人,你還敢來嗎?」伊娃挑釁道。
鐵渣一言不發,直接用動作回應了她。
二十分鐘過後……
「你……你不是快死了嗎?怎麼這麼精神……」她咬了咬嘴唇,勾著他的脖子嗔罵道。
「放我離開這裡。」鐵渣摟著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聲請求道。
「放了你,我該怎麼辦?」伊娃搭著他的肩膀,輕輕推開,然後注視著他的眼睛,問道。
「跟我走,做我的軍事指揮官。」鐵渣說道。
「真是個無情的小男人,公主若是知道了,豈不是氣壞了。」伊娃笑著說道。
「她不仁,我不義,怎麼了?」鐵渣反問道。
「好吧……」伊娃嘆了口氣,說道,「就算我願意跟你走,我們格林家怎麼辦?我的父親、母親,又該如何面對身邊的人?」
鐵渣沉默了,他是個孤兒,看待問題總是簡簡單單,了無牽挂。
「對不起,我把問題想簡單了。」許久過後,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誠懇地說道。
「請別說對不起……」她伸出食指,輕輕地放在他的嘴上,柔聲說道,「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若是真的愛你,就應該愛得像飛蛾撲火,可惜我做不到。」
鐵渣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後背。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吃東西,好嗎?活下來才有希望。」伊娃環抱著他的脖子,低聲勸慰道。
「我……感覺好累……」鐵渣虛弱地說道。一時間,他彷彿又回到了行屍走肉的狀態。
對於翱翔九天的鷹來說,失去自由就等於失去了生命。
「公主過兩天就會來,你……態度好一點……或許……」伊娃斷斷續續地說著,因為她知道,想讓他回心轉意,是絕不可能的。
不出所料般,鐵渣搖了搖頭。伊娃幽幽地嘆了口氣,從他身上站了起來。
「鐵渣·諾爾塞斯,我很快就要過二十六歲的生日了……」她轉過身,一邊向門口走去,一邊緩緩說道,「到了那一天,就會有很多很多人登門提親……」
「或許用不了多久,琴心、千鶴、可兒,甚至是公主,都會面臨這個問題……」
「你真的……」
「想好了嗎?」
清冷的嗓音逐漸遠去,卻縈繞於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回到牢房后,鐵渣抱著頭沉思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嘆了口氣,端起地上的餐食,慢慢地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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