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朋友
鐵渣剛喝完一杯酒,就有一條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鐵哥,你終於回來了!」老笛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他面前,激動地說道。
「嗯。」鐵渣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淡然。
「兩年不見,鐵哥還是那麼帥,還是那麼威風凜凜。」老笛也一如既往地奉承道。說話的時候,他那皺巴巴的老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只有虔誠和認真。
「嗯。」鐵渣坦然接受了對方的讚譽。
「這次回來,不走了嗎?」老笛問道。
鐵渣搖了搖頭,說道:「就回來看看老朋友。」
「接著還要去哪?」老笛在他身邊坐下來,又朝老扎克喊道,「來一杯麥酒,記守備隊賬上。」
「好咧。」老扎克熟練地抱起大酒瓶,倒了杯麥酒,然後推了過去。
「火爐鎮。」鐵渣說道。
「你要去投降?」老笛問道,他看了幾天前的報紙,知道聖殿公主以南部墓園的蟲化者為威脅,要求鐵渣帶雷錘投降。
「去約會。」鐵渣咧嘴一笑,說道。
「你這一去,怕是……」老笛略顯擔憂地遲疑道。
「我是誰?」鐵渣忽然問道。
「你是無敵的鐵鷹,大不了就飛走。」老笛乾乾一笑,說道。
「弄輛機車給我。」「什麼時候要?」「現在。」「好。」
半小時后,老笛推來了一輛銀白色的機車。
「六小姐的閃電豹,我們一直保養著,沒敢開。」老笛輕撫著蹭光發亮的車身,說道。
「嗯。」鐵渣點了下頭,翻身上車,擰開電源,然後油門一踩,「嗚……」的一聲輕響,點燃了發動機。
「聲音還不錯,你們沒偷懶。」聽著順暢的發動機聲,鐵渣評價道。
「那還用說,六小姐的車,我們敢不上心嗎?」老笛笑著反問道。
「好了,我走了,你保重。」鐵渣乾脆地說道。
「你也保重……」老笛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
鐵渣點了下頭,接著油門一擰,衝上大街,駛向了鐵山鎮北面。
經過水仙醫的診所時,他停了下來,拔出麥林左輪,朝天開了一槍。
「嘭!」
一聲悶響過後,一名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然而,在他看清滋事者的瞬間,臉上表情就凝固了。
「鐵渣!」獃滯了幾秒鐘后,他失聲喊道,同時快步走了上來。
「嗯。」鐵渣點了下頭。
「還好吧?」「還好。」「那就好,那就好……」「你怎麼樣了?」「還行……對了,你這次回來,不走了吧?」「只是路過,看看老朋友。」「還去哪?」「火爐鎮。」「哦……」
「那……我先走了……」沉默了片刻之後,鐵渣說道。
「好。」水仙醫點頭說道。
下一刻,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銀白色的機車疾馳而去。
望著遠去的背影,水仙醫揮了揮手,大聲喊道:「鐵渣,一路順風!」
仲夏夜的涼風迎面吹來,令人渾身舒爽。十多分鐘后,鐵渣低著頭,扭緊油門,衝出鐵山鎮北門,開過一段碎石路,駛上了通往無盡沙海的公路。現在是晚上十一點,車頭白熾的燈光中,常年失修的路面坑坑窪窪。只見他熟練地操控著機車,左彎右拐,避開了一個又一個障礙。
數個小時后,他來到公路的盡頭,車頭一扭,拐進了一條小路,駛向了燈火通明的黑火酒吧。
守門的兩名壯漢正在打瞌睡,聽到發動機的轟鳴聲后,立即清醒了過來。待到他們看清來人的相貌,頓時嚇得手中的火神炮空殼「哐當」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鐵……鐵哥……你……你怎麼來了。」在他的注視下,壯漢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顫聲說道。
「停好我的車。」鐵渣翻身下了車,徑直穿過大門,朝酒吧走去。
推開老舊的木門,一張熟悉的方臉映入了眼帘。
「乓啷……」看到他的瞬間,那方臉上的表情即刻凝固了,正在拭擦的碟子也掉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鐵哥……你怎麼來了……怎麼不早說……」矮胖的黑火酒吧老闆蠕動著嘴唇,吞咽著口水,艱難地說道。
「叮叮!」接連兩聲清脆的響聲,兩枚金幣落在了吧台上,飛速旋轉著。
「酒,吃的,新鮮事。」鐵渣簡單地說道。
「這就來,這就來……」黑火老闆迅速抱起大酒瓶,倒了杯麥酒,推了過去。
「想聽什麼新鮮事?」黑火老闆雙眼放光地盯著吧台上的金幣,搓了搓手,問道。
「隨便。」鐵渣喝了口麥酒,說道。
「沙蟲的繁殖季節又快到了,南方這邊至少有五十個捕獵隊進入了沙海。」黑火老闆說道。
「嗯。」鐵渣點了下頭。
「最近的天氣很好,萬里無雲,應該不會有沙暴。」黑火老闆繼續說道。
「嗯。」鐵渣又點了下頭。
「有人說看見大批沙民向西面遷徙,原因可能是今年東面的雨水太少,仙人掌的長勢較差所致。」黑火老闆一邊說,一邊將金幣掃進了衣兜里。
鐵渣晃動著酒杯,漫不經心地聽著,接著又問道:「還有呢?」
「最近有個傳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傳的人不少……」眼看鐵渣沒興緻,酒吧老闆靠了過來,神秘兮兮地小聲說道。
「嗯?」鐵渣似乎來了興趣。
「大夥都叫她沙海魅影,但我事先聲明,未必是真的,你要不要聽聽?」酒吧老闆問道。面對這個大煞星,他必須先把事情說清楚,免得到時候對方說他吹牛,然後借口勒索他。像這樣的事情,眼前這位以前可沒少干。
「說吧。」鐵渣一眼掃了過去,黑火老闆頓時一驚,只感到周遭的氣溫降低了好幾度。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緩緩說了起來。
前段時間,有幾隊商販說在穿越沙海的時候,遇到了一位神秘的女人。這女人的相貌極其妖嬈,身材也火爆無比,彷彿來自地獄的魔女,或是天堂的聖女。總而言之,就不是凡間女子。而且很多人都說,她的身姿和面貌彷彿隱藏在迷霧裡,朦朦朧朧,宛如海市蜃樓。
大夥看見都是幻想,並非真實的存在。她的絕美,更像是一種直接衝擊神經的生物波,無論任何人都能感覺到那份心靈上的震撼,認為她就是世間最美的景象。後來傳的人越來越多了,大夥就開始稱呼她為沙海魅影。
「真的假的?」鐵渣不禁問道。
「我也只是聽說而已。」黑火老闆攤開雙手說道。
「繼續。」鐵渣喝了口麥酒,要求道。
黑火老闆點了下頭,繼續講述道。大部分商販都說,沙海魅影每次出現,都是坐在一隻黃金沙蟲頭上的,她似乎能操縱黃金沙蟲為她服務。
「黃金沙蟲?」鐵渣頓時皺了皺眉頭,問道。這位沙海魅影,該不會就是說要去沙海養蟲子的莉娜·尤可麗絲吧?
「對,黃金沙蟲……」黑火老闆給自己倒了杯酒,潤了潤喉,繼續說道,「商販們都說,它有許多如同夜空中星辰的複眼,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黃金沙蟲了,因為世間沒有其它生物有這個特點。」
「嗯……」鐵渣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別太在意,或許就只是個騙人的小故事,要知道,沙海從來不缺這樣的故事。」黑火老闆聳了聳肩,說道,接著又問道,「鐵哥,今晚想吃什麼?」
「來份沙蠍吧,很久沒吃過了。」鐵渣說道。
「好咧,請稍等……」說完,黑火老闆就轉身進后廚準備了。
片刻之後,一盤熱氣騰騰的烤沙蠍就端到了鐵渣面前。這隻沙蠍個頭很大,光鉗子就有巴掌大小。撕開甲殼,裡面的肉如同白雪般,既鮮嫩可口,又有一定的彈性。
「怎麼樣?這可是我們這幾個月來,抓到的最大的一隻。」黑火老闆一邊用抹布擦著手,一邊笑著說道。
「還行。」鐵渣吃著沙蠍,頭也不抬地應道。幾曾何時,進入沙海前先吃一頓烤沙蠍,成了他的習慣。
吃飽喝足,他向黑火老闆要了間客房。
「咯吱……咯吱……咯吱……」
走上陳舊的木梯,推開木板和鐵皮拼湊的房門,他進到了一間熟悉的客房。每次到這裡來,黑火老闆都會給他準備這間房,因為這間房是黑火酒吧里唯一配備了浴室,並且能提供熱水的房間。
回憶總在不經意間浮現,漆黑的房間里,他不禁想起了那一夜的纏綿。她的渴求,她的忍耐,她的低語,她的綿綿情意,在夢境中愈發地甜美動人,讓人難忘。
世間的美好,總在不經意間流逝。她在的時候,他從未感覺她有多重要,那時候的她對他來說,僅僅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伴侶,或是手下,甚至是麻煩。
他想,如果當初能對她好一點,那該多好。然而,一切都已經成為了過去,宛如沙海中的腳印,當大風吹過時,留不下一點痕迹。
或許,世間還有很多美好,值得他去珍惜。
只是……
這份美好如果不能存在於陽光之下,就會黯然失色。
他是驕傲的北方遺民,無所畏懼的諾爾塞斯。尊嚴和榮耀,是他生存的必需品,就像魚兒要大海,馬兒要草原,鳥兒要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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