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節 大軍
過了好一會，灰岩逐漸恢復了平靜，就邀請沐雨鈴蘭進屋，並挪過自己常坐的那張靠背椅，熱情地說道：「坐坐坐……孫媳婦，坐這裡……」
其實，關於眼前這位女孩的名字和事迹，他早就略有所聞。雖然他被困在這地底的深處，但三位老狐狸為了發揮他身為源力者的作用，每天都會遣人送報紙過來，讓他了解當前的時局，並以此做出一些判斷和建議。據十三號銀城多年以來的風評，這位祈雨神殿的神官曆來處事沉穩、手段狠辣，而且心高氣傲、冷若冰霜，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不過這種女人一旦傾心，就會死心塌地，至死不渝。而對於這位忽然冒出來的，而且還特別優秀的便宜孫媳婦，身為長輩的他自然是欣喜異常。
「嗯。」沐雨鈴蘭漲紅著臉，微微頷首致意，然後就坐了下來。環眼望去，這狹小的房間里只有一張靠背椅。雖然此刻長輩站著，而她卻坐著，有些失了體統，但此情此景之下，面對長輩的熱情懇切，她實在無法拒絕，就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接著，灰岩從床底拉出一張小板凳，在沐雨鈴蘭的身側坐了下來。由於灰岩十分高大，即便坐在矮凳上，也不比坐在靠背椅上的沐雨鈴蘭矮。
此刻，寧靜小屋中出現了一副奇異卻又和諧的畫面。一位氣質優雅的女孩正端坐於交椅上，而她的身側，卻趴伏著一頭體型龐大、毛色發白、彷彿守護神一般的年邁巨獸。
「孩子，你遇到了什麼困難？說給爺爺聽聽。」坐下后，灰岩就語氣溫和地問道。那關切之意，流於言表，其中的舔犢之情，卻不是語言能形容的。
「爺爺，事情是這樣的……」接著，沐雨鈴蘭就將事情的始末，以及目前所面臨的困境都告訴了灰岩·諾爾塞斯。
聽完沐雨鈴蘭的敘述，灰岩沉思了好一會，問道，「你希望通過我，獲得彼得、彭斯、雷凌三家人的支持？」
「嗯。」沐雨鈴蘭點了點頭。
「雖然把握不大，但我們可以試試。」灰岩微微一笑，說道。
「謝謝爺爺。」沐雨鈴蘭乖巧地說道，此刻的她，就像一位被長輩疼愛的小媳婦般，羞怯中藏著幾分機敏，純真里透著一絲成熟，全然一副聽話懂事的模樣。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了布蘭登·彼得洪亮的聲音：「小姑娘，你越界了，快點給我出來！」
「滾！」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個更為洪亮的嗓門。相較之下，他剛才的聲音就如同小綿羊的叫喚，小雛鳥的啼鳴。而就在灰岩的吼聲響起的那一瞬間，三位聖階都不約而同地轉過頭，相視了一眼，全是一臉驚愕的表情。
「灰岩，你這是什麼意思？」布蘭登一面質問，一面推開了虛掩的門。只見灰岩和沐雨鈴蘭站在小屋內，前者稍稍靠前，下意識地用半邊身體擋住了後者，而後者正手持一件纏繞著破布條的長條形物體，目光冰冷地注視著他們。
「我叫你們滾，沒聽見嗎？」灰岩中氣十足地說道。
布蘭登頓時臉色一沉，面露凶光地威脅道：「老傢伙，想想你的孫子們。」
一聽布蘭登的話，灰岩就怒不可恕地一腳猛踏在地板上。只聽見「嘭！」的一聲巨響，地面的磚石即刻四分五裂，彷彿整個監獄都震蕩起來。
「哎呀……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有什麼事情不能坐下來好好說嗎？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大的脾氣……」莫頓連忙上前打圓場。
灰岩沒有理會莫頓，只是上前一步，盯著布蘭登，沉聲說道：「布蘭登·彼得，科林·彭斯，莫頓·雷凌，這些年來，我灰岩被你們囚禁在這地底的最深處，二十年不見陽光！卻竭盡所能地替你們出謀劃策，為你們家族的發展而傾盡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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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們，我有沒有對不起你們的地方？」
三位聖階相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灰岩的目光掃過三人的臉，驟然咆哮道：「回答我，有沒有！」
三人依然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這個滿身枷鎖，卻怒髮衝冠的階下囚。
「可到了今天，二十多年過去了，你們還想拿我的子孫來威脅我！」灰岩深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我告訴你們，他們如今都已經長大成人，不會再受你們的威脅了。」
布蘭登頓時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道：「長大了又怎麼樣，就憑他們？幾個乳臭未乾的小傢伙？」
「對，就憑他們！」灰岩大聲喝道，「布蘭登，我告訴你，每一位諾爾塞斯，就是一支蒼茫大軍！」
「布蘭登，我奉勸你不要去招惹他們……」
「如果你不相信，儘管可以去試試，就讓我看看，你的聖階之威到底有多強、多厲害。」
「但你不要後悔有一天，諾爾塞斯帶著大軍歸來，將你的家族踏成碎片！」
「和我們做朋友，還是站在我們的對立面，你們想好了沒有！」
剎那之間，一絲細微的，卻又清晰無比的恐懼感從靈魂的最深處傳來，一貫自持武力高絕的布蘭登竟然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這是份深邃的恐懼，是來自於一百八十年前的輝煌聖戰，也是來自於二十年前蒼茫之劍的決然。
但凡知道那場戰爭的人，但凡見識過諾爾塞斯血性的人，都不會質疑他們的勇氣和信念。正是這份厚重的歷史，讓他不得不相信灰岩的話語。若是換成其他人，他或許只會當作是痴人說夢，一笑了之。
然而，當說出這些話的人是一位諾爾塞斯的時候，那麼……
一切皆有可能。
而在場的三人之中，莫頓更是深信不疑。那名交由他戰友撫養的小諾爾塞斯，竟然以銀城小貴族的身份和微薄的啟動資金，僅僅花了三年時間，就組建了中央銀城軍事學院排行第八的團隊——斯巴達勇士團。
假以時日，他就是一支蒼茫大軍。至於莫頓曾經見過的其他兩位諾爾塞斯——渡鴉和海格，當年就已經是頭角崢嶸，大氣磅薄了。若是現在還活著，必然是振臂一呼，萬千響應的人物。
遠東有句俗話，說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莫頓回頭看看自己的孫輩，若是和別人相比還好，可若是和諾爾塞斯相比，那簡直就不堪入目了。對此，他只能時常安慰自己，說他們成長的環境不同，那些艱苦環境中長大的孩子總會早些懂事，而那些舒適環境中長大的孩子，總會依戀長輩，依戀溫暖的被窩，容易忘卻自己的責任。只不過，在這麼想的時候，他選擇性地將希爾德布蘭·蘇佳給遺忘了……
「再怎麼說，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況且……」布蘭登定了定神，說道，「我們這些老傢伙之間的恩恩怨怨，完全沒有必要延續到下一代。」
灰岩點了下頭，算是贊同了布蘭登的說法。接著，後者又問道：「那你現在袒護這位小姑娘，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她也是你們諾爾塞斯家的人嗎？」
「這麼多年來，難得有個人肯來陪我說說話，我感覺她就像我的小孫女一樣，乖巧懂事，伶俐可人。」灰岩氣勢十足地說道，「今天，你們三個老頭若是想欺負她，就得先問過我，同意！還是不同意！」
「老傢伙，你還講道理嗎？」莫頓上前一步，質問道。
「他就是個老賴皮！」科林跟著附和道。
「我今天就不講道理了，怎麼了？」灰岩忽然咧嘴一笑，說道。
「你！」布蘭登頓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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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著灰岩，半晌都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他咬著牙，吹著花白的鬍子，沉聲威脅道，「灰岩，不要逼我動手。」
灰岩當即冷哼一聲，說道：「布蘭登，我問你，如果我和她聯手，以命相搏，你們有幾成勝算？」不等對方回答，他的目光在科林和莫頓臉上一掃而過，接著又說道，「你或許能活下來，但你的兩位老朋友，可就……」他注視著那兩人，一字一句地喝道，「死——定——了！」
灰岩的爆喝，當場嚇得科林和莫頓臉色發白，接連退後了好幾步。他們都很清楚，縱然布蘭登擁有絕強的實力，但灰岩和沐雨鈴蘭若是拼了命，別的不說，他們兩個最弱的肯定暴斃當場。
「爺爺，鈴蘭覺得未必。」話音剛落之際，只見沐雨鈴蘭抬手一抖，纏繞於劍身的布條即刻一圈圈地滑落地面。頃刻間，一柄華光璀璨的寶劍凜然出世，映得四壁一片寒光劍影。
「天空的輓歌！」布蘭登頓時瞪大了眼睛，失聲叫道。
霎時間，緊張的氣氛攀升到極致，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
沉靜了片刻之後，灰岩率先打破了僵局，說道：「老朋友們，我建議大家坐下來好好談談，或許……」說到這裡，他眼中紫光綻放，「你們會對下一任祈月祭祀的所在感興趣……」
當對峙的雙方有了相應實力，又有了對等的籌碼，那就能坐下來好好說話了。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十三號銀城的五位至強者在狹窄的小屋內圍著一張小圓桌坐了下來。一眼看去，沐雨鈴蘭正端坐在靠背椅上，而灰岩和布蘭登坐在小床上，科林和莫頓則坐在小板凳上。
經過數小時的討價還價，又喝了幾瓶酒，第一、二、三家族的家主逐一離去。雖然結果不是很滿意，甚至可以說和他們原本的期望相差甚遠，但本著「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貴族原則，他們都拿到了相應的利益。
等三位外人都走了，沐雨鈴蘭就小聲地問道：「爺爺，您真能感應到未來的祈月祭祀的位置嗎？」
灰岩微微一笑，壓低聲音說道：「當然不知道了，源力又不是萬能的。」
「啊……」沐雨鈴蘭不禁捂住了嘴巴，露出了一臉驚訝。鐵渣的爺爺也會撒謊，實在讓她難以置信。過了一小會，沐雨鈴蘭想起其中的利害關係，不禁有些擔憂，隨即問道：「萬一他們發現了，那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灰岩露出一臉無奈之色，嘆了口氣，說道，「能瞞一天算一天了……」
其實，他們都知道，剛才布蘭登若是真的動手，他們恐怕還不是對手。畢竟灰岩身上戴著合金鐐銬，發揮不出全力，而且在這方寸之地，也無法發揮出寶劍真正的威力。他們之所以能震懾對方，一方面是因為布蘭登年事已高，信心有些下滑了，另一方面，是因為布蘭登只知道寶劍的名氣，卻不知道具體的威能，再加上科林和莫頓貪生怕死。特別是莫頓，三年前被莉娜重傷之後，他就破了膽氣，不敢再拚命了。總而言之，在諸多因素的影響下，布蘭登的判斷力直線下滑，已然有些迷糊了。
臨走前，灰岩將沐雨鈴蘭送到了小屋門口，說道：「若有機會，請轉告他，他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孤單，因為他還有五位和他血脈相連的兄弟。」
沐雨鈴蘭含著淚，鄭重地點了下頭。
時至Dr3713-05-05，早上十點。
十三號銀城裡熱鬧非凡，人們紛紛湧上大街，搖著白底銀十字架，並畫有雨雲的小旗，沿街遊行，高聲吶喊著，慶祝他們的祭祀回歸雨神的宮殿。
在這一天，沐雨鈴蘭正式入主十三號銀城教區的聖母院神殿，成為了銀城歷史上，第三百一十三任祈雨祭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