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臣服
末日般的景象中，眾人瞪大了眼睛。面對這頭位於食物鏈端的遠古凶獸，他們只感到了自己渺和無助，就像螻蟻般匍匐在地，惶惶不可終日。這就是深淵魔龍與生俱來的第二個能力——龍息。
當它的噴吐結束后，火光逐漸褪去，黑暗再度降臨，整條山道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堪堪躲過浩劫的人們，都顫顫巍巍地趴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第二道龍息就會洶湧而來，帶走所有的一切。
此刻，鐵渣陷入了矛盾之中，對於眼下的危機，他也不知該如何解決。若是留在原地，是否會等到第二道龍息？若是即刻逃跑，在這狹山道上又能跑得了多遠？至於戰鬥，又有什麼意義？
然而，就在眾人彷徨不安，猶豫不決之際，一道洪亮的聲音自懸崖邊響起，魏然回蕩與峭壁裂谷之間。
「吾乃遠東魂，赤血古戰熊。」
「站如青松行如風，坐似古鐘心似海，」
「孜然一身駐火前，矢志不渝成遠山。」
「殺！」
爆喝聲中，一名動力甲戰士衝天而起，拖著深紅的尾焰，化作黑暗中的流星，勢如破竹地沖向攀附在石壁上龐然大物。
鐵渣驟然清醒過來，無論這頭魔龍有多強大，在這狹窄的地方，它也無法飛行，只能勉強地攀附在岩壁上，行動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兄弟們，準備火箭筒，把它轟下去！」鐵渣一聲令下，同時啟動推進器器，在猛烈的噴射聲中，衝出了懸崖，隨著前方的動力甲戰士，飛向了石壁上的魔龍。
「洶……洶……洶……洶……洶……」
緊接著，彷彿吹響了戰爭的號角般，五道身影躍空而起，划著耀眼弧光飛向了對面。凜冽的風迎面撲來，無畏的勇士一往無前。即便前方是修羅地獄，他們也要勇闖一番。
轉眼之間，最先行動的豪豬飛至魔龍的上空，隨即抬起火箭筒，朝攀附在峭壁上的龍爪轟了過去。只見火光一閃，≌≌≌≌，一枚火箭彈激射而出，帶著滾滾濃煙，「轟」的一聲，在魔龍的身側炸裂開來，頓時將龍爪下的岩壁炸得碎石橫飛。
「吼！」
受到騷擾的綠鱗魔龍狂暴地仰起頭，發出一聲震天咆哮。霎時間，彷彿整條裂縫都在晃動著，上的砂石紛紛滑落，稀拉嘩啦地響個不停。與此同時，濃稠的恐懼向四面八方瀰漫開來，令人感到絕望和窒息，那種深入骨髓感覺，就像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抓著，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無比。
山道上，陸戰隊員們剛從卡車上取下火箭彈，就被聲龍吼嚇破了膽，有的直接癱軟在地上，子彈散落了一地，有的則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痛苦萬狀地哀嚎著；有的更是口吐白沫、翻著白眼、渾身抽搐個不停。
而半空中，兩名動力甲戰士也被吼聲所震懾，在心神渙散之際，竟然一頭撞在了魔龍的上方，嵌進了石壁之中，一時間不知死活。這兩人正是拓跋三和謝爾曼·希羅斯。
轉瞬之間，一道龍威，就將剛恢復過來的士氣撕成了碎片。
看著這般景象，鐵渣怒紅了眼，緩緩抽出背後的單刃直劍，並全力激發神力圖騰，頓時渾身光華四溢。緊接著，他發出了一聲瘋狂的咆哮。彷彿回應著他的狂怒般，背後的推進器響起一陣陣翁鳴聲，急速地轉動起來。
下一秒，伴隨著「洶……」的一聲巨響，深紅的烈焰噴射而出，金色的騎士頓時化作流星，在激蕩起空氣漣漪的同時，爆射而出！
「死！」百餘米的距離轉瞬即至，只見鐵渣雙手握劍，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直挺挺地朝魔龍的後腦猛刺了過去。
「噌！」
剎那間，一道耀眼的火花閃過。那劍鋒刺破魔龍的堅硬的鱗片，長驅直入，扎進了魔龍的頭骨之中。
「吼！」劇痛不已的魔龍本能地仰起頭，發出一聲震天咆哮，隨即扭動著長長的脖子，驟然全力一甩。龍頭上的鐵渣雖然緊抓著劍柄，卻無法抵禦這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即刻被甩了出去，像顆炮彈般直射對面山崖。
「吼！」後腦被釘了顆釘子的魔龍怒不可恕，再次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然後低下頭，收縮胸肌，排出肺部的僅余的濁氣，接著鼓起胸，開始瘋狂地吸收著空氣，想要填滿它的火肺。
眼看下一刻，第二道龍息就要噴吐而出，半空中的豪豬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而當他再次睜開雙眼之時，那深如大海的目光中竟多了一份決然。
「曇花紛飛落，一念轉千年，」
「三千大世界，眨眼生死間。」
「一生如煙雲，三生如花雨，」
「萬物朽成灰，唯有豪情留。」
「……」
伴隨著他低聲的誦念，胸前的動力熔爐越轉越快，暗紅色火光隨之溢了出來，宛如噴涌的岩漿般流向了四肢。這是他第一次使用機械動力甲作戰，卻也是最後的一次。
「火柴，為我見證，戰熊的回歸。」他開啟了通訊，沉聲道。
「不！」覺察好友的動作，火柴頓時發瘋似地吼叫起來。可這一切，都已經遲了。他只聽見那虛空中傳來一聲低沉的戰吼，就看見好友化作暗紅的流星，撕開深邃無邊的黑暗，勢不可當地撞向了正在深呼吸的魔龍！
「即便你是深淵的王者，無敵的存在……」
「在那聖火之前……」
「你也得跪下！」
「臣服！」
在撞向魔龍的最後一刻，英勇無畏的遠古戰熊毅然引爆了胸前的動力熔爐，化作了連綿的遠山。
歷經一百八十二年的無聲歲月，緘默了將近兩個世紀后，遠古一脈的武僧終於用這最決絕的方式，宣告了他們的歸來。
「轟！」
天崩地裂的巨響之中，徇爛的火光映紅了整條裂縫。
「嗷……」
不可一世的魔龍發出了沉痛的悲鳴，劇烈爆炸將它攀附的岩壁炸得分崩離析，上方的泥石流翻湧而下。它再也無法穩住龐大的軀體，開始緩緩下滑。而岩層開始鬆動后，卡在上方的兩人趁機掙脫束縛，飛了回來。
看著隊友的壯烈犧牲，所有的陸戰隊員們，乃至後勤人員們，紛紛爬了起來，沖至懸崖邊上，平靜地注視著那曾經令他們心驚膽寒的深淵王者。在這一刻，英雄的血燃了他們內心的火，驅散了所有的寒冷、絕望和恐懼，唯有一腔熱血激蕩心中。
「轟死它！」沉靜之中，不知誰喊了一句。
剎那間，這句話就像引燃炸藥桶的導火線般，山道上頓時殺聲四起。眾人迅速扛起火箭筒，朝下方的魔龍轟了過去！
「洶洶洶洶洶洶洶洶洶洶洶洶……」
密集的噴射聲連綿不絕，一發發火箭彈拖著明紅的尾焰，射向了魔龍，無盡的黑暗頓時被爆炸的火光映得通紅，宛如白晝。
「嗷……」
在悠長的悲鳴聲中，綠鱗魔龍再也攀附不住岩壁，墜落了下去。整個過程中，鐵渣都站在懸崖邊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下方的魔龍，彷彿要將它深深地烙印在腦海里。
看著逐漸消失在虛空中的龐大身影，鐵渣閉了閉眼睛。他有預感，他還會再見到它，因為它欠他一把劍，還有一條命！
當一切都歸於平靜后，火柴擦了擦眼睛，從包裹里取出一根長笛，站在懸崖邊吹了起來。
「我們從遠山醒來，騎上年青的大象，白茶和清泉是我們的生活，自由是我們的一切……」
悠揚的旋律久久回蕩在山崖石壁之間，遠遠傳去……
此刻，拓跋三正躲在一個無人角落裡，抱著頭，聲地啜泣著。這位和他同樣沉默寡言的漢子，曾經在黑暗叢林救過他一次，回去后還勸他要珍惜生命，結果他自己卻是最不珍惜的……
「朋友，我會用它的血來祭奠你。」鐵渣凝望著豪豬殉身的地方，對自己道。他不需要大聲宣誓，也不需要告訴任何人，他只需要告訴自己，他應該做的事，他必須做的事。
「清人數，打掃戰場，整理行裝。」半時后，鐵渣深深地吸了口氣，發出了命令。
一時后，白雲來報：「陸戰隊員陣亡四人，輕傷三人，後勤人員陣亡十七人，輕傷五人。」
三時后，牧千鶴來報：「全體人員準備就緒。」
鐵渣最後再看了一眼對面凹陷的石壁，沉聲命令道：「出發！」
沒過多久，發動機的轟鳴聲再次響起，車隊沿著蜿蜒曲折的道路緩緩前行，駛向了未知的黑暗。
十五個時后，車隊在一處較為開闊的地方停了下來。這是一處開挖較深的平台，借著車燈四處望去，這裡大概上千平方米，地上有少量的生活垃圾，看起來是個臨時休息。
隨後，鐵渣下令原地休息三時，然後繼續前進。按照地圖上的標示，這裡距離沉思者要塞還不到二十公里，只需幾個時就能趕到，沒必要停留太久。而且離要塞越近，不定因素就會越多。
根據教科書上的知識，無底深淵中的要塞一般都建在裂縫的狹窄處，並且附近有水源的地方。然而，有水源的地方就意味著有爭奪，因為深淵的石壁中是沒有水分的。這些水源通常都是些連通著某個位面的湖泊或是海洋的型時空裂縫。儘管深淵中不少生物無需水分或是食物，只需要吸收遊離在空氣中的高密度能量就能存活，可還是有一部分生物喜好水分，比如一些初到深淵的物種，它們還未習慣深淵中的生活方式，需要飲用一定量的水，甚至需要洗澡。
來這之前伊娃就告訴他，沉思者要塞是個新建的要塞，周邊的開發度很低，還有不少未知的危險，讓他見機行事，若是發現狀況不對，就立即撤退。
「要塞丟了可以搶回來，搶不回來還可以再建一座，但人死了就什麼都無法挽回了，請記住，這是公主的意思，也是我的心聲。」
伊娃的話迴響在耳邊，鐵渣不禁想起了豪豬，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千，只覺得生命如此的脆弱。一個鮮活的人，走就走，此生再也無法相見，再也無法舉杯痛飲……
不過，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名戰士，只要死得其所，又有什麼呢？
人生短短几十年，總有一天要化作一捧黃土，活得精彩，活得天立地，活得蕩氣迴腸，那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