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試探

  幾分鐘后，站立於東北面城牆上的尼克·瓦格納神色複雜地看了眼剛返回要塞的薩喳喳團長，不禁回想起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暗嘆了起來。


  這位年輕的指揮官，明顯就是那種膽大心細不要命的人。為了激勵士兵，竟然以身涉險，孤身一人沖向蟲潮。雖然剛才的戰鬥看似有驚無險、輕鬆異常，可實際上，只要犯下一點小小的失誤，就會立刻葬身蟲海，被狂暴的蟲群撕成碎片。而且，他不僅要控制機車，還要作戰，更要隨時留意刺蟲的動向，實在不容易。畢竟身處蟲潮邊緣的人，很難像站在遠處的人那樣看清戰場的形勢。


  尼克團長捫心自問，若是換成他，估計也沒有這個勇氣。雖然他身為靈能者，擁有短暫飛行的能力，但萬一躲不開刺蟲的齊射，或是遭遇深紅主宰的精神衝擊，他可能就完了。


  現在看來，愛德華·索錫跟這種人作對，簡直就是腦子進水了。


  然而，尼克團長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鐵渣是因為擁有世間獨一無二的智能模塊——愛麗絲，能輔助分析戰局，或是幫忙駕駛機車，才敢於獨自行動。


  數分鐘后，當鐵渣重新回到城牆上時，那遠處的蟲潮已經完全散開，在要塞的千米半徑內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而在蟲群分散后，要塞頂部的熔岩巨獸就停止了炮擊。畢竟炮彈有限，不能浪費在分散的啼蛉身上。


  鐵渣拿起來望遠鏡觀察了好一會，在散開蟲群中，並沒有發現「將蟲」或是「后蟲」的蹤影。看來這次蟲潮的指揮者，至少是頭深紅主宰或是深淵蟻后。根據學院教課書上的內容，蜂蟻蟲群的將蟲之中，深紅主宰的腦波控制範圍大概是半徑3~5km，而黃金主宰是半徑5~8km，比起深淵主宰1~3km的半徑控制範圍大了不少。而後蟲之中，蟻后的控制範圍最大，蜂后其次，女王最小；其中深淵蟻后是半徑8~12km，深紅蟻后是半徑12~36km，黃金蟻后則是半徑36~108km，至於傳說中的烏金蟻后，有非關官方資料顯示，其控制範圍超過半徑1000km。


  總的來說，只有最低級的深淵主宰會出現在蟲潮的附近，而其它的都可以遠離戰場，至少不用暴露在人類的視線之中。


  片刻之後，在提爾要塞五千米外的一個低洼地中，一頭巨大的蠶蟲正挪動著肥厚的身軀，朝半沙化的土層里鑽去。定眼看去，這頭大蠶蟲渾身都披著深紅色的甲殼。那一節節的、環狀的甲殼光滑無比，在星光下反射著金屬的光澤。


  這頭深紅主宰名為「美爾娜」，是深紅女王——色拉澤·百加列·琥珀的眾多將蟲之一。


  這種規模的小戰爭，深紅女王根本不會親自到場。提爾要塞中的這點小資源，她根本沒放在眼裡，只想隨手打擊一下聖殿的氣焰罷了。更何況，若是她親自出手，這場戰爭的級別就會無限擴大。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進行大規模戰爭的想法，所以刻意控制了這次蟲潮的數量，不至於讓人類過度緊張，又能足夠推平這座要塞。


  沒過多久，美爾娜巨大的蟲軀沒入了土層之中，隨後她發動腦波，指揮第一波啼蛉投入了戰場。


  霎時間，數千隻啼蛉分成上百個小分隊，朝要塞發起了衝鋒。只見一隊隊啼蛉就像一條條在沙地上蜿蜒前行的巨蟒，拖著漫天沙塵，從四面八方湧向了夜色中的鋼鐵城牆。此刻，啼蛉群中散發著星星點點的綠色幽光，在黯淡的星光下透著一股滲人的氣息，直教人頭皮發麻，不寒而慄。


  「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這時，要塞內火炮齊鳴，只見那夜空中火光一閃，一道道流光劃破天際，直墜奔涌而來的啼蛉群。


  「轟！」「轟！」「轟！」「轟！」「轟！」「轟！」前方頓時火光四起，在劇烈的爆炸聲，沙石橫飛，硝煙瀰漫，殘肢斷臂四散飛落……


  片刻的沉寂過後，啼蛉群發出排山倒海般的嘶鳴聲，衝出瀰漫於沙場的硝煙，急速奔向高聳的城牆。


  頃刻之間，啼蛉群頂著五輪雷火式的炮擊沖至要塞附近，然後掩護著蟲群中的自爆蛉蟲撲向鋼鐵城牆。


  「準備作戰。」鐵渣站立於城牆的邊緣，注視著下方奔涌而來的蟲群，然後朝對講機沉聲說道。


  士兵們紛紛端起突擊步槍，拉開保險栓，瞄準著越來越近的蟲群。


  「射擊！」


  就在蟲群湧進射程時，隨著鐵渣一聲令下，城牆上槍聲四起，上百枝突擊步槍噴吐著火舌，瞬間照亮了夜空。與此同時，射擊平台上的火神炮高速轉動起來，發出細微「嗤嗤」聲。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剎那間，密集的子彈擦破空氣，傾瀉而出，無數黃橙橙的彈殼「嘩啦啦啦……」地彈落地面。沖至城牆腳下的啼蛉頓時被打得七零八落，蟲殼斷肢，片片紛飛。


  「嘭！」「嘭！」「嘭！」「嘭！」「嘭！」鐵渣拔出麥林左輪，朝著下方的蟲群連續轟去，七、八隻啼蛉應聲而爆。


  就在這時，一隻渾身長滿毒囊，散發著綠色幽光的啼蛉穿過槍林彈雨，奔襲而至，一頭猛/撞在鋼鐵城牆上。


  聽見「啵！」的一聲輕響，那頭自爆啼蛉在城牆上炸裂開來。剎那間，濃稠酸液四處飛濺，所到之處白煙頓起，刺鼻的氣味急速飄散。這時，只見那鋼鐵堆砌的城牆在濃酸的侵襲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


  鐵渣見到這一幕，頓時瞪大了眼睛，或許再來多幾隻自爆啼蛉撞在同一位置上，這看似堅實的城牆就要被燒出一個大洞來。他連忙朝對講機大聲吼道：「全體注意！全體注意！優先射擊自爆啼蛉！」


  「是，長官！」「好！」「遵命。」霎時間，回應聲夾雜著槍聲此起彼伏，在城牆的上空回蕩著……


  而就在鐵渣朝對講機大吼的一刻，一隻啼蛉拉聳著腦袋急速奔跑，眨眼間就沖至城牆腳下，隨即俯身一蹬。那強壯的後腿扒起大塊泥土，凌空而起，猛撲在城牆上，並以尖銳的爪子勾住金屬牆壁，劃出一道道白生生的划痕，順勢而上。在爬上城牆的瞬間，用力一蹬，張開血盆大口，朝著眼前的人類飛撲而去。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鐵渣瞳孔一縮，俯身低頭，順勢握住劍柄，在拔劍出鞘的同時旋身而起，一劍橫掃過去！

  「唰」的一聲輕響，那迎面撲來的啼蛉驟然一滯，蟲軀從中錯開，那粘稠的綠血頓時噴射而出，最後凌空斷成了兩截，悄然滑落城牆。


  鐵渣收劍回鞘，走到城牆的邊緣，緊盯著下方的戰況。


  這時，已有少量啼蛉陸續爬上城牆，雖然它們數量不多，但對於大多數士兵來說都非常棘手。為了避免誤傷友軍，他們不能使用熱武器，只能抽出匕首，或是套上刺刀和它們近身肉搏。而啼蛉原本就是為近戰而生的蜂蟻蟲群，擁有鋒利的爪牙，靈敏的身軀和極強的咬合力。一時間，城牆上亂成了一團。士兵們紛紛和爬上城牆啼蛉廝殺在一起，頓時血肉橫飛，哀嚎不止。


  王虎見狀，連忙叫上豪豬、火柴、拓跋三、馬庫斯、傑羅姆等傳統型進化者，組成近戰小隊，專殺爬上城牆的啼蛉。


  有了六人的衝殺，城牆上的狀況有了好轉，士兵們得以專註地射擊下方的蟲群。


  片刻之後，第一波蟲潮留下遍地的蟲屍，逐漸褪去。


  看著如同退潮般的啼蛉群，鐵渣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按照教課書上的說法，蜂蟻蟲群的第一波蟲潮通常屬於試探性攻擊，其目的是為了試探人類的火力。而下一波蟲潮，才是真正的開始。


  然而，蟲群一旦全面進攻，就不會再有退路，它們會變得更加瘋狂和執著。因為它們若是拿不下要塞，損失就會變得十分慘重。蜂蟻蟲群之所以不怕傷亡，是因為那些死去的蟲屍會被它們回收，變成幼蟲的養分，而人類屍體，同樣也會成為它們眾多的養分之一。因此，它們只要能攻下要塞，就不會造成多少損失。


  可是，雷獸和刺蟲還沒上陣，鐵渣就感到有些吃力了。刺蟲必須用火炮對付，否則一旦讓它們站穩腳跟，就會有雨點般的尖刺落下。而雷獸的衝擊力極強，再加上自爆啼蛉的配合，估計用不了多久，城牆就會被攻破。到了那時候，就只能退守堡壘了。


  而退守堡壘的一刻，就離徹底的陷落的不遠了。


  不知道援軍什麼時候能趕到，或許根本沒有援軍，這裡消息無法傳遞出去，等到伊娃·格林覺察到變故的時候，他們已經葬身蟲海了。


  想到這裡，鐵渣甩了甩腦袋，將這念頭甩出了腦海。無論有沒有援軍，他都必須戰鬥到底，因為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環眼望去，那蟲群里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著要塞，估計連只鳥都飛不出去。


  隨後，鐵渣收拾心情，走到城牆的邊緣，朝著下方的啼蛉屍體，吐出了一口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