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蟲潮
一天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
黎明破曉時分，在蟻穴蟲巢中心地帶10km外的一處高地上，六十五台雷火式機甲正排成弧形，炮管微微向上傾斜。隨著指揮官一聲令下，一座座加農炮依次向後一縮，炮口噴出大片火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霎時間，炮聲齊鳴，那密集的炮彈朝前方的陣地傾瀉而出。
「啾……啾……啾……啾……啾……啾……啾……」幾秒后，尖銳的破空之聲連綿不絕，黃橙橙的爆裂彈像雨般落在空曠的平地上！
砸進土層瞬間，彈頭猛烈地爆炸起來，那摧枯拉朽般的衝擊波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爆炸中心的黑土被真空卷了進去，聚成漏洞狀的噴泉衝天而起。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接連不斷的轟鳴聲中，蟻穴蟲巢的上方地動山搖，彈片橫飛，泥土翻滾，四處塌方。頃刻之間，啼蛉和刺蟲尖刺的嘶鳴淹沒在了無邊際的炮聲之中。
數秒鐘后，戰場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血肉焦糊的蟲屍。然而，炮轟剛剛停歇，土層里就鑽出一個個猙獰的三角形頭顱，仰天嘶鳴。
緊接著，第二輪的炮擊來了……
剎那之間，陣地的上方宛如烏雲遮日，朝地面投下了巨大的陰影。此刻的景象，並非那炮彈的數量有多少，而是那令人窒息的破空之聲所產生的巨大壓力，似乎讓整片天空都黯了下來。下一刻，一片炮彈迎著破曉的晨光直墜地面。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驟然間，爆炸聲、嘶鳴聲、土層翻湧和沙石落下的輕聲混雜在一起，使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修羅地獄。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三輪炮擊緊隨而來……
此時此刻，黑暗叢林守備隊第六大隊的指揮官蔣雲佇立於高地上，正用望遠鏡觀察著遠方的戰況。
「報告首長，第三輪炮擊已完成。」傳令兵來報。
「繼續轟，這些蟲子生命力很3◆3◆3◆3◆，頑強，只留下兩輪彈藥，其餘全部打光為止。」蔣雲放下望遠鏡，沉聲道。
「遵命。」傳令兵立正行軍禮，然後轉身跑離開了。
半時后，前方蟻穴蟲巢的中心地帶被炮火炸得土層翻了一遍又一遍。蔣雲反覆觀察了幾遍，確認炮擊的成果后，拉了拉白手套，向前一指：「地面部隊，進攻！」
隨著命令的下達，一千六百多名陸戰隊員分成一個個分隊，四散開來。他們呈現弧形分佈，越過茂密的叢林，朝蟻穴蟲巢的中心地帶緩緩推進。
陸戰隊員的標準配置是一件防彈背心，一個頭盔，一把突擊步槍和兩枚破片手雷以及一把軍刺。此外，還有少量陸戰隊員配置連發霰彈槍或是噴火器，這部分隊員主要職責是對付成群的啼蛉。
就人類而言，真正的威脅來自於刺蟲。一方面，刺蟲的生命力強悍，往往火藥武器十幾槍都打不死一隻；另一方面，刺蟲是遠程作戰單位，其射程堪比人類的短程狙擊步槍，而那些帶酸液的尖刺又極具殺傷力，就連機甲都無法承受，更何況脆弱的人類。基本軀幹中一發，就會全身腐爛，連救都沒法救。
一個多時后，陸戰隊員們抵達地穴蟲巢的邊緣地帶。這裡的樹木非常稀疏，而且大部分都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榦，樹葉都被蟲群吃光了。再往前就是一望無際的空地，那裡的植物全都被清理了，除了潮濕的黑土地，到處都一無所有。
此時，在遠處的高地上，蔣雲正翹著二郎腿坐在行軍交椅上，優哉游哉地喝著紅酒，不時看看手中的戰術地圖，了解最新的戰況。
「首長，第三、第五、第九大隊正朝這邊運動。」站立在一旁，注視著手中便攜電腦的參謀官忽然抬起頭，面朝蔣雲道。後者冷哼一聲，語帶不屑地評價道：「這群孫子，真是想陞官想瘋了，這樣都來搶戰功。」
「會不會……」參謀官沉吟了一聲，猜測道，「事情有什麼變化？」
「嗯……」蔣雲聞言，放下酒杯和戰術地圖，雙手抱胸地沉思起來……
片刻之後，他忽然「啪！」的一聲，一巴掌拍在身側的行軍桌上，然後一臉凝重地站起來，沉聲道：「快讓部隊停止前進，我們中計了！」
參謀官臉色頓時一變，問道：「情報是假的？」
話音未落之際，那通訊器里突然傳出嘈雜的低吼。
「軍情有誤！我們被包圍了！」「殺啊！兄弟們拼了！」「首長！敵軍數量過於龐大，請求撤退！」「請求……呃……」通訊話音戛然而止，那邊似乎遭遇了致命的傷害。
緊接著，各處的報告聲、慘叫聲、怒吼聲此起彼伏……
「那幫孫子！」參謀官咬著牙，狠狠地砸了下桌子，嘆道，「為了一己之私，他們竟然能做到這種的地步。」
「事已至此，再什麼也沒用了」蔣雲嘆了口氣，朝參謀頷首道，「是我大意了，對不起。」
「蔣哥……」參謀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別了，傳令下去。」年輕的將軍大手一揮，堅定地道：「決死一戰，我們必須拖住蟲群，盡量消耗它們的有生力量，為防線降低壓力！」
「遵命！」參謀幹立正行軍禮，即刻低頭髮布命令。
「將軍有令，死戰到底！」「什麼！」「將軍有令，死戰到底！」「我操！」「將軍有令，死戰到底！」「遵命！」「將軍有令，死戰到底！」「好！」
聽著此起彼伏的聲響，蔣雲嘆了口氣。在目前地形中，撤退的代價太大，不如儘可能地消耗蟲群的數量，減輕後方防線的壓力。思緒之間，他撥通了蔣家族長的語音通訊。
「老六，怎麼了？」萬里之外，傳來了一個渾厚有力，略帶嘶啞的嗓音。
「大哥，老六回不去了。」年輕的將軍輕聲道。
那邊沉默了好一會，最後道：「遠東戰魂，雖死猶榮。」那嘶啞的嗓音，彷彿在瞬間蒼老了數十年。
「家裡的事情，就拜託大哥了。」完，他關閉了通訊，朝參謀官大聲喊道：「所有雷火式向後撤離，分散加入防線的各處的營區。」
「遵命。」等參謀官發布完命令，蔣雲抽出腰間的手槍，下達了最後一項指示：「警衛連、參謀部，隨我來！」
與此同時，在那蟲巢附近的土地上，無數只啼蛉破土而出，仰天嘶鳴。頃刻之間，宛如潮水般的蟲群湧向守備隊的陣地。那啼蛉的數量彷彿無窮無盡般，它們迎著槍林彈雨，踩踏著同伴的屍體，前赴後繼地沖向防線。而後方密集的刺蟲排成一個個方陣向前推進。一邊蜿蜒前行，一邊齊射尖刺。
霎時間，鋪天蓋地的蟲群蜂擁而至，人類的防線猶如狂風暴雨之中，大海上的一葉孤舟，正勉強地抵禦著驚濤駭浪的侵襲，彷彿時刻都會被一個突然襲來的滔天巨浪拍成碎片。
情報中的一千多啼蛉，三百多刺蟲變成了上萬啼蛉，兩千刺蟲。在這接近十倍的兵力差距面前，一千六百名守備隊員就像蟲群的甜。
大約半時后，就在防線搖搖欲墜，彈藥耗盡之際，陣地的後方響起一個堅定而洪亮的聲音：「兄弟們！讓它們永遠記住人類的堅韌與不屈！」
「黑暗叢林第六守備隊，聽我號令，沖啊！」將軍的到來，激起了士兵們最後的鬥志。他們紛紛裝上刺刀，集結在一起，跟隨者年輕將軍的身影，朝那遮天蓋日的蟲群，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恍然之間，殺聲四起，哀嚎不斷，那數百條身影逐漸淹沒在越來越密集的蟲群之中。
兩時后……
黑暗叢林第六守備大隊隊長蔣雲隕落的消息傳到了十三號銀城中心街的一處府邸中。在那遍地堆滿了書籍，到處擺放著各種儀器、古董的房間里，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正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此刻，他的身邊站著一位年輕貌美的女生，那女生的眼圈有些微紅，一手搭在老人的肩膀上輕輕撫慰，一手無力地垂在身側。
「六叔英魂永在，只是回歸了靈堂，請……請家主節哀順變，妖兒……妖兒……」老人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再下去。那女生乖巧地了頭，沒有再話。
靜謐的書房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在那惘然回首之際，老人已是淚流滿面，那淚水沿著蒼老的皺紋緩緩滑落。過了一會，他默默地打開身邊的抽屜，取出一根古老的長笛，輕輕地吹響。那悠揚的笛聲遠遠傳去，帶著不舍與思念，飛向了遙遠的遠方……
我們從遠山醒來，
騎上年青的大象，
白茶和清泉是我們的生活，
自由是我們的一切。
我們在山野和竹林中漫步前行，
為人們帶來野獸和山菌，
心愛的人啊，請在雨檐下掛盞燈籠，指引著我們的歸來，
我們將滿載著遠山的寶藏，回到你的身邊，
在那溫暖的爐灶旁，為你披上溫暖的獸皮。
如果有一天，
我們沒有歸來，
請你不要傷心，
我們只是回到了遠山的懷抱，
安靜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