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船票
第二天上午,鐵渣下樓吃早餐,卻看見老闆呆坐在吧台里,面帶淚光,嘆著氣,一副非常痛苦的樣子。
「酒是穿腸毒物,穿腸毒物啊……」老闆自言自語的念叨著,彷彿一個歷盡滄桑的老人。
「嗯?還做生意嗎?」鐵渣問到。
「做……做的。」老闆下意識的回答。
「來份腌肉和煎蛋,還要份小麥麵包。」
「好……」雖然嘴上說好,但過了十幾秒,老闆還在自怨自艾的發獃。
鐵渣皺起眉頭,拍了一下吧台,「到底做不做?」
老闆回過神來,像是記起了什麼事情,一拍大腿,說,「你不是要過海嗎?正好這裡有位船長,要不要介紹你們談談。」鐵渣點了下頭,老闆又說,「你有沒有足夠的錢?這個季節過海的花費可不小。」
鐵渣從腰間取下錢袋,丟在吧台上,問,「三百金,夠不夠?」
「夠了,夠了!」老闆兩眼放光的看著錢袋,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二樓。
趁著老闆上去叫人,鐵渣咧嘴一笑,打開錢袋看了一眼,然後掛回腰間。其實裡面只有少量銀幣和幾百個銅板,他從鐵山鎮出來的時候身上只有十來個金幣。一路上加油和吃飯基本花光了,現在只剩下大約3金幣的零錢。
不一會,老闆帶著一名睡眼朦朧的中年男人下來。那中年男人鬍子拉渣,滿嘴罵罵咧咧的,顯然對老闆打擾他的睡眠表示非常不滿。
「這麼大清早的,能有什麼生意?要是敢騙我,丟你下海餵魚。」
「不會,不會,大生意啊。」老闆向鐵渣介紹到,「這位是名震黑海的夏一涵船長。」然後他又向船長介紹到,「這位是來自遠方的旅行者,他想橫跨黑海到雪夜冰原。」
船長打了個呵欠,說,「這個季節過海,只有瘋子才會這麼干。」
「三百金。」說完,鐵渣隨意的拍了拍腰間鼓鼓的錢袋。
船長臉色突然一凝,眯起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鐵渣,而鐵渣也一言不發的盯著他,現場的溫度頓時降低了不少。兩人就這樣互相盯著對方,一旁的酒吧老闆冷汗直冒,似乎下一秒就會出人命。
「我就是瘋子,兄弟,我保證黑海沒有比我更瘋的人。」船長毫無徵兆的笑了,而且笑容特別獻媚和猥瑣,甚至有點自來熟的味道。
「什麼時候能出發?」鐵渣不動聲色的問。
「最快也要三天,魚龍號還在船廠里維修。」船長看著鐵渣腰間的錢袋,話鋒一轉,「兄弟,出發前,你是不是應該下點定金?」船長心裡嘀咕著,如果是個有錢的金主,半路上丟海里餵魚就行了。這季節,只有傻子才會橫穿黑海。
鐵渣沒有錢,當然不願付定金,就以「我們那的規矩是下船才給錢」為由拒絕了。船長眼睛一瞪,威脅道,「我們這的規矩是先給一半定金,壞規矩的人都掉海里餵魚了。」
接下來,兩人互不相讓,談判很快就陷入僵局。這時,酒吧老闆端來兩杯麥酒,讓他們坐下好好談。鐵渣卻是咧嘴一笑,接過麥酒杯,突然臉色一變,驟然發力!
「嘭」的一聲,玻璃酒杯竟被他硬生生的捏爆!淡黃的酒水從指縫間噴射而出,將船長和酒吧老闆噴了個滿頭滿臉。
「這……」酒吧老闆不由自主的和船長對望了一眼,想起昨晚還好心的指導過這位旅人。現在看來,簡直就是不要命的行為。
「現在可以好好談談了嗎?」鐵渣問到。
船長點了點頭,認真的說,「成交!」
就這樣,鐵渣拿到了過海的船票……
當天晚上,船長帶著手下們在酒吧里慶祝接到大生意。不過,這隻他們是狂歡的由頭而已。每逢靠岸,他們都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狂歡好幾天。作為乘客和金主,鐵渣也被邀請了。只是他不喜歡喧鬧,喝了幾杯酒就回房休息了。
鐵渣走後不久,酒吧的門悄悄的開了,隨後又悄悄的關上。狂歡中的人們並沒有注意到,酒吧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狂歡到半夜,船長喝了不少酒,一邊摟著胖女郎,一邊頭重腳輕的搖來擺去。朦朧間,耳邊似乎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
「您就是傳說中縱橫黑海的夏一涵大人嗎?我好仰慕你哦~」
「那是當然。」船長笑呵呵的轉過頭,卻在看清來人的瞬間呆住了。此刻的他就像一尊蠟像,臉上的表情完全凝固了,只能看見肌肉在微微的抽搐。
眼前的女人二十來歲,相貌甜美,五官精緻,目光裡帶著痴痴的迷離。她穿著黑色緊身皮衣,線條凹凸有致,胸前的飽滿呼之欲出,撐開了皮衣的拉鏈,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膚,而且身材極為高挑,比船長還高出半個頭。
「船長大人請我喝杯酒,好不好嘛~」女人說著,上去勾住船長的手臂,顯得異常親昵。
船長卻渾身一抖,閃到一旁,哭笑不得的說,「您怎麼來了,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個人,這本來已經夠嚇人了,還明顯不是剛到,而是靜悄悄的在後面觀察了好一會才開口。他一想到這點,冷汗瞬間沁透了後背。
狂歡中的水手逐漸發現異常。當他們看清來人,立即安靜得像死了一樣。全都下意識的向後退,在狹小的酒吧里讓出好大一塊空間。
「毒……毒……」有人失神的念叨著,女人一眼掃過去,那冰冷的目光像封喉的利刃,讓自言自語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過船長始終是船長,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邀請女人坐到一旁,再讓老闆開了一瓶最好的紅酒,親自倒入高腳杯,然後小心翼翼的遞過去。女人接過酒杯,優雅的抿了一口。
「怎麼樣?這三十年的『海妖』,口感還不錯吧。」船長詢問到。
女人一言不發,就這樣靜靜的看著船長。船長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本能的瞄了眼門口,似乎盤算著要不要拔腿就跑。
「聽說~」女人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然後身體前傾,向船長靠了過來,指著自己胸口說,「聽說你把我的心挖出來吃掉了,是這樣嗎?」
船長皺起眉頭,裝出一幅莫名其妙的樣子,說,「有這回事嗎?不可能吧,一定是誤會,您不是好端端的坐在這裡嗎?」
「oh~是嗎?」女人似乎被說服了。
「誰說的,我立刻去轟了他!」船長信誓旦旦的說到。
「殺人滅口嗎?」女人反問到。
「誤會,一定是有什麼誤會。」船長真誠的解釋到。
「要不~」女人看了眼二樓的樓梯,說,「去你房間吧,就我們兩人,我親自挖給你嘗嘗?」
船長連忙擺擺手,說,「都是自己人,不用這麼客氣。」
「自己人啊?」女人自言自語的說,「我的魚龍號呢?」
「在大雁船廠里修整,加滿油就可以出發了。」船長搓著手,十分痛苦的說到。
「oh~真的嗎?」「真的。」「那我現在去提船,你有意見嗎?」「當然沒有。」
「我的水手呢?」說著,女人回頭望向擠在角落裡的壯漢們。
「毒……魚洛船長萬歲」「黑海人魚最厲害了!」「她是我們的船長!」「我是最忠誠的水手。」「我擦地板最乾淨!」水手們紛紛表態。
短短的幾秒鐘后,夏一涵成了光桿司令。當然,大副和會計還跟著他,因為新船長不需要肉山副手和狗頭軍師。
沒過多久,漂亮的新船長一口喝完杯中的紅酒,起身離開。行至門口的時候,她回頭看了老船長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魚龍號的大副一直為你空著,想通了就來找我啊~」
「我是船長!只能是船長!永遠都是船長!」一直處於劣勢的老船長咆哮起來,不過對方已經扭著屁股揚長而去,讓他恨得快不行了。
人走後,船長深深嘆了口氣,頹然坐在椅子上發獃。此刻心情鬱悶的還有大副和會計,他們從海賊瞬間淪落為流寇,感覺身份降低了一大截。沒船的海賊好似老虎沒了牙、男人沒了根,這還讓人怎麼活?於是,會計烏從雲開始懷念小學教師的生涯,而大副肥貓則開始憧憬雜貨店的美好生活。除此之外,酒吧老闆也是一臉沮喪,因為對方還沒支付這兩天的飯錢……
安靜了好一會,會計終於沉不住氣,小心的詢問,「怎麼辦?」船長瞟了會計一眼,很想說句「涼拌!」但是身為頭兒的自覺,讓他硬生生的止住了這個念頭。此時此刻,只有他不能說喪氣話。
「辦法多了,等毒蜘蛛走了,明天去船廠賒一條船就行了。」船長輕描淡寫的說到。
「你的信譽……」大副有些擔心的提醒到。
船長卻非常自信的回答,「我的信譽一直很好。」
「你不是把她殺掉了嗎?」會計不合時宜的問到,不過他確實比較好奇。
船長破口大罵,「殺她?你腦子出問題了嗎!我怎麼可能是她的對手,她可是高級進化體,黃金初階的實力,你去試試看啊!」
「可是,那天你明明……」「笨啊,那天在冰島,我是哄她睡著了,然後帶你們趕緊跑的。」
會計和大副同時翻了一下白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酒吧老闆插嘴了。他說,「那女娃子好生漂亮,看著人心痒痒的,人家還讓你做大副,肯定對你有意思,你寧可……」他本想說「寧可泡個胖妞」,但莉莉絲就站在一旁,他只能硬生生的把話咽了回去。
「你懂個屁!」船長罵到。
「對,你懂個屁!」烏從雲扯起公鴨嗓子喊到。
「蘿蔔你不懂,別瞎湊合。」大副皺著眉頭說到。
三人對老闆的話嗤之以鼻。首先,那位喜歡被追捧的,自然不喜歡跪舔別人;其次,那位不男不女的,肯定得不到毒蜘蛛魚洛的認可;最後,那位身為大副的,一旦沒了船長就只能做擦甲板的清潔工。
因此,說錯話的酒吧老闆差點被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