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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六章 中途意外

  入眼儘是灰白之色的邊塞處,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正在有序的快速趕路,正是劉曜派遣北上塞外、再奔襲隴西等地的奇兵。領頭將領叫做蘭陽,乃是呼延謨直屬麾下的一員勇將,任職盪晉將軍。此番,經過老上司的舉薦,得蒙劉曜的同意,最終將這項無比重要的隱秘任務交到他肩上,蘭陽覺得既惶恐又興奮,激動之餘,他在心中堅定的道,無論前途如何艱難,此番也定要達成目標,上為國家爭光,下為自己揚名,絕不辜負使命。


  在安定郡成功的平叛之後原地待命加強軍備,大半月前,他終於接到指令,率軍開拔北上。一路行軍,雖然氣候與地形皆是愈發惡劣,但他心裡反而熱乎乎的。對於久經沙場的武人來說,外在的環境如何差,都是可以克服的,他更且視而不見。關鍵是敵方絕料想不到他的長途繞道奔襲,此去必然會建立奇功。一想到與付出不成正比的巨大收穫,蘭陽滿目企盼渾身都充滿了幹勁。


  當下,他不停催促部下們加快步伐,大聲鼓舞道,吾輩遠道而來,將深入敵境,克建大功,便是受些塞外風沙又算得什麼。


  氣候乾冷,又長時間逆著風寒行軍,全軍上下都有些疲憊。但主將帶頭趕路一馬當先那般振奮,且不斷親自鼓舞打氣,於是上下都再次打起精神來,爭取儘快穿過塞外,到達秦州邊境后再做打算。


  又行一段,前方探馬來稟報,說有人要求見。蘭陽正不明所以,便發現正前方遠遠地,果然有數騎馬迎面跑過來。蘭陽面色一緊,便就要喝令手下上前,先阻攔再說。


  「不要動手!我們是自己人!」


  彷彿看透了他的心思,那幾名騎手,一面叫著,一面在馬上不停的揮手,片刻便來到了近前。蘭陽打眼一看,只不過三個人,為首的還是個十來歲的少年,穿著馬靴,系著氈裙,頭上厚厚的錐帽,看模樣,是個鐵弗匈奴人。


  鐵弗匈奴,乃是匈奴人和鮮卑人的混血兒,自成一部,號為鐵弗,實際上也算是匈奴的分支族屬。其活躍在北河套,其大本營一帶,莫說中原人士,便是匈奴漢國的官員將領等,也大多沒有去過,聽說是在遙遠的頭曼城,據說是古時秦漢之際,匈奴頭曼大單于的王庭所在,如今是鐵弗首領劉虎率部族據居於此。


  劉虎和劉淵、劉聰父子都是南匈奴單于後代,最初臣附於晉朝,劉淵自立,劉虎在雁門郡舉兵響應,攻打晉并州刺史劉琨的新興、雁門二郡,劉琨與拓跋猗盧聯合攻打鮮卑白部與劉虎,劉虎戰敗,逃往塞北。因為劉虎背叛晉朝,主動投順漢國,劉淵對他一直很是優容,不僅被引為盟友,如今的漢主劉聰更賜劉虎為宗室,封他為樓煩郡公。所以,劉虎雖然基本上是獨立之主,但也算是漢國的皇親國戚,位秩崇高,匈奴漢國的高級官員,便是遇見,也都客氣有禮的。


  當下見是鐵弗人,蘭陽面色緩和,又看對方不過才三個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威脅,於是揮揮手讓親衛退下,對那少年招呼道:「原來是樓煩公的部屬,幸會,來找本將有何事么?」


  那少年跳下馬來,手撫左胸之上,施了一禮道:「叔父讓我前來問候,遠方的兄弟,來到我部邊塞之地,有何事么?」


  聽聞面前的少年,竟然是劉虎的侄子,蘭陽也有些驚訝,言語之間也變得禮貌起來。但畢竟此行乃是機密,不能隨便透露行蹤,當下猶豫便含糊道:「這個,大王令我等去執行一項任務,正好路過貴地而已。他說著話,趁勢反過來問道:「聽聞貴部駐紮在上河套,卻不知怎麼也出現於此?」


  少年一笑,目光炯炯的看著,也不再追問,只道:「叔父帶了人馬,南下這裡放牧遊獵。聽聞哨探說有朝廷的兵馬在不遠處趕路,於是便遣我來看看。既然將軍正在執行公務,我部便不敢打擾。」


  他一面說著,一面上前道:「不過鄙叔父就在前方二里之處,將軍既然有緣相遇,不如隨我前去與叔父見一面,順便敘敘兄弟之情,可好么。」


  「這……」


  蘭陽猶豫。他本是行軍路過此地,正要抓緊時間一鼓作氣奔往秦州邊境,然後還要再部署下一步的軍事計劃。可是按照草原上的老規矩,主人相邀,客人若是推三阻四,便是對主人的不恭敬,而且劉虎論資歷、論身份等等,都不由他一個五品的將軍,開口拒絕。


  少年上前來攬住蘭陽的馬轡頭,笑道:「」叔父的帳里,有西方的好酒,有索頭部的美女,將軍且去解解征塵,讓弟兄們緩一緩,再行出發也不遲嘛。」


  人家都這般熱情邀約,看模樣若要推卻,實在是大大的不妥。`蘭陽回顧部下,雖然沒有人敢插嘴說什麼,但大傢伙的眼神,都明白的表示很想前去休整一番,蘭陽暗忖,說什麼南下放牧,其實就是從北方來這裡搶掠掃蕩的。好酒美女,他現在是不敢消受,生怕耽誤了軍事,但劉虎既然來搶劫,必然有所收穫,待會肯定也要對他表示一番,就此收些私貨,也是意外之財,不拿白不收。


  「好!那便請帶路,本將也正好去拜見一下樓煩公!」


  於是少年頭前帶路,引著蘭陽所部前行。少年大方爽朗,言辭之間彬彬有禮,不僅讓蘭陽心情暢快起來。邊走邊說不多時便來到一處不小的淺灘附近,放眼望去,四周皆是半腰高的長草搖曳,密密麻麻,如同河北地方的蘆葦盪相似。


  少年笑道:「此處有草有水,端的是處好地方。淌過這淺灘,叔父便在灘對面駐紮。將軍,就快要到了,且隨我來。」


  蘭陽應聲道好,便回頭招呼一聲,帶了軍馬便進了長草灘。置身其中,如入湖海,放眼四望,彷彿天地間瞬時都長滿了這種長草,耳旁嘩啦啦的風吹草動,很有些奇妙。


  大軍便逶迤而行。蘭陽打頭,前軍七鑽八躥的好容易出了草灘,抬眼便見數十騎高頭大馬,先前那少年正傾著身子,向著最正中馬上一人,便指著蘭陽這邊,便說著什麼。


  蘭陽一看,中間那人,三十多歲的年紀,面色黧黑,短須剛髯,左面頰上,有一處碩大的黑斑。在馬上昂首顧盼,氣度雄猛。馬後,有衛卒挑著一桿高高的狼纛,頂尖還有插著雕羽。


  這必然就是鐵弗部大首領、樓煩郡公劉虎了。蘭陽遠遠望著,不禁點點頭,雖未見過,也聽過此人的顯著特徵是左面上有黑痣一塊,大入銅錢,果然如此。


  蘭陽不暇多想,忙打馬上前,跳下來恭恭敬敬道:「末將蘭陽,拜見樓煩公!」


  劉虎雖未下馬,卻也哈哈大笑起來:「我遊盪塞外,鮮少遇到國內的兄弟。今日見了你,很覺親切。起來罷!毋須多禮,陛下及中山王可都還安好么。」


  蘭陽心中愈發寬慰。又聊說幾句,卻聽得身後隱約傳來了亂嘈嘈的聲音,他正在和劉虎用心對答,不暇回顧,剛在心中琢磨著,只見劉虎抬眼向他身後望著,面色嚴肅下來,片刻復對他道:「蘭將軍,草灘中似乎起了火,可是你的部下失手所致?」


  蘭陽心中一驚,趕忙回頭去看,果然那鋪天蓋地的草中,竟然躥起了翻滾的濃煙!被風吹來頗為嗆鼻,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他迷了眼惶然張望,火老鴉已經飛滿了半個天,那長草被燒得噼啦啪啦的聲響,越來越近,火光中,無數身影也染了火的顏色,在掙扎扭曲,撕心裂肺的大叫。


  蘭陽倉皇失措,心登時涼了大半截。回過頭來正要對劉虎詢問什麼,愕然發現,那劉虎的神色已然變得兇狠起來。蘭陽心中一跳,正要有所動作,劉虎早已拔刀在手,訇然一聲,便將蘭陽的首級砍落在地,鮮血狂衝上天,無頭的腔子軟軟的從馬上倒栽下來。


  異變突起,剛剛還親切和藹的自家人,突然就便做了索命的惡閻王。蘭陽的親兵嚇得發怔,還未來得及反應,也被盡皆搠翻在地。劉虎拔刀在手,高呼道:「上!將馬匹財物都搶下來,人全殺死!」


  蘭陽部下,本來被火四面圍燒,正是焦頭爛額,又見主將不知怎麼有所冒犯,竟突然被樓煩公斬殺,登時失去了主心骨,驚慌失措,便就有人大聲呼喊著,要掉頭迴轉退出去。但剩餘的人好不容易從炎獄般的草灘中轉回,卻絕望地發現,竟有無數的兵卒,惡狠狠的執著兵刃,將退路堵得嚴嚴實實,正沉冷肅殺的在等著他們。


  火光衝天,刀光劍影。無數匈奴兵可憐可怖的慘叫聲撕心裂肺,但在無情冷酷的屠夫面前,幾乎充耳不聞。這些殺手們,已經蠻橫地擺出了兩種選擇,要麼被燒死,要麼,被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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