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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明敵情

  楊韜心中也有些感動,他深切的感受到了面前這質樸漢子的熱血忠心。他連著好好好了幾句,便轉了話題問道:「那任華什麼動靜?」


  「早他娘的睡熟了。」老丁曉得自己主將很是不喜任華,於是愛屋及烏恨屋更及烏,老丁眼中經常揉不下任華,只不過職位有尊卑高低,他一個大頭兵,說破天去,也不能無端地和統兵副將挑釁,若真那樣,任華可以將他立斬不赦,便是楊韜也不好去救。


  老丁不屑的撇著嘴,「大事問不了,小事不願問。前頭才紮下營來,他便在自家帳篷里吃吃喝喝,完了倒頭便睡。廢物一個,這種人,要不是背後有關係,誰他娘的會……」


  「注意點影響。」


  楊韜聽老丁聲音越來越大,總也有些顧忌,忙出聲加以阻止。老丁醒悟地拍拍腦袋,「我是聽人說得真切,那任華在帳內聚著親信喝酒,說什麼要是有幾個娘們在就好了,接著又說將軍你的壞話,所以提起他,我就有些冒火。」


  「他說我什麼?」楊韜一怔。


  老丁本來真的只是說順了嘴,但話一出口便覆水難收,不好再掩飾,當下便只好照實了說道:「任華門前的守卒,和我倒也有幾分交情。我是聽他說的,任華和一眾親信高談闊論,說將軍膽小如鼠,沒本事還擺什麼架子,又敢得罪張春張將軍,日後總有哭的那一天。」


  老丁憤憤不平道:「將軍,他任華和你之間,有什麼不對付處,好歹也是上官之間的私事。但無論如何,他不該當著一眾下屬的面,公開辱蔑將軍,大傢伙日後怎麼看待將軍?這不是壞了規矩嘛!這個賣姊姊的腌臢東西。」


  最後一句話已經有些粗俗惡毒,但楊韜並未出言阻止,反而心中大以為然。老丁雖然是粗人,心性愚直,說不出什麼冠冕堂皇的道理,但他這番話說的很是對頭。領導之間有矛盾,私下裡明爭暗鬥各顯神通便是,但若一方主動在下屬間搬弄是非,大肆詆毀訾議對手,非惟是顯得有些下作,且會瓦解下屬的服從敬畏之心,使人心浮躁隊伍變得不好管帶。


  楊韜緊緊抿著嘴,面色直發青。老丁也搞不清楚他是被濕寒之氣浸的,還是被自己的話給氣的。老丁自怪自多嘴,正有些惶恐的時候,聽得楊韜忍著氣道:「你先下去吧。」老丁忙躬身施禮,退出了帳外。


  楊韜死死盯著門帘,眼裡射出駭人的寒光。這實在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任華算個什麼東西?當年老子剛升任討逆將軍的時候,任華不過才是個小小都尉,如今這才幾年功夫,老子仍然原地不動,他都快要和老子平起平坐了。一個只會靠著裙帶關係的廢物,竟然能如此官運亨通,還肆無忌憚地公然詆毀蔑視國家大將——這他娘的是什麼世道!

  楊韜胸中的怒火,似乎將體內的濕寒都驅了出來,灼得他要冒出汗來。這下他更睡意全無,在帳內來回踱步,想到恨處,只想不管不顧,將張春和任華等對頭,一一手刃方才解了心頭之恨。


  良久之後,突然,楊韜停下了腳步。他偏過頭,帳外風聲雨聲之外,他還仔細的捕捉到了一些異響,那是戰馬發出的不安聲音。


  整座營盤,唯一不安的似乎只有馬匹。它們本來是睡著的,可又被另外細小的、不熟悉的聲音驚醒。它們用蹄子刨著地面,打起了響鼻,變得愈發不安分起來。而隨著那些輕微聲音的靠近,馬兒們更加躁動。


  不對!多年征戰從死裡逃生的經驗,讓楊韜警覺起來,他上前兩步,一把掀開帘子,再不顧撲面而來的寒冷,伸出頭去只側耳聆聽,極目遠眺,夜幕黑茫茫的,月光也露出些臉來——雨絲已經變小了很多。


  「將軍,你?」


  昏暗之中,只見楊韜雙目晶亮,面色雖看不大清,但凝重氣息顯而可見。老丁有些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要緊事,忙站起身湊上前來。


  他又要詢問,楊韜猛地抬手制止了他。靜悄悄的夜色里,遠遠地,戰馬的鼻息聲越來越密集,隨後便有人在高聲喝問著什麼,楊韜倏地瞪圓了眼。


  不過須臾,無數喊殺聲已陡然震天響起,夾在無邊無際的火把光亮和刀槍的金戈交錯中,彷彿天羅地網般向晉軍營盤襲來!


  「有敵襲!」


  老丁一聲狂吼,拔出刀來下意識的便想衝出廝殺,瞬間便現出了勇猛無畏的戰士本色。但他立即又醒悟過來,緊緊地擋在楊韜身前,一邊緊張的在昏暗中四下梭視,一邊急叫道:「將軍!趕緊下軍令,遲了怕有意外呀!」


  楊韜彷彿被冷水潑身,冰冷徹骨。黑暗中漫山遍野的火把亮光,彷彿無數的鬼眼在獰惡地瞪視著他。他連盔甲也不及穿戴,返回帳內抓起兵刃,闖出去幾步便跳上拴在帳外的坐騎,大聲呼喝,試圖控制住局勢。


  晉軍營盤此刻已經大亂起來,人喊馬嘶沸反盈天。慘叫聲不絕於耳,數不清的兵卒,在睡夢中就被莫名其妙的捅死,白白喪了性命。更多的人被驚醒,卻連衣服鎧甲都來不及穿,跌跌撞撞的跑出帳外,兵找不到將,將帶不出兵,黑鬱郁的寒夜裡,一時根本組織不起戰鬥力,被來勢不明的敵人,隨心所欲的分割砍殺,血流盈野。


  連帳篷輜重竟然都已經被點起火來,在細細雨絲下冒著黑煙閃閃爍爍,不多時,更且呼呼蔓延升騰而起,燒紅了半個天。火光映照下,無數人影往來奔走,雜沓的步履聲夾雜著慘嚎,此起彼伏。楊韜單衣薄裘,不敢貿然出擊,只在營盤正中央令人豎起將旗。老丁緊緊隨在身後,打起火把舉起搖動,拚命叫喊,以便收攏慌亂狼狽的晉兵,以待在最短時間內組織起反攻。


  「來襲何人?」楊韜大聲喝問,有那焦頭爛額的敗兵,忙上來兩個。


  「不知道!只曉得敵軍成千上萬,好像是盜匪,又好像是羌人,我們措手不及啊將軍!外圍的兄弟們死了一大半了!」幾個敗兵帶著哭腔,楊韜的心被狠狠地揪緊。


  「外圍的警戒哨兵呢?為什麼不提前示警!」


  「說是任將軍講的,不用大驚小怪,讓一多半人去休息了,只留的五個人在放哨!」


  心中罵翻了任華祖宗,楊韜不暇再多想,當即便道:「速去傳令!放棄外圍,以本將為中心,全軍在此集中,結成圓陣先做防禦。」他回顧一下身後的數百人,又道:「你們所有人全部高聲呼喊,一則給兄弟們樹個目標,二則用以鼓舞士氣,快喊!」


  數百人便齊聲高呼起來,大晉必勝。果然不多時,一撥撥的晉兵遠遠的便踉蹌奔跑而至,漸漸有五六百人,楊韜心中有些安定起來。突然有晉兵的聲音遠遠地傳來:「任將軍,不能扔下兄弟們不管啊……狗日的跑啦!」


  接著又有更多的聲音響起,「姓任的都溜啦,咱們也都走他娘的,別白白送死!」一聲唿哨,外圍晉兵似乎一下子土崩瓦解了,敵軍的叫喊陡然近了許多。


  喊聲似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地扎進了這數百晉兵的心裡,好容易攏聚些起來的鬥志,頃刻間便被瓦解。雖然平日也是訓練有素,但在毫不知情的敵方重襲下,還是有人動搖起來,不顧楊韜的命令,轉身便逃,隨後消失在茫茫暗夜裡,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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