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探知消息
費摩甲有氣無力的一番述說,把馮亮等四人聽得是心驚肉跳。這等看似簡單卻絕對行之有效的計謀,一旦付諸行動,對敵方的殺傷力將是巨大的,高岳若是打探不明,憑藉一腔豪勇,便貿然來攻,說不得是個大敗虧輸。
馮亮心中暗叫萬幸。突然想到什麼,又問道:「爾等那兩千援軍,藏在深山中,吃穿如何處置?又且,萬一敵軍來襲,將縣城團團圍住,水泄不通,城內又如何跟城外援軍及時溝通協商?」
多柴也困惑道:「我正準備發問。既然是隱藏,你城中自不好正大光明的給山中運送糧草。無非揀著夜深人靜時候運送?可是,若過得三五日便有敵軍來攻,城被圍困了,你還怎麼送糧出去?山中援軍久久無糧,月餘下來,自己怕是倒先餓死了。」
費摩甲轉首看了看自己婆娘,見她早已將扯開的衣服又穿好,也再無人來做那惡事,便唉聲嘆氣道:「罷了。說一句也是泄了密,索性竹筒倒豆子,圖個敞亮,你們既然答應我,說了就保證不傷害咱婆娘,男人說話要講個准。」
多柴正色道:「以神山盤羊起誓,只要你肯實言相告,我等必不會傷害你們。」
隴南一帶,羌氐之人,大都崇拜信奉盤羊,以羊為圖騰。有甚者,視羊為祖先,恭敬無比。他們喜歡養羊、穿羊皮褂、用羊毛織線,祭祀活動中常用羊作祭品,羌氐少年成年禮時,巫師用白羊毛線拴在被祝福者的頸項上,以求羊神保佑。甚至連族中法師巫者所持法器,也全是用羊角、羊皮、羊骨等製成。
故而,當地人用羊神來起誓,沒有人不信。在某種程度上,這比白紙黑字、簽名畫押都要管用的多。
費摩甲愁眉苦臉,但是心中好歹安定了許多。他經過適才一段時間觀察,發現這四人中,拿菜刀的像是匈奴人,話少人粗暴;似乎是羌人的那位,行事沉穩幹練,但為人感覺還比較正派,那個對自己婆娘行無禮之舉的可恨漢人,總是面無表情,行動之間迅捷凌厲。
但奇怪的是,這三個明顯不像一般人的人,竟然對那個瘦弱少年畢恭畢敬,言聽計從,換句話說,這四人中,是那個瘦弱少年為首,雖然那三人其中的任何一個,似乎都可以瞬間擊倒那少年一般。這在以武力自豪的羌氐人中,讓人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麼。
但不管為什麼,瘦弱少年既然是首領,那麼凡事還得他點頭。費摩甲並不回答多柴,只看向馮亮。馮亮曉得他的意思,便鄭重道:「他說的話,就是我的意思。你放心的說吧。」
費摩甲放下心來,悶聲道:「我們援軍藏身的土山,離縣城也不過就一里遠。所以咱們在城裡挖了地道,平時用小車運送糧草軍械,也沒什麼問題,到得真打起仗來,兩邊派人往來溝通約定,也是方便迅速的很。」
馮亮等人恍然大悟,不由失聲道:「這真是好計謀!你們大首領楊茂搜,倒也是個聰敏過人的英傑。」
費摩甲吭吭哧哧,終究還是忍不住道:「這個天大的好主意,說實話哪裡能是咱們直腸子的羌氐人想得出來!據說這是一位漢人先生的主意。咱們羌氐漢子,要說起捉對廝殺,根本不怕任何人,大首領如今年過五旬,仍然還是英勇不減當年。不過說到出謀劃策,想些陰謀點子,咱們不行,不然為何總是在你們漢人手上吃虧。」
「什麼意思?」
「這個內外隱蔽夾擊的好辦法,倒真不是大首領想的,據說是最近有個漢人先生給咱們拿的主意。具體什麼前因後果,來龍去脈,我職卑位低,卻是真不知道了。」
多柴想了想道:「除了走地道和走城門,可還有第三種方法出城?」
費摩甲沉思一會道:「正常來說,是沒有。不過城西南有條內河,不大,河道之下卻通向城外,到了夏天,才有那會水的半大小子,從河道下游進游出來賭賽。」
「可難游?」
「我這街面上的鄰居家小子便都游過,說是一下水便能看見是通的,一次只能游過一個人,難是不難,就是多憋些氣就成。」
多柴聞言,便和馮亮低聲說些什麼。二人一時沉吟不決。
昝有弟木著臉插話道:「可都說完了嗎?不要再要什麼隱瞞。」
費摩甲卻怒道:「該說的,我都說完了。咱們羌氐人,講話哪有不算話的?烏茲從小便和我情投意合,你們用她來脅迫我,我沒有辦法。要不是你們使這樣卑……這樣的手段,我便是死了也不會說一個字。」
那女人聞言,一下子又感動的痛哭起來,猛地撲在了費摩甲的肩背上,從後面緊緊抱住了費摩甲,不停摩挲著他的臉頰和腦袋。看樣子,烏茲是這女人的名字。
費摩甲交待完了,房間中一時沉默下來。馮亮使個眼色,四人便到一邊角落,低聲商量起來。那女人又害怕驚恐不已,卻不敢私下解開倒縛住自己男人雙臂的長衫,只是緊緊抱住費摩甲,抖抖索索。
費摩甲泡在早已冷透的水裡,現在反應過來,冷的一陣哆嗦。他見女人恨不得要鑽進自己身體里來,便勉強笑著安慰她,「烏茲,不要害怕!他們用神羊起過誓的,不會傷害我們,你不要怕。」
「可是,可是漢人說的話,幾時算過數?他們只會欺負和奴役咱們羌氐人。」女人小聲的抽泣道,費摩甲一時無語,只覺得心亂如麻。
房中靜悄悄的,只有女人低低的抽泣聲,和費摩甲翻動身體時,盆中發出輕微的水波聲。女人反應過來,便趕忙停住哭泣,擦乾了淚水,用力將費摩甲從盆中扶了起來,從旁邊拿過干布拭乾了男人身上的水,服侍他坐下,給他先套上了乾淨又厚實的褲子。
女人服侍費摩甲穿好了褲子靴子,又拿些衣服蓋在男人身上。她堅定的低聲說道:「郎君,便是死,咱們也要死在一起,我不再害怕了,大不了就是死。」費摩甲見她如此,心中反而難過,也不知說什麼好,便重重的點一點頭。
彷彿過了好幾個時辰一般,終於見馮亮四人,停止了竊竊私語,一齊朝著費摩甲走來,看不大清四人的喜怒神色,費摩甲只覺得心一下子吊了起來。
祁復延和昝有弟二人,也不說話,便將費摩甲和女人背對背,手臂繞手臂的重新捆縛起來,待捆得結實無比,絕無可能掙脫時,祁復延又尋了兩件什麼衣物,將夫婦二人的嘴,也給牢牢塞住。
費摩甲努力擋在女人身前,睜著溜圓的血絲密布的眼,撲棱著盯住馮亮。
馮亮也不作理會,直待祁復延昝有弟收拾妥當,才對著費摩甲道:「既然答應不傷害你二人,我漢人說話,也是說到做到。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倒還要委屈你二人這樣待上一段時間。不要打算叫,我們走之前會徹底放開你們。」
說罷,馮亮一抬下巴,四人迅捷而輕聲的出了費摩甲的家。
走在街上,四人又恢復了挑擔貨郎的打扮。四人穿過來來往往的人流,憑著適才費摩甲的交待,轉過一個個路口,終於停了下來。
街斜對面,一座明顯是新修不久的建築,出現在街角處。高約一丈半(四米五)的灰土牆,根本都懶得粉刷,泥土和灰漿的顏色,**裸的暴露在空氣中。牆面凹凸不平宛如一張張醜陋的臉。
這建築雖然看似簡陋,但是佔地倒不小,東西橫跨怕是有十丈之長,南北深度也得有個六七丈。整個建築,只有一個門,門口的士卒,全副武裝,四下梭視,一旦有人靠近,立刻橫起戈矛,大聲斥責讓人立即離開。
「諸位,這裡應該就是城中的存糧之處了。」馮亮轉首對著三名屬下,有些憂心忡忡說道。根據費摩甲的交待,西和縣所有的糧草,包括不久前從下辯城剛運來的,都暫時全部被搬運至此,統一調度,統一看管。
故而,馮亮等人經過商議,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所以一致決定,必須要將這糧倉摧毀。俗語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戰爭期間,一座城池的糧草被敵方摧毀或是劫走,對己方的士氣,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這西河城的糧草一旦被毀,不特城中守卒士氣大損,重要的是城外土山中埋伏的援軍,聞訊也必然是軍心惶惶,再無戰力。就算有敵將鼓舞士氣,但是士卒們餓著肚子,想出戰都沒有力量,等到下辯城獲悉消息,再匆忙運糧過來,西河城估計都已經陷落了。
四人一番商議,都覺得摧毀這座糧倉,對敵對己,都是意義非凡,於是更加堅定了決心。可是來到實際一看,這裡戒備程度,簡直比城門處還要森嚴幾分,簡直滴水不能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