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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不齒之事

  正當此時,外面有嘈雜喧嘩聲傳來,須臾李虎面色複雜地從外面稟報一聲,大踏步來到高岳身前,在耳邊低低的說了些什麼。


  待到聽完,高岳臉色忽然陰沉無比,明顯在強忍著勃然怒氣,望之使人惴惴。


  高岳點點頭,忍著氣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李虎還要再言,高岳抬首向他一看,眼光劍般鋒利,李虎一下子止住了要說的話,咬了咬牙,拱手轉身而去。


  不知是腿傷還是驚嚇,烏吐真再也站立不住,哧溜著往地上一滑,牽動了腿上了傷口,劇痛加上懼怕,烏吐真涕泗交加,慘呼連連。


  他啞著嗓子叫道:「將軍!先前說好了只要我帶路進的城,將軍就會饒我不死,將軍哪,可萬萬不能殺我呀……」


  烏吐真精神緊繃到極致,此時聽聞高岳這番言語,一下近乎崩潰,他面上涕淚橫流,趴在地上呼天搶地,自顧又哭又叫,醜態畢現。


  丁綽面色煞白,身子直哆嗦。他被烏吐真的哭叫聲擾的六神無主,膽戰心驚。撐了片刻,竟自也跪了下去。


  既然跪都跪了,心中一直勉強支撐的矜持和自尊,再也無所謂,丁綽抖著聲音道:「望將軍看在我,我真心歸順的份上,饒恕一命,饒恕一命吧,傷天害理的事,在下可從未做過呀。」


  太守和郡將都跪了,後面一眾曹官那還顧忌什麼,一股腦的都滑了下去,亂鬨哄帶著哭腔都高叫饒命。


  曹莫在旁邊愣愣地站著,左右為難。他見眾人醜態百出,搖尾乞憐,再無一絲一毫的為官體面和尊嚴,心中很是不齒;但看大家哭的如此傷心害怕,畢竟是經年同僚,心中又很是嘆息不忍。


  他移步上前,來到丁綽身邊,俯下身子道:「明府,明府!有什麼話,先起來說,這樣不妥呀。」伸出手去就想攙扶丁綽起來。


  丁綽猛抬起頭,獃獃的看了曹莫一會,忽地攥住了他的手臂,哀求道:「曹田曹!曹先生!看在曾是同僚的份上,先生救我一救,我看將軍似乎很是讚賞你,你便開一開尊口,替在下求個情吧?」


  丁綽這一說,餘下的烏吐真等一眾人,都是醒悟過來,竟在地上紛紛膝行過來,拉手的拉手,抱腿的抱腿,個個痛哭流涕,哀求曹莫救命。


  「曹公,你古道熱腸,開開尊口,便求求情吧!」


  「先生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啊……」


  「當日我受了小人挑唆,瞎了狗眼,得罪你老人家。你老人家原諒啊……」


  說著,就有人咚咚磕起頭來,場面一時紛亂不堪。


  「這,這。諸位,萬萬不可如此!」


  曹莫大窘,手足無措,汗出如漿。他手忙腳亂的一下想扶起這個,一下想攙起那個,結果誰都扶不起來。


  他一頓足,轉身便來到高岳身前,也自跪倒道:「懇請將軍饒恕一回!」


  他身後一眾郡官瞬間都停住了哭喊,直愣愣地望過來。


  高岳本來暫時也沒想一下就殺掉眾人,此時正好可以給曹莫一個天大人情。他一把攙起曹莫,道:「先生請起。」


  高岳擺出個為難的表情,才道:「即是先生所請,那便饒過彼等一回。」他沖著地上一班郡官喝道:「此次,有曹先生為汝等托情作保,我便饒恕汝等一命。如再聽聞有不良之事,那便必殺無赦,可聽見了嗎?」


  丁綽等人,又大哭起來。這是高興的哭。眾人紛紛磕頭,感謝高岳不殺之恩,感激曹莫援手之情。倒把曹莫弄的局促不安。


  高岳點點頭,讓眾人止住了聲,退至一旁,便沖著堂外沉聲道:「帶上來!」


  只見一眾士卒,押著三個人進來,為首的是個面目清秀、卻倒長八字眉的年輕人,皆是被五花大綁,進的堂前,都被勒令跪下。


  堂上眾人已無性命之憂,心中大定,情緒也稍稍振作一些。見此一幕,都不明所以,紛紛拿眼望過來。


  高岳負著雙手,來回走了兩步,來到正前站定,面色如水,徐徐道:「我之前下的軍令,爾等可曾聽聞。」


  三個人都低著腦袋,囁嚅道:「都聽見了。」


  「意思可都懂嗎。」


  「都懂。」


  「那便無話可說。來人,推出去,全部斬首!」


  四人聞言大驚,猛地抬起頭來,睜圓了眼,一時怔住了。


  那為首的倒八字眉的年輕人,顫著聲音道:「高大哥,你真要殺我嗎?」


  外面陡然衝進來一人,定睛一看,卻是李豹,他大步奔進來,高聲急叫:「高大哥,不能殺小福啊!」


  那倒八字眉的年輕人,正是白嶺村中的龔福。他跟隨高岳投軍,又是和高岳早前就認識的關係莫逆之人,所以在軍中乃至白嶺子弟中,都很有分量。


  此次入得襄武城,幾個年輕士卒,陡然來了這從未見過的大城,皆是又驚又奇,忍不住信步亂轉,在一偏僻小巷內,正正撞見一個年輕女子。


  龔福四人,皆是年輕氣盛,又從未近距離接觸過同齡少女。乍一撞見,見那少女身子曼妙,姿容秀麗,不禁鬼使神差般的攔截了下來。


  少女本是出門為父親抓藥,抄著小路急急往回趕。卻被幾個兵卒莫名攔了下來,面上頓現惶急驚怕之色。


  士卒四人,見少女面上秀眉顰起,雙眼朦朧迷離,星霧點點,楚楚可憐,極為動人。一下子便覺得口乾舌燥,鬼迷了心竅再也不管不顧,紛紛撲了上去。


  有那奉命巡街的兵丁,聞聲過來一看,見是龔福帶頭,眾人曉得他和高岳是什麼關係,調笑一番,竟不顧而去。於是三人再也沒有什麼顧慮。輪番施暴之後,心滿意足的拎起褲子,一走了之。


  那少女無端受此大辱,硬是咬著牙,趔趔趄趄將抓來的葯送回家中,撲進母親懷中,大哭著將受辱一事告知,這飛天橫禍,將雙親都驚嚇得呆住了。


  這石家夫婦二人,唯有一女,名喚如秀。雖是小家碧玉,也清麗可人。老石夫婦當作心肝寶貝,含辛茹苦的拉扯大,指望找個本分良善的人家,也能了了一樁心事,沒想到,閨女剛剛長成,卻被幾個賊子壞了清白。


  本來這襄武城,換了主人,城中百姓,到了天明,一傳十十傳百,大都皆已知曉,皆是畏懼驚慌,紛紛閉門觀望;偏生這戶人家,石老漢夜間濕寒老病發作,咳得厲害,如秀在旁服侍,幾乎一夜未眠。


  好容易等到天明,石老漢病症也稍微緩和了些。如秀便尋思趕緊去找相熟的藥鋪,再抓些葯回來,儘快給父親服下,好壓一壓病灶。


  又想著雖然城裡剛逢變動,卻也未聽聞什麼殺人放火的事,老娘年歲大了,熬了一夜已經受不住,如秀便鼓了勇氣,獨自一人出了門,結果遭到大禍一場。


  那石老漢又氣又恨,直扇自己的嘴巴子,老淚縱橫,恨自己為什麼要發病,害的閨女獨自出去抓藥。


  婦人摟著女兒,心疼的似被剜去了一塊肉,婦道人家,什麼也不會說,什麼也不會做,只是緊緊的摟著可憐的孩子,母女抱頭痛哭。


  一家人哭了半晌,石老漢止住了悲聲,又勸慰住妻女,便商量事已至此,下一步該當如何。老漢恨怒滿胸,依他的意思,便是要直接上府衙去告狀;婦人卻擔心起來,閨女遭了禍,好歹留得性命,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女兒好容易逃得回來,再讓她去拋頭露面,萬一又惹來什麼禍祟如何是好。聽說連原先的太守都被捉起來了。還不曉得死活。新來的「大王」不知道什麼脾性,生怕護著短,發起狠來,將一家人都殺了,那豈不是悔斷了腸?


  石老漢聞言,也有些彷徨起來,他跺跺腳,又扇了自己幾個嘴巴,便含著淚,無奈的默認了,打算吃個啞巴虧,把這苦楚咽下肚去,再不吭聲。


  如秀見狀,反而不再悲泣,反過來安慰雙親。很是說了一些寬慰得體的話,父母見她樣子,反而更加難過,又哭了一回。


  如秀對雙親說了一番,又說女兒無顏再面對世人,命該如此,連累父母傷心。又叮囑起二老要保重身子,不可勞累,好好的活著才是女兒最大的願望。


  她母親仍在垂淚,石老漢聽著聽著,察覺不對頭來,彷彿是如秀在交代後事一般。


  等他一下反應過來,已經遲了。如秀擦了擦淚,倏地從櫃中摸出了一把絞剪,無比決絕的扎進了自己的咽喉。


  婦人嚇得呆住了。片刻才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叫,夫婦倆一步搶上前,哪裡還來得及,如秀喉間鮮血狂噴,面色由潮紅轉成慘白色,在老漢懷裡掙扎抽搐了幾下,便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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