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宮裏的玉冊到來的時候,宋府中一片忙亂。


  夏連國大將軍宋天青攜著大夫人和二夫人一同跪迎著,隨即感恩萬歲之聲、恭喜道賀之聲充斥著整個宋府,連最幽靜偏僻的宋府院落,都能聽見這些山呼。


  屋子內,宋卿芸聽著熱鬧的聲音傳來,心裏無限悲戚。她不用看也知道那極盛的場麵,她不用看也知道她的大姐此刻臉上定是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而她,隻能繼續癡人做夢的呆在這間屋子裏,守著那空空的承諾。


  曾幾何時,夏辰賀攬著她的肩,對她說著每一句愛意的話,可是今非昔比,那時的他還是皇子,如今,他已是夏連國的皇上。


  於是,他娶了大將軍宋天青的嫡女宋卿揚,封其為淑妃。


  而院外,一個白色的影子傲然走著,直逼院中的屋子。


  “砰”的一聲,門被一陣掌風粗魯地推開,那個白色的影子在看到默默坐在梳妝台邊的宋卿芸後,雙眸泛起高傲的光芒,嘴上帶著恥笑,“呦!你倒是很會懂得享受,外頭都忙著給大姐準備東西,你卻坐在這裏發著呆,今天的活兒都幹完了?”


  宋卿芸看著眼前的白衣女子,雖說是她二姐,可是宋卿荷對她的所作所為,更像是一個官家小姐對待丫鬟的態度。


  其實整個宋府,對她都是如此,她亦早已習慣,遂低聲答道:“衣物都洗完了。”


  宋卿荷皺了皺眉頭,看著宋卿芸眼底悲傷的情緒,臉上又是一傲笑,道:“難道你還在癡心妄想著皇上會娶你麽?”


  宋卿芸用力的咬了咬唇,並不答應宋卿荷,她知道,今日宋卿荷來她房裏,絕不是閑得慌,更不可能是為了與她談天,隻是想用冊封一事譏諷她,她不能頂撞,因為母親去世時,唯一要她做的事,便是忍。忍,方能在宋府待下去,方能見到夏辰賀。


  宋卿荷見宋卿芸不搭話,心中自是氣不過,掃了眼宋卿芸,厭惡的道:“別以為你真是宋府的三小姐!你娘不過是青樓女子,生的你這個小賤人也是個水性楊花的料!當今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就見你成日膩上去,也不知害臊!好在當今皇上英明,自是知道什麽樣的人最低賤!”


  宋卿芸終是忍不住,抬頭出聲道:“我娘她不是青樓女子,隻是走投無路才去青樓的,她卻向來賣藝不賣身……”


  宋卿荷總是對著宋卿芸罵著,極少見宋卿芸還嘴,驀地這般,讓宋卿荷氣得直咬牙,想也不想,上前就是對著宋卿芸呼扇一巴掌。


  “你的膽子越發得大了!敢頂嘴?哼,我就說你娘是青樓女子,水性楊花!”


  一時間,院外也聚集了一些下人,都在對著屋內傳出的叫罵聲和摔東西的聲音竊竊私語,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沒多少吃驚的神色。


  畢竟自從三夫人去世後,老爺宋天青對待宋卿芸的態度越來越冷淡,到最後連幫襯也沒有了,二小姐素與大小姐為伍,一得空便去欺負三小姐,而大小姐又是大夫人的女兒,二小姐的意思隻怕也是大小姐的意思,更甚還有大夫人的意思,他們可不敢攙和進來,隻得讓這苦命的三小姐日日受這些打罵。


  好一會兒,宋卿荷才走了出來,對著屋內吐了一口水,然後理了理妝容,噙著笑往宋卿揚的院子走去。


  眾人悄悄眺望,就見宋卿芸狼狽的坐在地上,在宋卿荷走遠之後,嚶嚶哭泣起來。


  大家都隻能搖搖頭,各自又去做各自的事了。


  次年,夏連國大將軍宋天青被封為護國大將軍,兼右國丈。


  同月,夏辰賀下旨,右國丈三女兒品德有礙,缺乏修養,有效仿其母之行,特命其入京城青樓花湖坊一年,以作嚴懲。若秉性不改,則久住坊內,無需回府。


  宋卿芸在接到這個聖旨時,整個人如死灰般。


  入青樓,名節何處?


  宋卿芸不知自己是怎麽被人丟進花湖坊的,可是當宋卿芸離開宋府的那個瞬間,宋卿芸的心就墜落了。


  看著花湖坊的招牌映在宋卿芸的眼中,她就懷著必死的念頭了。


  或許早就該拋卻一切,什麽都不顧了——她還有什麽可失去的呢?宋卿芸一點兒也不害怕了,胸口痛得令宋卿芸窒息,眼中的熱淚緩緩淌下。


  她愛了許久的男子,卻娶了她的姐姐;她奉承了許久的信仰,到頭來卻是一場夢。


  在這個世上,再沒有人值得她留戀了。


  越不過的世事坎坷,越得過的黃泉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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