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1
車子停了下來,有人下車了,有人在耳邊不斷叫著她的名字,黑桐躺在柏油馬路上,整個人的意識都很恍惚。
不一會兒她又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有道陌生的聲音在問:「黑桐小姐,聽得到聲音嗎?」
但那聲音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隔了厚厚的高牆,聽起來並不真切。
隨後黑桐陷入了沉睡。
再醒來的時候,黑桐看到了醫院的天花板。
黑桐還有些暈乎乎的,於是又睡過去了。等她第二次醒來的時候,有護士在給她打點滴,見她醒來就叫了醫生過來。
於是又是例行的檢查,黑桐莫名覺得,和在黑籃世界的醫院醒來,有微妙的既視感。
不一會兒黑桐的爸爸黑桐光生穿著白大褂,步履匆匆地進來了。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胡茬也冒了出來,這位中年大叔即使看上去有些頹廢,但他也是個頹廢得很好看的中年大叔。
他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抱歉啊,爸爸昨晚有台緊急手術,你出車禍了也沒能過來看看你的情況。」
「反正我一直在睡覺,你陪著我不如做點正事。」黑桐聳聳肩,並不在乎的樣子。
「阿郁一直都很獨立很可靠呢。」黑桐光生微笑,可笑容也掩蓋不了眼角眉梢的那股倦意,整個人像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黑桐感覺爸爸的情緒不太對。平時他的工作也一直很繁忙,也經常熬夜,但這麼疲憊的爸爸,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是發生了什麼嗎?」黑桐問到,「手術不順利嗎?」
黑桐光生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像是整個人陷進去了一樣,背往後仰,揉了揉眉心,然後說:「昨晚進來了一名和你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也是出了車禍。」
同樣是出了車禍,這讓黑桐有些共鳴,她不禁問到:「救活了嗎?」
著白大褂的男人定定地看了她幾秒,嘆息了一聲,尾音拉得有些長,接著輕輕地搖了搖頭。
其餘的話已經不需要多說了。
即使見多了生離死別,但那個少年的情況和自己女兒的情況微妙地重合,讓人不禁生出一絲帶入感。
黑桐光生和黑桐郁都沉默著,房間里倏地安靜了下來。
靜得能聽到掛鐘滴答滴答的聲響。
好一會兒,黑桐光生開口,語氣比較輕鬆,驅散了房間里沉重的氣氛,「我聽說當時你忽然往後退了一步,不過還是擦到了。你的主治醫生說,你運氣很好,只受了一些擦傷,之前昏迷多半是倒地時腦震蕩的原因,經過進一步的檢查后,發現沒什麼問題,靜養幾天就好。」
然後他站了起來,「要喝奶昔嗎?」
黑桐點了點頭,靠在床上,又覺得有些想睡覺。
最近的精神狀況實在太差勁了……
然而把奶昔帶回來的,不是黑桐的爸爸,而是成宮鳴。
他一臉嚴肅地站在病房外,手上拎著裝了奶昔的袋子。
少年一向開朗樂觀,甚至活得有些肆無忌憚,實在不適合這樣的表情。
起碼黑桐還是想看他笑。黑桐側頭,「把我的奶昔給我。」
鳴沉默地走進來,伸直了手,把奶昔遞到她的面前。黑桐像沒看到他的表情似的,很自然地接過,抽出吸管,喝了一口。涼涼滑滑的,味道也很濃郁,一如既往的好喝。
而鳴的表情仍然綳得很緊。
黑桐輕鬆地說到:「你怎麼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我又沒……」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鳴立刻打斷了她,「昨天晚上有個和你同齡,也是你們學校的人入院了,我差點以為你……」
黑桐想起來剛剛爸爸確實提過這事,那個同齡的少年不但因車禍入院,並且去世了。鳴這麼一說她就意會過來,跟著救護車過來的鳴,肯定搞錯人了。
她見少年眼睛下面還有些紅紅的,疑似用手擦紅了。那天晚上鳴差點以為黑桐真的死了,一想到這事,他吸了吸鼻子,整個人就像一隻打了霜的茄子一樣。她挑起一邊眉毛,「哭了?」
「沒有。」
黑桐只是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到:「我這不是好好的嘛,能吃能喝沒毛病。」
雖然黑桐嘴上是這麼說,但被人珍視的感覺,讓她覺得非常溫暖。
「不過要是哪天我忽然……嗯,消失了的話,鳴也不要哭,因為我肯定在某個其他的世界里活著。」
「切,你在說些什麼呢?」少年有些不爽地打斷。即使他不太明白黑桐說的是什麼意思,可直覺她一定說的不是什麼好事。
「鳴還是個小孩子心性呢。」
「啰嗦……」
在醫院住了兩天,黑桐就出院了,像她這樣沒啥毛病身體健康的人,確認沒事了就要滾回家,畢竟床位還是很緊張的。
學校的安排早就出來了,她出院的第一天和期末考試的第一天重合。所以在醫院的時候黑桐躺在病床上都在看書,班上同學來探望她的時候,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要不要這麼拼啊?
然而黑桐見到同班同學之後眼睛發亮,她伸手就問:「老師發的講義、重點、試卷,都帶來了吧?」
來看黑桐的自然是間桐。
某個人也很有心想來看看,奈何大賽將近,訓練非常忙。
間桐手中拎了個袋子,裡面全是書,她遞給黑桐的時候,擔憂地問到:「你要不要多休息一下啊?你不是出車禍嗎?」
黑桐已經開始翻書了,她快速回答:「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精神不好。如果下一秒我就睡著,也請務必把重點放在我的手邊,我有預感做夢的時候能夢到它!而且,要是期末考不了第一的話……」
「的話?」前半句已經槽多無口了,可間桐還是想聽後半句,她歪著腦袋看著她,是沒有零用錢啊還是暑假不能出去玩?
然而黑桐一本正經地回到:「很不爽。」
間桐:「……」
這也太拼了點吧?
然後黑桐問間桐:「話說期末考試之後,就是預選賽了吧?」
「你指的是棒球部的比賽嗎?啊對,黑桐是拉拉隊的,不過你都出車禍了,還記著什麼比賽……啊!」
忽然間桐笑得有些賊,「我看黑桐是記著御幸君的比賽吧?」
黑桐保持沉默。
這樣的情況有嘴都說不清,反駁會被說是害羞,承認吧,又確實不是這麼回事,她只有沉默。
……
期末考試的結果,黑桐拿了年級第一。
當然她在病房玩命學習的事迹,已經成了校園傳說……
在黑桐的再三保證之下,她又回歸了拉拉隊,很快預選賽就打響了。
青道的第一個對手是公立高中米門,在青道的鑽石打線還有一年級投手的不錯表現下,很快取得了勝利,同樣第二場勝利也取得的很輕鬆。
雖然今年投手陣的水準讓人有些心驚膽顫,畢竟三年級的丹波受傷,二年級的川上一般作為中繼投手上場沒有先發的經驗,降谷和澤村還只是一年級,守備和投球的能力都有待提高,四位投手各有各的缺點,青道絕對的投手王牌,還沒有。
不過即使是這樣,在四人繼投的策略下,青道一路晉級,在決賽和稻實相遇。
黑桐讀過劇情,老實說她對棒球的了解還很淺薄,可當時的局勢青道領先一分,還差一個出局數就能取得勝利,青道就這麼贏了比賽也完全不奇怪。
劇情則是,稻實反轉,贏得了比賽。
這種差之毫厘的比賽,黑桐要動手腳還是很容易的。可黑桐卻有一絲猶豫,倒不是她不想獲得「遊戲」的勝利,可之餘她是遊戲的比賽,對於這群少年來說則是目前的全部。
尤其是在充分見識過鳴的鬥志之後。
這天氣溫非常高,太陽照得人眼睛都要睜不開,黑桐即使穿著背心短裙,還是熱得直流汗。
尤其是她這面看台上,還遮不到陰,相當於整個人都在太陽下暴晒。當然不止是拉拉隊,青道的板凳隊員們、青道的學生們,很多人都來加油了。
場面非常熱鬧,還有很多其他觀眾來觀看比賽。神宮球場里座無虛席,不但正面的看台坐滿了,時隔幾年外野那邊的看台,也在今天開放。
兩校加油聲此起彼伏,學校的管弦樂隊也來了,還給每個隊員編了一小段加油歌。
這是一種,在日本其他高中生運動比賽中體會不到的熱鬧。
防空警報聲在耳邊呼嘯著,盤旋著席捲了整個球場,這標示著球賽要正式開始了。
黑桐莫名地緊張了起來。
因為根據剛到這裡的系統提示,這就是最後一個世界了。不論結局如何,她都將看到事件背後的「真實」。
即使黑桐毫無印象,不知道所謂的「真實」是什麼,但對此,她有一種無法抗拒的本能,就像一條遵從本能洄遊的魚。
即使現場很嘈雜,但黑桐還是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她抬頭,可以看到一棱一棱陽光的質地,高溫炙烤得黑桐的皮膚髮燙,耳邊管弦樂隊的音樂聲混雜著整齊的加油聲,更加喧囂了。
她覺得汗在不停的流,體感溫度最熱的那個時候已經過去了,她現在覺得有些發冷,並且周圍的聲音漸漸地再離她遠去。
……
黑桐猛地坐了起來!
保健室里的空調還在運作著,吹出絲絲涼風,保健室里溫度怡人。
「啊你醒了啊?把葯吃了吧。」
一名穿白大褂的保健室醫生把葯遞給她,還遞給她一杯水。
醫生說到:「只是單純的中暑癥狀,聽你同學說你才出院,這麼熱的天還是要注意一點哦。」
黑桐沒功夫接下,她記得她上一秒是在球場的。如果她現在不在球場,怎麼看比賽,不看比賽,又怎麼贏得最後的遊戲?
她一下子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比賽呢?」
「……啊?」醫生一愣,沒想到她開口就是這句,「你是指青道對稻實的比賽吧,剛剛已經完了。……聽,防空警報響了。」
黑桐雙眼大睜!異常緊張!
「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