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9
西村雪奈說著那番話，露出即像是要哭又強顏歡笑的表情。
黑桐一下子沒有了喝奶昔的胃口，她把杯子推到一邊，問到：「你不是喜歡仁王君嗎？既然是這樣，為什麼還要特地找到我，你不應該討厭我才對嗎？」
「我不討厭黑桐你的。」少女的手不安地撫摩這玻璃杯的邊緣，「人長的那麼漂亮，我連嫉妒都做不到。最重要的是，你是仁王君喜歡的人，一定、一定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萬一你喜歡的仁王君眼瞎呢？萬一我就是個又膚淺又水性楊花的人怎麼辦？」
西村雪奈還是搖了搖頭，「黑桐會這麼說，就已經不是那種人了。」
「……」
「我其實之前和仁王君完全不熟，從別人口中知道仁王君喜歡長頭髮的女孩子，所以我就把頭髮留長了。其實我也知道這一個月根本都不算交往啦，兩人只是試著相處。但也可能是我一點點的虛榮吧，覺得「仁王君的女朋友」這樣的稱呼，光聽著都很開心啊。」
西村雪奈說到這裡自嘲一般笑了笑，「這一個月和仁王君說話的時候，也打聽過仁王君喜歡的類型。他當時和我說，喜歡話少一點的、腦袋很聰明的、而且表情也很少，但是逗起來很有趣的女孩子。」
「我之前以為仁王君其實在諷刺我，畢竟我話又多也沒有多聰明……但直到那天我碰到黑桐你了，我才明白仁王君所說的話。」
她的手在腰間比了比，「對，長發也是他說，正好到腰間那麼長，略到一點點卷——就和黑桐你一樣。」
被她這麼一說，黑桐也看了一眼自己的頭髮。兩人的髮型真的是一模一樣，要不是發色相差太遠，早就會被人聯想到一起。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仁王君是喜歡黑桐你，而不是喜歡長頭髮的女孩子。所以即使我把頭髮留長燙卷也只是學了個形似。」
可是，那個時候仁王雅治不應該記得她才對，所有關於她的一切都被抹去了。
他明明想起來也是前天才發生的事情呀！
黑桐皺眉。
西村雪奈把她的表情理解為了不相信，栗發少女繼續解釋：「嗯……可能這話由我來說很沒有說服力，畢竟昨天我還在大街上哭了好久。」
以至於隨後黑桐在酒店前碰到西村，這個女孩的眼睛腫得像個桃核一樣。
「如果實在理解不了，黑桐不妨這樣想。」少女豎起食指，微微偏頭，「比起不能和男神在一起，更糟糕的情況就是男神是gay啊，這樣就完全沒機會了。」
黑桐半懂不懂地點點頭，「嗯……」
半開玩笑的話說起來，令西村雪奈的心情也輕鬆了一截。她在談話中第一次放鬆了下來，笑了笑，她接著說到：「畢竟嘗試過，也知道和仁王君不可能在一起了，我放棄了。而且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真的好辛苦，我大概做不到一直等著仁王君，直到他看到我。我也希望被人喜歡著呀……可起碼在最後，我想要成為仁王君的助力。」
「我希望仁王君可以和他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
說到這裡她看了黑桐一眼，但黑桐的眼睛太過清亮，像是完全不懂她話中的指代意味一般。
黑桐的手指在木質桌面上輕輕地敲了兩下，她直視這西村雪奈的眼睛，非常認真的說到：「雖然我並不算認識你，但聽了西村的話之後……我很喜歡西村這樣的人。」
西村雪奈的臉倏地紅了。她不好意思再看著黑桐的眼睛，把視線移開，少女雙手捧臉，囁嚅著：「嗚哇……第一次被人這麼說，竟然是被個女孩子……」
黑桐一臉認真，「仁王君不喜歡你，是他自己的損失。」
栗發少女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覺得不對勁。啊咧，會說出這種話的黑桐，莫非……她抬頭疑惑地看著黑桐，小心翼翼地問到：「難道黑桐並不喜歡仁王君……嗎？」
她的話音還沒落，門外慌忙地跑進來一個人，引起咖啡店其餘人的視線。不，準確地來說，是在黑桐話音剛落的時候，那個人就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兩人的桌前，完整地聽到了她們最後的對話。
「啊、啊咧？仁、仁王君……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西村吃驚地問到。
少年平復了一下呼吸，「我聽綾小路說你約黑桐到這裡來了。」
綾小路則是昨天陪伴西村雪奈的那個妹子，是西村雪奈的同班好友。
西村連忙擺手，「我、我沒說什麼多餘的東西……」
她的話還沒說完，黑桐就唰地站了起來，她把西村擋在身後，「仁王君才是，難道沒什麼話對西村說嗎？」
別說仁王，就連西村雪奈都目瞪口呆。現在這個情況真是，詭異啊……
「我還什麼都沒說吧。」銀髮少年連忙喊冤，「不過確實如黑桐所說。」
他轉向西村，異常正經地對她說到：「抱歉，西村，不能好好回應你的感情，而且我應該更早就和你說清楚的，因為自己的一點私心，拖到現在。」
「不不不，仁王君不用抱歉，我自己擅自……不過剛剛我真的沒有和黑桐說多餘的……」
「嗯，我知道西村的話，肯定不會那樣做的。」
這種被人無條件信任的感覺，還來自她喜歡的男孩子……栗發少女的臉又紅了，她再次把臉埋下去，今天她已經不知道第幾次這樣做了。這時西村雪奈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幸虧黑桐是女孩子，黑桐要是男孩子的話，她到底是要成為黑桐的迷妹，還是仁王的迷妹呢？
……
之後西村便把地方留給了黑桐和仁王，臨走之前還和黑桐說，她知道神奈川有家店的草莓奶昔很好喝，歡迎黑桐隨時過來玩。
西村在咖啡店裡選的位置不錯，位置偏，且周圍有室內盆栽隔斷視線，不失為一個談話的好地方。
仁王剛一坐下，就喝光了黑桐手邊的那杯冰水，黑桐不禁瞪他，少年則微笑，基本可以簡單直白地翻譯成：你來咬我呀。
咬當然是不會咬，黑桐只是招來侍者幫仁王點了一杯冰咖啡。可這位自詡詐欺師的滑頭少年說到：「你還記得我經常點這個啊？」
沒等黑桐炸毛，仁王就恢復正經，「你剛剛聽西村說到哪裡來了？」
黑桐想了想，說到：「除了你姐姐怎麼讓你和西村交往那裡，其餘的該知道的應該都知道了。」並且她把西村說給她聽的內容簡單地複述了一遍給仁王聽，少年一邊聽一邊點頭，聽完后他說到：「嗚哇，西村真的一下子就把我賣了啊。」
他喝了口冰咖啡，順便整理一下思緒，緊接著對黑桐說到：「你應該不清楚我家情況。我爸媽工作比較忙，小時候姐姐管我比較多。一家人里我就是不擅長應付我姐姐，也不知道誰和她吹的耳邊風，非要懷疑我是彎的，也不明著和我說，就旁敲側擊我，讓我去交女朋友。我抵死不從啊，她威脅我說要把柳生送給我的飛鏢扔出去，一定讓我和女·孩·子試著交往一個月。嘛，說是『交往』，其實就和……」他想了想，找到了適合的詞，「和相親差不多。」
說到這裡仁王就很無奈，「我不肯讓她扔我的飛鏢，都要被她說成：一定是柳生把你掰彎了！且不說我直得像跟擎天柱，拜託，要掰彎也是我去掰彎搭檔好不好。」
黑桐仔細回憶了一下仁王和柳生的相處，忽然覺得仁王姐姐的擔憂也不算想太多。仁王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咳了一聲，「之前都不太好意思讓你知道，畢竟我這麼大個人了，還要被姐姐逼著交女朋友。既然西村都和你說了，那也好。」
可是黑桐還有一個問題。
那便是西村口中：仁王君一直有一個喜歡的人，且描述出來喜歡的類型與黑桐完全一樣。但那個時候，仁王雅治明明是不記得黑桐郁的。
黑桐很直白地問了他，少年一聽，仰著頭想了想，旋即一臉不正經地回答到：「難道冥冥之中我知道之後我會遇到更好的？」
「喂！」
少年笑笑，「看，我這不就遇到了嘛。」
即使是黑桐，臉也有些紅。
心臟跳動得很快，臉也熱熱的，黑桐不禁雙手交握，並且握得很緊。她在心中默念了幾句什麼，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再吐氣，似乎正常的自己又回來了。
銀髮少女坐得筆直，她直視著仁王碧綠色的雙瞳，正要開口就被仁王打斷。
忽然有種不好預感的少年連忙說到：「明天我就回神奈川了。」
「仁王君……」
「今天是修學旅行的最後一天。」
「仁王君。」黑桐依舊毫無起伏地說到，「我肯定不是最好的那個。起碼對於仁王君來說，起碼在我看來……西村雪奈才是更好的那個。」
空氣倏地凝滯。
時間也彷彿停滯了一秒。
仁王雅治臉上的表情瞬間清零，什麼也不剩下。碧綠的眼睛里沒有喜悅、沒有指責、也沒有憤怒，他彷彿是強迫著自己看著黑桐，然後說到：「看來，黑桐真的不喜歡我啊。」
黑桐交握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
「你有一堆可疑的『男朋友』，你周圍總是很麻煩，你非常可能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理性的思考，我當然也能做到。」
少年往椅背上一靠，手背擱在額頭上，陰影遮住了他整張臉，顯得很疲憊。
他長長地嘆氣。
氣息的尾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可即使能做到，我還是喜歡黑桐喜歡得不可自拔，除了你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
「……」
「而輕易就能把我推開的黑桐，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啊。」
黑桐沉默著，她的指尖已經嵌進了肉了，然而遮住視線的仁王雅治，並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