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8
賽場上勝利的隊伍歡欣鼓舞著、互相慶祝著，而失敗者則垂下頭顱，落下不甘心的淚水。
這個時候當然會不甘心，在這種幾乎超越人類身體極限的競技體育中，說個極端的例子，即使是平時插科打諢的人，在輸掉的一瞬間仍會感到不甘心，更不要提這些努力訓練的少年們了。
牛島若利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
這位已經入選日本u17隊伍的少年靜靜地在想，是自己平時訓練不足嗎？最後一球如果那樣就好了……那麼球還不會落地，這個時候比賽還不會結束。
而拿下了關鍵分的及川徹，此時毫無形象地攤在場地內。
他看著體育館內高高的天頂，射燈耀眼的光芒令他不自覺地閉上眼睛，聽覺就更加敏感了，賽場內觀眾們的歡呼聲、隊友們的歡呼聲十分明晰。
……在賽前決定好的，要是贏過牛若的時候他要說句什麼台詞來著？那種一定會一句就氣死他，把他以前的面子都狠狠踩下去的台詞。
少年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來，岩泉走了過來向他伸出手，「走了，去列隊。」
算了，到時候再隨便想一句好了。如此想著，少年站起來，可脫力的腿剛一用力，就抽起筋來。
腳下打滑，及川再次跌坐到地上。
岩泉一言不發地把他扶了起來，雙方在網前列隊。
行禮、握手。
牛若的手從網那邊伸了過來，「下次白鳥澤一定不會輸。」
及川皮笑肉不笑地握住，「下次青城也絕對不會輸。」
因為是決賽，電視台轉播了這場比賽，及川之前也不是第一次上電視，這次更是被大肆採訪了一番。全隊上下洋溢著勝利的喜悅，乘校車回學校之前還在商量之後要到哪裡去好好吃一頓。
黑桐則收到了完成支線任務的系統提示。
【系統提示——
親愛的玩家，
你好。
恭喜你完成排球篇的任務，青葉城西順利取得全國大賽的出線權。系統將獎勵您隱藏事件的鑰匙一枚，請查收。】
緊接著黑桐還收到了另外一個系統提示。
這個時候校車已駛入校內，周末還在苦逼補習的同學們在他們回來之前就收到了消息，排球部被史無前例地歡迎了。
大家把該整理的東西一整理，緊接著就去學校附近的一家烤肉店裡大吃一頓，當然是教練請客。
一群青春期的好騙少年們在教練發表完請客宣言后，就肆無忌憚地開始起鬨。
教練、領隊也被鬧得暈暈乎乎的，反正這天大家開心嘛！
黑桐吊在隊伍後面，這時及川忽然出現彈了她的腦門一下，說到：「怎麼贏了比賽你也是一副『我不高興』的表情？」
黑桐用力把他的手打掉，「我這叫內秀。」
「誒……」少年沉默了片刻，像在醞釀什麼大招。緊接著他就沒頭沒腦地拋出了一句，「……抱歉。」
黑桐一下子愣住了，那個傲慢自戀欠揍又自我意識過剩的及川，在道歉？？？
她狐疑地側頭看他一眼，即使此時橘色光線下及川的側臉十分好看，也無法阻止她思緒的奇怪發散。
這語境聽起來……怎麼說得像是她在很久很久之前曾經向他告白過，然後這人挑個喜慶的時間特地來回絕她。
但黑桐轉念一想，覺得剛剛腦補的劇本有待推敲，因為她實在不認為及川是那種還要挑時間拒絕，會體諒別人心情的人。
及川看她一臉呆愣，也忍不住皺起眉頭來，「都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到底要記恨到什麼時候去啊！」
記恨……黑桐這才反應過來，她指了指自己，問：「我記恨你？」
「啊？！難道你早就忘記了？」及川扒了扒頭髮，很後悔剛剛自己的急躁，他自言自語著，「早知道就不道歉了，本人都忘記了真是虧大了……」
黑桐：「……」
她再一次感受到她被系統又坑了一把。
正在此時，遲來的系統提示音響了起來。
叮咚——
【系統提示——
親愛的玩家，
你好。
你已觸發『與及川的回憶』事件，請查收。】
黑桐把它點開，整件事情完整地在她眼前展現。
在小學時期因為身高優勢，黑桐參加過校外的排球興趣班，並在那裡碰到了及川和岩泉。及川比她年長，已經參加這個校外的排球俱樂部好久了。
因為是小學，那個時候基本不分男隊和女隊，小學時期男孩子大部分長的沒有女孩子高，力氣倒是稍微大一點，但那個時期優勢還不明顯，總之就是一群小蘿蔔頭湊在一起學習排球的基礎，偶爾打打練習賽什麼的。
但一項運動，有些人有天賦的，有些人則沒有。雖然不知道那些沒有天賦的人是否能在努力之後令自己的才能綻放開花，但有天賦的人站在自己的領域裡一定相當出眾，無端的會令旁人生出自卑感來。
很不巧的是，頭腦很好的黑桐，曾被興趣班的老師說過，很有作為二傳手的才能，甚至在比賽中把出錯的及川換下來過。
那個時候黑桐才接觸排球不久，大概半年時間。
更不巧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上天開的玩笑，每次碰到黑桐后，及川就很倒霉，輕則感冒生病，重則摔跤崴腳。簡直比任何詛咒都靈驗。
某個性格從小就很惡劣、還有點玻璃心的人，直接在球場上用排球，教那個幾乎還是新手小白的黑桐重新做人了。
自從那以後黑桐再也沒去過俱樂部。
及川升上初三之後，他有了另一個才能更加拔群的後輩，影山飛雄。少年再一次地意識到自己原先相當幼稚，頂著校園傳說的五米距離，找到了黑桐。
那也是一個放學后，剛剛把值日做完的黑桐碰到了及川。
剛升上初中的黑桐漸漸褪去了小學時期的娃娃臉，出落得有幾分少女姿態，只不過她的臉上，絲毫表情也沒有。
未待及川開口，少女異常冷淡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不知道及川前輩找我幹什麼？托你的福，即使已經分了男隊和女隊，現在我也已經完全不打排球了。」
她頓了頓，修改了措辭，「不，是這輩子都不想再碰它了。」
棕發少年愣在那裡，不知道黑桐所說的是不是一時氣話，但那個時候他忽然明白，有些錯誤無法挽回，尤其不是一登場就是惡人角色的他挽回得了的。
然後如同黑桐所說的那樣，她之後再也沒有碰過排球，直到后一個黑桐替代了前一個。
……
這是及川徹知道的故事。
那時真·黑桐的想法，只有現在了解了整個故事內容的黑桐才知道。
小學那件事情沒多久，黑桐的父母就離婚了，跟著父親搬了家的黑桐順勢沒有去校外的排球部練習。
隨著時間的推移，媽媽一直不願意放棄黑桐的撫養權，仍想上訴。但同時她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新生活，在黑桐上初中的時候，媽媽告訴黑桐她要再婚了。
再婚的對象姓及川，他有一個孩子，名字只有一個字，叫徹。
發音有點像女孩子的名字，一下子喚起了黑桐的記憶。
……
黑桐抬起頭，眼裡一片清明，她不會拖尾音，這樣說話聽上去比同齡的女孩子利索很多。
「不是這樣的。」
「誒？」
銀髮少女搖了搖頭，「不去俱樂部是因為我父母離婚，我搬家了。至於說初中的時候我向你說的那句話……」
說到這裡少女頓了頓，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那天之前我媽媽剛好和我說了再婚的事情。那個時候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我的母親不是我的母親，反而要在另一個家庭扮演另一個孩子的母親。」
「……」
「然後第二天你就來找我了。明明不是你的原因，我卻說了那樣的話，反過來應該我向你道歉才對。」
及川聽她說完，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麼才好。
可能因為時間隔了太長，此時心中只有：原來是這樣啊，的感嘆。
他原先是多厚臉皮才以為是自己的原因；又是多淺薄才會以為，像黑桐這樣的人一定不會因為家庭糾紛而產生任何情緒的波動。
因為她客觀冷靜得就像一隻永遠在旁觀的人偶一樣。
少年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到：「多了一個哥哥不好嗎？這樣被東京某些奇怪男人騙的時候，才有人義正言辭地去揍他。」
黑桐面向著夕陽露出一個微笑，橘色的光影好似將她的面容柔化了。
「嗯，是啊，現在的我是這麼認為的。」
排球部的慶祝烤肉一直吃到教練錢包破產，每個人都撐得不能再撐。
回到家洗完澡后，黑桐躺著床上沒有開燈，月亮的清輝灑了一地，時不時還有汽車稍縱即逝的前車燈光照進來。
黑桐望著天花板出了神。
她查看了之前沒來得及查看的另外一封系統提示。
【系統提示——
親愛的玩家，
你好。
由於你完成了任務且未違反任何規定，請問你選擇a，留在排球的世界b，離開排球的世界。
ps，請在6小時內選擇完畢，若時限內未能選擇，系統自動視為離開。】
黑桐望著右上角的倒計時欄，上面顯示：00：53：39
還有五十三分鐘。
選a還是選b？
黑桐心中隱隱有了答案，但在此之前……
她拿出手機解鎖，屏幕的冷光投射到她的臉上。
屏幕上顯示的是聯繫人的頁面，一大串欄目里，黑尾的名字夾雜在其中。
她按下黑尾的名字，電話那邊少年的聲音剛在耳邊響起來，就突兀地被截斷了。
緊接著整個世界暗沉沉一片，黑桐陷入了沉睡。
【排球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