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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說怨

  尹仲咬牙堅持著聽熊猛把話給說完,眼裡的震撼簡直難以言表。


  聽他講完最後一個字,尹仲內心一聲大吼,漲姿勢了,老子今天又特么的漲姿勢了。


  第一次和熊猛見面,是御劍山莊的傳位大典,熊猛一個照面就扯開了有關修仙者的話題,侃侃而談,還道出了仙武大戰以及飛升破碎的諸多秘辛,讓尹仲這個空活了五百多年的野路子狠狠地漲了一次姿勢,大有一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趕腳。


  而今天,提起童氏一族,熊猛這個外人當著他這麼一個當事人的面說起他們童氏一族的來歷,直說得他三觀盡碎,讓他這個草根狠狠地又漲了一次姿勢。童氏一族生來擁有天賦異能,能夠使用法術是上天對他們的眷顧。你聽聽,多麼蒼白的解釋,一點真憑實據都沒有,這種強行給臉上貼金的說法也不知道是為了矇騙別人還是為了催眠自己,也許兩樣都有。想想也有道理,童氏一族與眾不同,在平凡人眼裡就是異類,甚至妖孽,如果不給自己安上一個高大上的名頭,在那個保守的年代里搞不好所有的童氏族人都會被抓去處以火刑,活活燒死。童氏一族不知道自己的來歷,不然直接承認是修仙者的後代不就好了,這身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可他們偏偏就不知道,但又迫切需要一個正面的來歷以解決隨時會被老百姓敵對的窘境,沒辦法,只好編一個了,於是最終編出「受命於天、得天獨厚、天賦異能」這麼一個九不搭八的說法來,偏偏那時愚昧的老百姓們就願意接受這麼一個九不搭八的理由,與其說人們對這個理由情有獨鍾,倒不如說他們迫切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來讓他們藉機擺脫心裡對童氏一族這麼一幫「異類、妖孽」的恐懼,童氏一族扔出這個理由來,給了台階,老百姓也就就坡下驢,下了台階。


  無論是童氏一族還是世俗老百姓,都在不斷催眠自己,讓自己相信童氏族人「受命於天、得天獨厚、天賦異能」的說法,久而久之,就算是有人明知道童氏一族的來歷是瞎編的,也只能信以為真了。無他,連童氏族人自己都信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撒謊的最高境界,不光要求你騙倒別人,還要求你騙倒自己人,更要求你騙倒自己本人。童氏一族這個莫須有的來歷,在時間的加持下,騙倒了當時世上所有人,堪稱史上最完美的謊言,沒有之一。謊言的完美程度,不在於你掩蓋了多少漏洞,只在於有多少人明明發現了漏洞也不願意去揭穿它。


  尹仲就是被這麼一個謊言蒙蔽了五百多年的男人。


  他現在的腦子裡就像剛剛發生過一次里氏七點八級大地震一樣,亂成了一團漿糊,比起那一團廢墟的地底城猶有過之。仇恨了童氏一族整整五百年,自以為對這個生平大敵已經了解得很透徹了,卻沒想到熊猛分分鐘教你做人,原來童氏一族居然是這麼個來歷,要不是今天熊猛特地點穿,尹仲只怕特么的還真以為童氏族人天生異稟,生而知之,想不到,所謂的天賦,就是身為修仙者的先祖遺傳在血脈里,對子孫後代的饋贈和期許。


  而童氏族人把父母遺澤當成了天恩浩蕩,這是何等的卧槽,這、這跟認賊作父有什麼兩樣,雖然這個「賊」來的有些扯淡。可事實就是如此,父母辛辛苦苦的把功力融入血脈,將法力遺傳給你,你不感謝父母卻跑去叩謝天恩,最初的童氏一族先祖要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為子孫後代留下了高人一等的本錢,可他們卻把這功勞歸到了老天爺的頭上,不知道會不會氣憤的說一句「早知道這樣,當初還不如把你們射牆上」。


  躲在熊猛身後的尹天雪把熊猛的話完完整整的聽完,突然有些同情這幫姓童的:「聽你這麼說,我忽然覺得他們好可憐,生來異於常人,不知道自己的來歷。為了擺脫常人看怪物一樣的眼光,不得不編造一個像模像樣的來歷出來,騙倒了外人還不夠,竟然連自己都信以為真,真正做到了自欺欺人,渾渾噩噩,只活在自己編織的夢裡,畫地為牢,太悲哀了。」


  「真的很悲哀嗎?」尹仲很迷惘,他自己就是從童氏一族出來的呀,尹天雪竟然說他一直活得渾渾噩噩,很悲哀。


  尹天雪:「那要看對誰了,活在謊言里的人,只要謊言不被揭穿,一輩子就這麼自以為是的活下去,自得其樂,倒也不錯。就怕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人,直接就拆穿了真相,打碎了他們多年來編織的夢,那種反差,才是真正的天塌地陷,生無可戀。就像一個孩子,從懂事起母親就告訴他,父親是個大英雄,真豪傑,他崇拜了父親二三十年,結果有一天,官府找到了這個人,告訴他,你的父親是個殺人越貨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沉浸在母親編織的謊言里數十年的他,搞不好真的會被真相給逼瘋的。」說完,還煞有介事的看了熊猛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說,昨晚,你當著童氏族人的面說出了那些秘辛,好像就是在親手打碎他們的夢吧。


  熊猛無言以對,但讓他重來一次,他該說的還是會說,身為一個穿越者,知道秘密卻不讓說,這絕逼不能忍啊。


  得到「小侄女」的回答,尹老二本就很苦逼的心情頓時變得更加苦逼了,很明顯他就是這第二種情況,被騙了五百年猶不自知到最後還讓人拆穿的那種。


  熊大幫主才不會去管尹仲的心情會有多苦逼,他現在就想把尹仲忽悠到自己這邊來:「我說,內個,尹二爺,你是不是和姓童的有仇啊。」


  「你怎麼知道的?」尹老二凌亂了,這小子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


  「猜的唄,」熊猛聳聳肩,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好不:「你把那個叫做童心的小夥子泡在了銀池裡,那裡面可都是水銀啊,有劇毒的玩意兒,你把一個大活人泡裡頭,很明顯是居心不良,要不是有所求,那便是有大仇。」


  尹仲暗自點點頭,從料理童心的手段看出自己和姓童的不對付倒是說得通,如果他什麼線索都沒有便憑空咬定自己和童氏一族有仇,那自己這個道友未免也太神鬼莫測了。


  看尹仲默認了自己的「猜測」,這廝順杆子往上爬:「你看哈,咱倆是道友對吧,你還要給我護道的,道友有時候甚至比家人更重要,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你和姓童的真有什麼仇,儘管說出來,倘若真有必要,我幫你,咱倆一起對付他們。」說完還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胸脯,咱行走江湖的一向以義字當頭,為朋友兩肋插刀,不要慫,就是干。


  有什麼仇,這個問題問得好。尹仲身為童氏族人,違反族規偷學龍神功,東窗事發,因此被放逐,既然敢犯錯,尹仲就有了接受懲罰的覺悟,所以,放逐這還真算不上什麼大仇。尹仲脫離童氏一族,女兒捨不得爹,跟了出來,才有了後來的中毒而死,這才是尹仲仇恨的根源。可是尹鳳的死又不是童氏一族直接造成的,但她不跟來就壓根不會死得那麼冤枉,說白了,尹仲是在遷怒。痛失愛女,尹仲迫切需要一個情感宣洩口,將尹仲驅逐的童氏一族正好撞在了槍口上,被當成了活靶子。尹仲把矛頭對準了童氏一族,就是想給他們來一記狠的,以此來發泄痛失愛女的怨氣,童氏滅不滅族不重要,讓一部分童氏族人逃過一劫苟延殘喘也沒什麼,出氣才是重點。可就在自己對付這幫人的時候,龍騰那個魂淡橫插了一杠子,利用童氏一族的鎮族之寶靈境給了自己一記更狠的,直接下了一個長達五百年的詛咒,每次發作,胸口的皮膚、肌肉、血管、筋脈四分五裂,痛的死去活來,生不如死,要不是自己是不死人(只能壽終正寢,外力很難殺死),要不是自己還期待著有一天修鍊成神救活鳳兒,為了擺脫那詛咒尹仲還真想過一死了之。


  龍騰+靈境=龍家+童氏=詛咒=五百年的折磨=滔天仇恨

  本來只是遷怒童氏一族,出口氣也就行了,但龍騰這麼一折騰,讓尹仲活生生受了長達五百年的折磨,這可就是真正的不死不休了。


  熊猛這個道友一開口就是要幫著對付姓童的,沒說的,就倆字兒,仗義。既然人都表態願意幫忙,想聽聽過往的恩怨,尹仲也不好不如實相告:「我早年在外面娶了一個童氏族人為妻(五百年前的老黃曆了)生下了一個女兒鳳兒,那時候年少氣盛偷學了童氏一門高深的武功被發現了,他們將我驅逐。我的女兒捨不得爹爹,便跟了出來,逃亡途中誤中劇毒而死,要不是他們將我驅逐,我女兒根本就不會死。」說到後面這一句,尹仲的臉上一片猙獰,看上去竟比利用詛咒之力鍛體時被咒力千刀萬剮的熊猛還要嚇人,熊猛表示洒家都快嚇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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