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是我欠你
「這該死的悶葫蘆!」夏至努力淡定的吃著,還是突然重重地撂了筷子,不忿的咒罵道。
「不好吃?」
夏至嚇了一跳,回頭,就見伯余左手拿著發冠,右手拿著梳子站在眼前
「沒,還,還可以」夏至像被發現了秘密般,有一點點的尷尬。回過頭又拾起筷子,有一口每一口的吃了起來。
見伯余沒有回答,夏至又恨恨的撂了筷子對身後之人吼道「一個人吃飯不香你不知道啊!」夏至見伯余愣了一下,又立刻回頭,拿起筷子淡定的吃飯,裝作剛剛他真的什麼也沒錯的樣子,但是心裡卻七上八下的。
屋裡寂靜了好久,然後就聽到伯余不解的問道「可我一直在此啊?」
夏至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是啊,伯余不是一直都在屋子裡陪他吃飯嘛,他到底是在彆扭什麼?心裡這樣想,但還是十分不滿道「在這又不吃飯,菜都要涼了!待會你要是吃病了別指望我照顧你,我自己還是病人!」
伯余難得的笑了出聲,「不會」
夏至嘴角抽了抽,不會?不會什麼?不會生病,還是不會讓自己照顧他?就在夏至心累,不想再理會伯余的時候,頭頂突然傳來了一陣一眼。
頭皮傳來一陣陣某人手指的,暖暖的溫度。這溫度又掠過臉龐,抓住臉上幾縷髮絲和一起放在『大部隊』里,在伯余的手裡成為一束。
夏至身體一陣微顫,著實被震撼了。即使他早看到伯余手上拿著梳子發冠也不會想到他是要給自己束髮啊!
「莫急。頭髮散落,妨礙你進食不說還十分麻煩。好看歸好看,但束起來,總歸要精神些。」說著,夏至便感覺到梳子一下一下的按摩著頭皮,然後頭髮似乎在身後之人的手上扭來扭去……
至於能被扭成什麼樣,夏至也不敢苛求了。一個大男人的手藝還能怎麼樣?夏至心裡嫌棄,嘴角卻控制不住似的總往上翹。
「好了」沒一會伯余便放下手中的東西
「好了?這麼快?」夏至倒是被這速度驚到了,想看看到底束成什麼樣了。就衝到銅鏡面前,照上一照。
只見鏡中之人,整齊的發冠立在頭頂。好看的眉眼真透著驚訝和好奇,因為體虛而越發蒼白的臉,在這人興緻勃勃的精神氣之下倒不顯得病弱,反而像是天生白皙,膚若凝脂。
夏至被自己的美貌折服,滿意的點點頭。
一番折騰,夏至邀伯余做下一起用飯,又突然想起了什麼,揶揄道「你手藝這麼好,難道你以前經常給女人梳頭?」夏至加重的女人的讀音,看似無意的問,眼神卻又定在了人的身上等著回答
伯余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夏至收回視線,放下碗筷「我就說嘛,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沒有娶妻?說不定兒子都好幾個了。誒,你還是快回去照顧妻子孩子了吧,不要跟著我了。我吃飽了,你慢用!」
夏至起身就要走,卻被伯餘一把拉住,硬生生的摁回了座位「你怎如此不講理?」
「我不講理?我怎麼不講理了?讓你顧著家裡,還虧待你了是吧。」夏至氣急反笑「是是是,我不講理,那你快走啊,跟著我幹嘛?」
「那人是我母親」伯余淡定的望著發瘋的夏至,無奈道
夏至的聲音戛然而止。咦,他剛剛說了什麼?他什麼也沒聽到,他失聰了。夏至不停的心理暗示。
「那人是我母親。我時常給母親梳頭」伯余見夏至發愣,以為他沒聽見般,又重複了一遍。夏至的臉,瞬間可疑的紅了起來。然後又傲嬌的哼了一聲「聽到了聽到了,我又沒聾!」
你這幾次三番的提醒我,是在打我臉么?
夏至臉色難看的看向一邊,咳了一聲「不管是妻子孩子,還是母親,你都應該回去了」
一向好脾氣的伯余這時也有些隱隱的發怒了,但卻隱忍著不說話。夏至奇怪的轉回頭,就見這人額頭有的青筋有些微微的突起,心裡突的一聲,發出了預警。
伯余該不會是要打我吧?不行啊,我現在只是鳩佔鵲巢,可沒有夏子橙那種蠻力啊!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他不會打我吧?
伯余見這人眼裡露出驚恐,只能忍下什麼,深深的嘆了口氣,十分的無可奈何道「我無妻無子,唯一的母親已經去世多年。」
夏至驚覺自己過分了,忙道「對不起」
「你無須為我母親之事道歉。但,我再三言明,我會一直跟在你身後,直到報完恩情為止。可你卻兩次三番的趕我離開。若我有何不好之處,你說出便可,我總可以改進。但總拿『離開』相威脅,這可不是君子之道」
夏至聽完也悶悶的低下頭。
伯余在自己醒了之後,第一次和自己說這麼多話。中心主旨還是和以前一樣,就是你救過我的命,我要報恩,我要照顧你,你不可以趕我走。
但是,問題在於,就伯余的那個人並不是自己啊!救伯余的那個人,現在正用著自己的身體,吃他的,用他的,還要睡他哥哥!
夏至真後悔,回家的時候沒有狠狠的折磨夏子橙一番。夏至恨恨磨牙,腦海里突然就跳出,夏慊望著自己的那個似笑非笑的眼神,瞬間一個激靈,便什麼怨氣也沒有了,簡直慫的不行。
算了,別說折磨了。自己動手之前,早就被無良的哥哥給整死了!人生怎麼就這麼不公平呢!
「你可明白?」伯余見夏至一言不吭,又問
夏至抬頭「我自認當初放了你不過是舉手之勞,並沒有救命之恩的說法。更何況,你也已經救了我一命,嚴格說起來,你才對我有救命之恩。還有,這大半年,你陪我來蓬萊仙島,一路都在照顧我。哪怕是天大的恩情,都已經還乾淨了。」
「實在要說欠,是我欠你」夏至淡淡道
「好。」伯余點點頭。
夏至見伯余答應的如此之快就是一愣。心裡忍不住腹誹起來,還說要報恩呢,其實早就想走了吧!才給一點點台階,你就下了!真是虛偽!
「既然是你欠我的,那就待你報完了恩,我才能離開」伯余又接著道。
夏至吃驚的長大了嘴,納尼!?這是什麼神發展?難道他不應該立刻收拾行李走人么?他居然想要自己這個病弱的身體來伺候他,給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飯!簡直太沒人性了!
「不過,你體弱還需調養。報恩之事,待你養好身體再細談。」伯余又道「菜涼了,我拿去熱熱」伯余說著,端著桌上的才便走了出去。
夏至目瞪口呆,他深深的覺得自己被套路了有沒有?從一個被報恩的人瞬間變成了一個要報恩的人……這也差太多了吧?讓你傲嬌,讓你作!
夏至望著門口,不過現在好像再也沒有理由趕他走了啊。
被報恩的人應該是夏子橙。而現在,需要報恩的,是他夏至啊。終於,是自己了。似乎也不錯,不是么?夏至勾起淡淡的笑容。
就見那人端著飯菜,逆著陽光再次出現。
有一瞬間的錯覺,這人就好像從陽光里誕生的騎士,正驕傲的保護著他的公主。可那只是錯覺,伯余不是騎士,自己也不是公主……頂多算個王子吧。
一頓午飯終於在鬧騰之後成功的吃完了。
「你可要睡會?」伯余收拾乾淨了碗筷,問道
夏至搖搖頭,拖著下巴,懶懶的道「再睡我都要成豬了。誒,好無聊。沒有手機,沒有wifi……」夏至扭頭看向伯余道「你怎麼都不問我去了哪裡?」
突然消失了半個月後又突然的出現,難道,你都不好奇嗎?還是,人家其實根本不在乎啦,管你去哪,最好不要回來。
想到這,夏至又有些不愉快的皺起眉頭。
伯余只是淡淡道「你想說了,自會告訴我。」
「我消失了之後,你為什麼不離開呢?說不定我永遠都不回來了,難道你要一直等下去?」夏至終於問出了他很想問的問題
伯余搖搖頭「不會一直等。我原意是在這候上半年,之後便出山去尋你。」伯余眉頭微皺又道「你失了記憶所以不知,外邊的世道對你而言太過危險,我決不能讓你一人。」
伯余看了看夏至又補充道「你不能死,你還沒報恩」
正有些感動的夏至,差點被一口水給嗆死!瞧這人斤斤計較的模樣,簡直就像楊白勞附體!
「若你願意,我們可在這深山中安度一生。但我也知,夏家,定然讓你念念不忘。我不會放任你一人離去,你也別忘了欠我的恩情。」伯余說著也不等回答,便退了出去。
夏至在屋裡發獃了許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然後也跟了出去,站在房檐下,就見那人正佝僂著腰給一片魚腥草澆著水。
嗯,夏至是有說過喜歡吃魚腥草來著。
夏至抱著雙手,露出淡淡的微笑。淡淡的陽光灑在那人的身上,額頭有些許的汗水……其實,如果能這樣安度一生,也未嘗不好吧?
可是他好不容易來古代一趟,怎麼能不看看這離國究竟是怎樣的風土人情呢?而且,他還想換回身體呢,就算不為自己想,夏慊和夏子橙身體上,畢竟是兄弟啊……
「怎麼不加衣?」夏至正發著呆,就見伯余已經走到跟前,微微挽起寬大的衣袖「你等等」
伯余進了門,拿了一件長袍,給夏至披上「入秋,莫要著涼了。」說著又塞給夏至一本書「你先坐著」
夏至難得乖巧的點點頭,攏了攏身上的衣袍,便在凳子上坐下。視線一直落在不遠處正勞作的那人身上,書本完全成了裝飾。
不知道哪裡,突然響起了一陣蕭聲,那人回頭和夏至相視一笑,頗有些歲月靜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