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鏡中真相
我一直疑惑的是,胭脂這樣的大家閨秀,即使不願嫁入沈家,也不會隨隨便便就跟人有私情吧,更何況,還發生了那樣的關係。而今我才恍然大悟,只是不知道,二姨太留著一絲殘留的魂魄不肯散去,是因為什麼?而且,為什麼她等待的人,是我呢?
我剛要看個究竟,眼前的畫面一下子模糊起來,昏暗得彷彿蒙上了一層薄霧,我納悶地揉揉眼睛,暗想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可鬆開了手后,畫面卻更加看不清了,整個混沌一片的灰色!
正當我茫然地準備離開之時,三生鏡上的畫面忽然又動了起來,朦朧的一片像是被一把利劍從中劈開了一般,畫面由中間至兩邊,慢慢變得清明了起來。
畫面上突然一間昏暗的平房,屋頂的瓦似乎都破損了,一縷縷光線從破洞處掃射進來,晃在屋裡破舊的傢具上面。
說是傢具,其實都很勉強了,整間屋子就一個低低的土坑一張漆黑的木桌,土坑上似乎躺了一個人,那人瘦弱無比,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被褥子真的很難辨別她的死活。
這是一個女人,她有著一頭蓬亂的頭髮和仍然光潔的側臉皮膚,可是她似是生病了,一直低低地喘著。
這時,門被砰地一聲推開了,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走了進來,雖然他穿著破舊,樣貌邋遢,我仍一眼認出了他來,這是張生。
他三步並兩步走到床前,盯著床上這女人看了幾眼,一把扯開了那床破破爛爛的被絮,床上那衣著單薄的女人立刻縮了起來,彎曲的身子像一隻蝦。
張生惡狠狠地說道:「你這躺了幾天了?你到底好久去朱家?翠菊可是都有兩個月的身子了,我可是要接她上門了!」
床上的女人背對著他,默不作聲地抽泣起來。
「你嚎什麼嚎!要不是你這個婆娘,我現在都好好地做了秦家上門女婿,用得著像現在這樣窮困潦倒嗎?」張生狠地揪起床上這女人,一掌就揮了過去。
那女人被打得一個踉蹌,趴在坑尾,捂著發紅的左臉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張生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他一把把她拖了出來,揪著她的頭髮呵斥道:「你趕緊收拾收拾,下午就去朱家!我可是收了他家的訂金了,你也休怪我無情無意,我今天的日子都是敗你所賜!」
「生哥!你的心太狠了!我拋下一切,和你私逃出去,付出了多少的代價你知道嗎?就因為你拿了地圖,卻回不了秦家,所以就要這樣對待我?你勾搭了隔壁的小寡婦,就要把我驅之門外嗎?」那女人扯著嗓子尖聲哭喊道。
這時我才看清了她的樣子,她正是秦家二姨太,那個和張生青梅竹馬的女子,可是此時的她與曾經見過的她判若兩人,她好像正在生病,本來飽滿的臉頰此刻不但凹陷了下去,膚色也變成蒼白起來,那蒼白里透著一抹詭異的紅,似乎正在發燒。
張生揪著她的頭髮不放,她吃痛地用手抓著張生的手,卻沒留意衣服凌亂地縮了上來,那件藍色破舊的小襖下,嶙峋的肋骨一根一根的,明顯得很!
「你這臭婆娘!當時你怎麼沒說你毀了身子,再也下不出蛋來了?我張家要毀在你手上是吧?你趕緊給我去朱家,我要你有何用?真不知道你當初安的什麼心思!」張生對著二姨太就是一腳踹了過去。
那女人身子一縮,捂著肚子痛呼起來:「你騙了秦家那麼多珠寶、銀票,卻到處濫賭,生生地揮霍了個乾淨,現在卻怨起我來!是,我是生不出孩子了,可是我為何生不出孩子你知道嗎?」
她說到這裡,目光凌厲起來:「若不是秦家大太太,我怎麼會落得如此的下場!我恨秦家所有人!所以我設計你去毀了秦家小姐的清白,哈哈哈,沒想到的是,那個傻丫頭,竟然以為你是真心待她,竟要與你私奔,若不是我苦心勸你離開青石鎮,或許這時與你在一起的,是她了吧!」
她仰面大笑幾聲,眼淚卻順著臉頰一路流淌下來……
「設計?秦家的地圖到底是真是假?裡面到底藏著什麼?你口口聲聲說秦家就要搬到別處了,為什麼過了兩年了,他們還在那裡?」張生逼近二姨太,掐著她的脖子問道。
二姨太苦笑一聲:「是真是假又如何?真真假假還不都是那麼回事,縱然那裡有萬千財寶,又能經得起你幾次折騰?」
她說著說著,忽然一抹鮮血比嘴角流了出來,張生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耳朵那裡的血也涌了出來,接下來是鼻子眼睛,整個人像被血糊住的一樣,可怕至極!
「玉兒?你……」張生嚇了一大跳,一下子甩開她來。
那滿臉血污的女人對著他凄然一笑,砰地一聲倒在了床上!
此時,那畫面又變得模糊起來,這次我等了很久,它也沒有別的畫面,平整得如同一塊透明的鏡子。
我內心震驚不已,摸著三生鏡的手微微地顫抖起來,看到的這些畫面衝擊著我的大腦,怎麼也消化不了!誰知道秦家竟然有這樣的隱情,二姨太竟有如此的惡毒而又悲慘的往事?
「看完啦?」那小姑娘又從後面冒出頭來,嘻嘻笑著看向我。
我點點頭,不由得問道:「她要等的人為何是我?」
小姑娘咬了咬下唇,粉紅的嘴唇上立刻多了兩個牙印:「這女子的魂魄在這裡遊離了好多天,都不肯喝下孟婆湯,眼看著時限已到。我只得讓她留下了一絲殘留的魂魄留待局中人。而這個人……無疑就是你了。」
我愁腸百結地看著她:「也許是我,也許也不是我,不過,知道了這個真相,我也算是清楚了心底的疑惑了。現在我……也該去喝湯了……」
「不,小 姐姐,你等等!」那小姑娘一下子從三生鏡後面游移出來,我驚訝不已地發現她的下半身竟然是一條蛇的尾巴!
她沖我咧嘴一笑:「你還沒到大限之日,你瞧,你的印堂還微微發紅哩!」
發紅嗎?我撫摸了一下自己眉心,苦笑一聲:「我得了一種難熬的疫病,料想是好不了了。」
小姑娘手撐著下巴,撅著小嘴看了我半響:「小姐姐,你不會死的,你坐船回去吧。以後我們再見吧!」
「等等!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急急問道
她沖我吐吐舌頭:「我叫絳唇,有緣自會相見!」說完調皮笑笑就呲呲呲地游回了三生石後面。
我愣了半響,我還沒有死嗎?我還可以回去?這個消息讓我茫然了好久,然後又狂喜起來!
我迅速地拔腿往岸邊跑去,三步並兩步踏上那艘黑漆漆的大船,此時船上空無一人,可是當我剛剛站上船板上時,那船居然自動開了起來!
我還未站穩,差點就被晃了下去,急忙扶住了欄杆,船急疾而走,開得飛快,我抬頭向岸邊望去,只依稀看見那一座彎彎的拱橋輪廓隱藏在雲里霧裡,可是短短一瞬就消失不見了……
半個小時之後,我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那個碼頭,本來擠滿了人的碼頭此刻已是空空蕩蕩,我站在那兒好一會兒就恍恍惚惚地失去了知覺……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鋪上,我全身不著寸縷,昏昏沉沉地沒有半點力氣,隱隱約約可以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可那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還沒飄到耳朵里就消失不見了。
我努力想彎彎手指,試了幾次都徒勞無功,全身上下軟軟的,骨頭就像被人拆掉了一樣。
我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這次睡得又香又沉,一個夢也沒有做,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是被一個聲音吵醒的。
「孫姐,我哥和星河剛剛出去的,他們這次是去廚房守著看看,看送貨來的人到底是……找到了這個,才能找到出去的路啊……姐,我心裡實在是害怕,我知道你聽不見我在說什麼,我知道一帆他可能已經……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我……」
這個聲音一直絮絮叨叨的,剛開始時小小的,後來卻如同魔音穿腦一樣,徘徊在我的腦中,震得頭髮嗡嗡作響!
「孫姐,你可千萬不能死啊!要不是為了找我,你們也不會下來這種地方,我的哥就是你們救的,你就是我的親姐,你一定得醒過來啊……」
吵死了!我的耳膜像被無數只蜜蜂圍著叫一般,聽力似乎比以前強了十倍百倍一樣,微小的聲音擴到無限大時,如何能受得了!
我努力地想睜開眼睛,可是就被鬼壓床了一般,睜不開也動彈不得,我急了,眼球急速地轉動起來,暗暗地使了力氣,手指尖終於小小地顫抖了一下!
「姐?姐!你醒了嗎?你聽見我說的話了?不,你別用力,我去叫人來,我去叫隔壁的姐姐過來!」她急急叫道,然後跑開了。
一聲砰地門響后,屋子安靜了下來,我舒了口氣,享受著這片刻的安靜,可是還沒平靜兩分鐘,門又被砰地一聲推了開來!
一陣冷風向我襲來,我似乎感覺到有一個陰影正俯身盯著我,我甚至感覺到了那人熱熱的呼吸,這呼吸帶著一股檀香的氣味,隱隱約約地飄進了我的鼻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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