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幽靈寶兒
「好吧,正好口渴了。」我接過來喝了一口,冰爽極了!
祁然走到天台圍牆旁,一翻身躍了過去!我驚叫一聲!他已在圍牆上坐穩了,兩條長腿晃啊晃,微笑地看著我:「別怕!一尤你過來。」
我拿著啤酒向他走去,他接過放在身旁,拍拍圍牆叫我上去,我搖搖頭:「我恐高。」
他溫柔的鼓勵我:「沒事,有我在。」我鼓起勇氣,一隻腳往上翻去,他一把拉著我的手,待我穩穩地坐好后,才鬆開。
我抓著他的手臂,小心地往下看去。我們不遠的前方,是一座朦朦朧朧的拱橋,橋上的彩燈變幻出五彩斑斕的顏色,夜空中星星閃爍著小小的光輝,像一條奇妙的銀河掛在橋上,彎彎的月牙兒掛在橋頭,溫柔地撫觸著這條銀河,浪漫極了!
「哇!」我歡呼起來:「這裡看出去美翻了!」後來我看得愣了神,半天沒說話。這樣的月色,這樣的彩虹,甚至是這樣的祁然。
祁然喝了一口酒,忽然說道:「一尤,我工作非常忙,隨時一個電話就會馬上趕去,經常在手術台上十幾個小時,回家以後有時候哪兒也不想去,就在天台上看看風景心情就平靜下來了。所以,這是我想到的最近的美景,我也希望你能夠放鬆下來……」
「你們不了解我的感受,那種詭異恐怖的畫面一個接著一個的恐怖接連不斷,你們能想象嗎?被人當做一個瘋子……」我面帶愁苦:「就和陳斌一樣。我放鬆不了。」
「對了,祁然,你為什麼一直沒有懷疑過我?從我第一次求你去秦家大院,以至我今天……,難道是因為你的父親?」我不由得問道。
「那不僅僅是因為我的父親,還因為……」他停頓了好久,才說道:「我和你有過相似的經歷。」
我驚訝地看著他,夜色中,他的眼神朦朧起來:「兩年前某個冬天,醫院來了一個叫寶兒的小姑娘,她只有三歲,她很可愛,扎著兩個彎彎的羊角辮,一笑眼睛就眯成了兩個月牙兒,一看見我們就甜甜地叫著叔叔阿姨。」
他的聲音模糊起來,他拿起啤酒,猛喝了一口:「寶兒總是無故地嘔吐、暈倒,昏迷不醒,最開始,她的母親懷疑她是貧血或者貪玩跌倒。直到後來,那樣的現象越來越頻繁,她的母親把她送進醫院。結果檢查才發現……寶兒的腦袋裡有一個小小的腫瘤,壓迫到了她的神經。甚至這個腫瘤,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到了最後,她的眼睛、語言、運動這些神經都會受到波及。」
「我們對她進行了一系列的藥物治療,可是寶兒的狀況不但沒有減輕,而且身體不良反應還愈來愈嚴重。經過很多次檢查和討論,我們建議寶兒的父母,為她做開顱手術。」他表情有一些悲傷。
「寶兒的父母,思索了好久,決心做這個手術。一周后的某一天,手術如期進行。臨去手術室前,孩子的父母抱著她哭了好久,還不甚懂事的寶兒,用稚嫩的手指抹去媽媽臉上的淚珠,奶聲奶氣地說著,媽媽不哭,寶兒不怕痛。等寶兒好了,就可以上幼兒園了……」說到這裡,祁然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的心也跟著難過起來,我也狠狠了灌了自己一口酒。
祁然接著說:「但凡這種手術,風險都是很高的,簽手術同意書時,那對年輕的父母手一直在顫抖。寶兒被推進了手術室。這次的手術是由我主刀,一切進展很順利,開顱后,我發現那個腫瘤的位置和形狀有些不對勁,我控制住心裡的一絲恐慌,按照原定的步驟順利切下了病狀部分。」
「然後呢?」我緊張地拉住了祁然的胳膊。
「然後……」他的眼神迷茫起來:「幾天後的病理切片結果出來了,寶兒腦袋裡的……是惡性腫瘤。」
「惡性腫瘤的意思是切了也不會好的嗎?」我不由得問道。
祁然盯著遠處的拱橋,眼睛一動不動:「是的,即使是切除了病患部位,癌細胞還是會複發,會擴散,直到患者死亡。這,幾乎就是絕症……」
我的心揪了一下:「那寶兒她……她後來呢?」
祁然看向我,眼神里全是悲痛:「手術后,她暫時恢復了,和爸爸媽媽高高興興地出院了。可是,三個月以後,某一天在醫院門口,我看到他的爸爸抱著昏迷中的寶兒瘋狂跑向醫院的身影……這次的病情來得迅猛,她只短暫地清醒了幾次,就陷入了長長的昏迷。檢查的結果表明,癌細胞已經全部擴散了,寶兒幾乎是沒有醒過來的可能了。」
「然後的某一天夜裡,我值夜班,查完房后,我到醫院天台去抽了一支煙,當我正在想著這個可愛卻非常可憐的小女孩時,忽然,我驚奇地看見了她!她穿著那身大得離譜的病號服,袖子和褲管高高地挽起,搖搖擺擺地向我走過來。」祁然陷入了回憶。
「寶兒她好了嗎?」我驚奇地問道。
祁然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兀自說道:「她走到我的面前,歪著腦袋看了我好一會兒,然後從兜里掏出一個舔了一半的棒棒糖遞給我說,醫生叔叔,這個給你。媽媽說我不能吃糖了,再吃蟲就會把我的牙齒吃掉的!叔叔給你吃吧。說完她嘟起小嘴看著我,又似心疼那支棒棒糖,眼神里滿是不舍。」
「我接過那支棒棒糖,摸摸她的小臉蛋,她的臉蛋冰涼,我說,寶兒,你剛剛醒就到處亂跑,媽媽知道會打你的屁股哦!叔叔把糖給你放好,等你出院時叔叔再還給你好嗎?」祁然聲音很低沉。
「寶兒咬著嘴唇點點頭。這時我的電話響了起來,是護士長打過來的,我匆匆看了一眼,就趕緊下樓了。臨走之前我摸摸她的頭說,跟叔叔一起下去吧。她瞪著眼睛搖搖頭。我看了她一眼,夜色里她的身影小小的,近乎透明一般。由於時間緊促,我就馬上離開了。」祁然輕輕說道。
「那個小女孩呢?」我不禁追問道。
祁然搖搖頭:「當我下去才發現,護士長打電話是告訴我,寶兒病危,送到急救室后,搶救無果,已經走了。我的手裡,還拿著寶兒給我的半支棒棒糖……」
「什麼?」我驚叫起來,卻身子一歪差點摔下去!祁然一把抓住我,攬住了我的肩膀。
我急急地問他:「那天台上的寶兒是……」
他面色悲痛地搖搖頭:「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寶兒。也好,那樣,孩子永遠也沒有痛苦了。後來寶兒離開的那一天,我去送她,我把棒棒糖悄悄地放在了她的身邊。我始終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那天晚上的事,我知道,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但是,一尤……」他凝視著我,眼睛里亮晶晶的,是眼淚嗎?
「什麼……」我緊緊地盯著他,聲音變得很低。
「萬事萬物都有他的自然規律,包括靈魂。當然,在某些特別的時候也會有一些奇怪的反應,某些人,會看得到、聽得到、感覺得到。這並不是可恥的事情。雖然你會恐懼、會不知所措,但是你必須得學會去面對。」他攬著我肩膀的手熱熱的。
我支支吾吾地開口:「可是自從青石鎮以後,我遇見的,無一不是恐怖到極點的,我……我其實是一個膽子很小的人,長期被這樣驚嚇,我害怕自己會瘋掉,難道是因為我是七月半子時出生的緣故嗎?自從去了青石鎮以後,我的命運就……」說到這裡,我語塞起來。
祁然拍拍我的肩膀:「不會的一尤,我料想是和青石鎮有關。也許只有解決根源問題,你的問題才能得到解決。」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你說的那幾封特別的公文是怎麼回事?」
「嗯,本來我打算等這段時間忙過以後,就去南江市看你的。到時讓你看看這些東西。沒想到你忽然來了……」祁然笑了笑。
我愣愣地說道:「我本來不想給你打電話的,可是我在春城只有你一個熟人……」
「不,一尤,」他急忙解釋道:「我很高興你給我打電話,只要你需要,只要我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我都會第一時間出現。」
他……祁然他這是在表白嗎?還是,他對誰都這麼好呢?我獃獃地盯著他,卻不留意手上的啤酒傾倒了下來……
「小心!」他一下子握住我的手。我這才留意到我的拉罐里的酒倒了好多在襯衣上面。他本來就一隻手攬著我的肩膀,現在另一隻手也緊緊地握著我,感覺整個人都快躺在他的懷裡了。我忽然瞥到他的臉上有一絲可疑的臉紅,我往下一看,才發現此時我的白色襯衣被酒打濕了一大片,近乎透明,連內衣的花衣都若隱若現的,我頓時羞紅了臉……
我臉燙燙的,慌忙推開他,捂住自己胸口。他輕咳兩聲,隨後說:「要不我們先下樓,你要不要換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