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市井之地
胭脂,她終究是跟來了!
我的心慌到了極點,在夜晚空寂無人的寫字樓里,拚命狂奔。
格子間很大,卻漆黑一片,我憑著記憶往門口跑去,卻一不留神被一把椅子絆倒了,我往後面看去。寂靜偌大的房間,只有牟華的電腦閃爍著綠光。微弱的月光下,一些昏昏暗暗的影子搖搖晃晃,似乎有什麼恐怖的東西躲在陰影里。
我心生恐懼,索性脫掉高跟鞋,往門的方向跑去,屋裡沒有一點聲音,只有我的腳步聲和喘氣聲,慢慢地,我發現有點不對勁!為什麼會有兩個喘氣聲!和我聲音一樣,但是頻率完全不同的聲音!我尖叫一聲,用盡最後一點力氣跑到門口,用力拉開大門,可是門卻被鎖住了!
我加大了力氣用力拉起來,門還是絲毫不動。我雙腳一軟,跪坐在地上,這時,我感覺我裸露的小腿上,有一隻冰涼的手撫了上來,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是誰?我叫喊起來,我往腳下看去,那個位置空無一人!那,那又是什麼?那隻手的觸覺逐漸往上……整條腿有一種被凍得發麻的感覺。怎麼辦!我今天就要逃不出去了嗎?我咬紫牙關,再次拉了一下門……
門竟然輕輕地開了!那隻冰冷的手消失了。我興奮起來,掙紮起來就跑外面跑去,卻一頭撞在了兩個黑黑的影子上面。我不由自主地往後退,盯著這兩個黑黑的影子端詳起來,它們紋絲不動,但從那披肩的長發看得出來是兩個女人。
「你……你們……」我支支吾吾地說道。
其中一個影子說話了:「一尤姐,怎麼停電了?」這是娜娜的聲音。她的話音剛落,樓梯間的燈光閃爍了一下,亮了起來。
隨即從辦公室走出一個高高的身影,這是牟華,他邊走邊說:「剛剛我就上個廁所,就停電了,還好我帶了手機,不然真要嚇尿了,哈哈」他這時看到了我:「一尤姐,我就說你怎麼不在辦公室里,你的鞋子呢?」
我回過神來,跑回辦公室,在屋中間找到高跟鞋,穿上后,看著隨後進來的他們三個,我指著牟華的電腦問道:「你看看你的QQ消息,剛剛一直閃著。」
牟華一個健步走到電腦前,一邊開機一邊說:「沒有啊!我今天根本沒開QQ,你看!而且剛剛停電了,電腦都關機了。」
我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背心滲出了毛毛汗,吳婷看我臉色不好,忙說:「一尤姐,你是不是太累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和娜娜已經核過資料了,剩下的我們來做吧!」
我無力地點點頭:「我電腦上有做好的這月計劃,只差收尾了,你們整合一下就下班吧。明天早上可以晚點來。我不太舒服,我先回家了!」
他們仨連連點頭,開始坐在各自的位子上工作起來,我回辦公室拿起包包手機,就往樓下走去。
我匆匆走出電梯,一樓門衛李叔正在門口吸煙,他看見打起招呼:「這麼晚還加班啊?」我答應著,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清新空氣。
我住的這個地方叫南江市,是靠近雲南的一個小城市,因為有著一條貫穿整個城市的南江而聞名,這裡經濟並不發達,交通也不算便利,但有著終年燦爛的陽光和各色各樣的鮮花與水果,隨便走到哪一條公路,都能看見紅色的鳳凰花,紫色的藍花楹,奪目的刺桐花,美不勝收。
我家就住在靠近南江的一個小區,我大學畢業以後,不願離開這兒,父母就付了首費,替我買下了一套小小的公寓,而他們,住在離我幾百里以外的另外一個小鎮上,爸爸很有經濟頭腦,在附近的農村包了塊地,種核桃、獼猴桃這些樹,總是忙忙碌碌的。
我沿著江邊慢慢地走著,忽然記起了兒時的事情。由於我生在鬼節子時,兩歲以前,我總是夜夜驚叫啼哭,父母想盡了各種辦法,都不見好。
某一天夜裡,我又忽然啼哭,哭聲凄厲,哭了整整小半夜,整個小臉都變紫了,然後家中有人敲門,是一位年近七十的方丈,他仔細看過我后,我便有了今天的名字。
從此我再也沒有被噩夢驚醒,平平安安過了二十七年,沒想到……唉,我嘆了一口氣。掐了一朵路邊的茉莉花,放在手裡把玩起來。
逃回了南江市,卻逃不了你嗎?這時,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家裡打來的,我接通了電話。電話里傳來媽媽的聲音:「小雨呀,你怎麼這一個星期都沒打電話回家了呢?」(我以前的名字就叫小雨,因為我出生的那個夜晚,天空一直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我撒嬌地回過去:「媽,前一陣我去雲南耍了幾天,最近工作就比較忙嘛,你和老爸身體還好哈?」
媽媽笑笑:「還不是老樣子啊,家裡的獼猴桃樹已經要熟了,最近有好些人過來訂貨了,我們馬上就要忙起來了,還要請些人摘果發貨。對了,我今天還給你寄了兩箱來,你送給你朋友嘗嘗嘛!」
「好的好的」我答應著。
「小雨啊,你那個男朋友到底什麼情況啊?你從來也不跟我們說,也不帶回來讓我們看看。算了,等忙過這陣子,我和你爸就過來看看。你也老大不小了,這個年齡在我們這裡都要嫁不出去了……」媽媽絮絮叨叨著。
「哎呀,媽,好了好了,等過年的時候再說吧。」我應付著老媽。她嘆口氣,叮囑了幾句掛了電話。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在感情上很慢熱的人。和宇傑,也是相親認識的,他人品、模樣、性格都還過得去,家裡情況也算單純,朋友都說他是一個適合結婚的男人。
或許在他的心裡,我也是?我們奔著結婚的目標而去。但是我現在,卻越來越不想結婚了。
平平淡淡、一眼望到30年後的日子,我真的甘心過下去嗎?我不禁問自己。這一瞬間,我的腦袋裡閃過那個穿著藍色襯衣,站在街角望著我的男人,心裡酸澀不已。
我在街上溜達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十一點了,我才匆匆往家走去。我住在南林灣小區的某個單元14樓的一套小公寓里,雖是新建小區,但是開放式的兩幢,出租的房子甚多,魚龍混雜,各色各樣的人比比皆是。
偶爾會遇見喝醉后大喊大叫的年輕男人,也有站在窗邊對著電話哭訴家長里短的婦女,會有放在一樓,然後消失不見的摩託事情,也會打起群架來引來一列警車的壯觀畫面。
是因為現在的人生活壓力太大?所以崩潰的人越來越多,活得自我的人也越來越多,莫名其妙、五花八門?
如果老媽知道精心挑選的一個本是風景優美的小區竟是這麼精彩,估計會後悔死了。我暗暗地笑起來。
剛剛走到樓下停車場,就瞧見一個騎著自行車,頭髮亂蓬蓬的老頭一閃而過,只見他穿著一身藍色的背心運動服,那頭髮估計有一個月沒洗了吧,凌亂地膩在頭上,腳上蹬著一雙露出腳趾的解放鞋,手臂上還綁著個紅袖章。
這麼晚了?他在這兒幹嘛?我好奇地停下來打量。只見他來回在停車場走來走去,時不時撿起煙頭,狠狠地塞進口袋裡,嘴裡罵罵咧咧著。他來回走了幾圈后,騎上那除了鈴鐺到處都在響的老式自行車,又一溜煙而去。
我認識這老頭,聽樓下婆婆說,他姓江,因為父母在幾十年前那場浩劫時被批鬥慘死,所以受了刺激,時而清醒時而瘋顛。
我搖搖頭,獨自往家走去。這小區的電梯時好時壞,今天運氣不錯,電梯竟然開著,我偷笑了下。
一進門我就脫了鞋,把包包一扔,癱在沙發上,寫一天的文案比干一天的農活還累!
想起去年也是這個時候,那時我閑著無事,回老家幫爸媽幹了半個月的農活。一大清早摘果子,稱重,裝箱,發貨。雖然身體疲憊,但是睡得特別香。不像現在……唉!
這時我才發現身上米色的包裙上全是污跡,可能是摔在地上蹭的吧,我苦笑了一下。脫下來,扔進洗衣盆里。然後洗了個澡。實在是太晚了,我吹乾頭髮就睡了過去,一夜無夢。
清晨,我被窗外的鳥兒叫醒,隱隱約約聽見樓下垃圾車的聲音,看來已經才七點半,還早呢!我迷迷糊糊地又閉上眼睛。
這一瞬間,我視線里閃過一樣東西!不對,我剛剛看到了什麼?我一下子睜開雙眼,一件米色的包臀裙搭在床頭……
這不是我昨天換下的嗎?我明明隨時扔進了盆里,怎麼會在這兒。我頓時睡意全無,我一個翻身下床,跑到衛生間一看,那盆子里空空的!
不對,這屋裡有人!我隨手操起一根撐衣桿,往廚房走去,沒有人,灶台上薄薄的灰塵一看就是很久沒人做飯的樣子,我走遍了客廳,廁所,卧室,就連衣櫃也沒放過。60幾平米的房子除了我自己,沒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