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暴走！錢道空！（三）
肆虐的狂風席捲整個大廳，許久才停歇。
風神顫的破壞力，比想象中還要可怕。
平靜過後，大殿之內異常安靜，只剩下苟留一息的夏筱然痛苦的**聲和簌簌落下的石子聲。凌思瑤目瞪口呆，怔怔望著眼前不可思議的畫面，卻感覺自己好像喉嚨里塞進了大石頭，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原來，就在夏筱然使出風神顫的同時，狂暴的錢道空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迎著劍氣沖了過來。因為他是毫無顧忌地迎氣而上，他的身體已經被劍氣撕裂出了好幾道血痕，連手臂的筋肉都被勁風崩裂。
他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痛感，就這麼直挺挺迎著劍氣撞向了夏筱然，高挺而凸起的怪角狠狠戳破了夏筱然的肩膀，扣著她的鎖骨直接壓到了牆壁上。
強橫的風勁讓大殿內殘餘火光熄滅了大半，只有帷帳深處還透漏著一絲吝嗇的光。
夏筱然的血液在陰暗的燈光中像是流淌著的濃墨，從牆壁上四下蔓延，變化成詭異的圖案。
震驚，恐懼，不知所措。
凌思瑤同樣呆望著眼前的一切。
「無……無信……你是怎麼了……？」過了好半天，凌思瑤才結結巴巴地問，聲音低的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晰。
此時的大殿實在太過安靜了，即使這麼小的聲音，也會傳到錢道空的耳朵里。
凌思瑤驚訝的瞪圓了眼睛望著錢道空，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感激，還是該害怕。
因為，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雖然依稀還能看出他長著錢道空的模樣，但秉性和氣勢已經截然不同，洶湧澎湃的妖氣與靈氣，混亂地交織在錢道空的周圍，兩股氣焰的每次碰撞都會激起陣陣可怕的灼芒。而錢道空卻瘋狂地站在這混沌的能量場之中，雙手沾滿了鮮血。
兇狠，狂暴，肆虐無忌。
錢道空永遠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變得如此瘋狂。
錢道空還是聽到了凌思瑤的聲音，他拔出了怪角，放下了已經兩眼翻白的夏筱然，夏筱然像是一片紙一樣貼著牆體沿著自己的血跡滑落在地，昏死過去。
錢道空則咆哮著扭過了頭，浩蕩的妖氣爆涌而出。
「無……無信……剛才謝謝你！」凌思瑤咽了咽口水，已經無法確定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錢道空。
妖氣之中的錢道空咧嘴嘴，目光稜稜的赤瞳里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澄澈，此時的錢道空，就是一個魔鬼，一頭蠻牛，一隻充滿野性與獸性的殺戮機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殺！殺光你們！」
錢道空的聲音變得如此嘶啞粗躁，在沉悶的空氣之中震蕩。體內的邪火幾欲焚化掉他所有的良知。
大殿上的沙石簌簌墜下，錢道空全然不顧這些碎石的打擊和身上的痛楚，恐怖的目光死死逼視著凌思瑤，也正是這大殿之中除了孔聖春和夏夫人之外，最後的倖存者。
「無……無信，你冷靜一點，本……本宮相信你能控制住這股力量，我相信你的實力，我曾經那麼佩服你的機智果斷。你那麼厲害，怎麼可能連這點妖氣都無法掌控，無信，你別讓我看不起你！」凌思瑤顫抖地說著，雖然自己心裡還告訴自己一定有辦法喚醒錢道空的元神，但小腿卻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打顫，身體也本能地向後靠去。
凌思瑤的話語讓錢道空停滯片刻，土黃色的妖氣之中，錢道空的元神似乎聽到了凌思瑤的呼喚，他那周身縈繞著的澄澈靈氣也在這短暫的瞬間，激蕩起一股靈動的光華。
凌思瑤見自己的言語似乎有了效果，趕緊再接再厲道：
「你別忘了，你可是有著竊鬼靈囊啊，這……這是多少獵鬼師夢寐以求的神器啊，連本宮都恨不得將它佔為己有，你……你是多幸運啊，你才能擁有這麼一件神器，你如果……如果現在就被邪念魔化了，你對得起自己的努力么？」凌思瑤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即便面對妖魔鬼怪她也從來未曾感到過畏懼。
而此時，她卻已經一邊向後退縮，一邊渾身顫抖。
癲狂的錢道空雖然看上去似乎能夠聽到凌思瑤的聲音，但還是一步一步邁向了凌思瑤的方向，錢道空的每一步都讓支離破碎的地面發生震顫，每一次呼吸都讓空氣中激蕩起不可言喻的凶潮。
「呃啊……殺……」錢道空瘋狂地嘶吼，粗暴地打斷了凌思瑤的話，兩支寒光凜凜的怪角左右搖擺，如閻羅殿一般的寒意讓人汗洽股慄。
凌思瑤天不怕，地不怕，以宮主自居的她無論對誰都是飛揚跋扈，面對強敵也從不退縮。
此時此刻，當一個你極其要好的朋友突然變得瘋狂，殺戮了你周圍所有的人，包括險些置你於死地的敵人時，這種心靈和視覺的震撼，是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此時的凌思瑤，已經不僅僅是恐懼，更是一種不知所措，毫無對策的絕望。
而她所能做的，也僅僅是寄希望於錢道空自己，只能希望他能夠喚醒自己元神！
「無……無信，不，不，錢道空，你……你還記得嗎？你記不記得你當初是怎麼跟本宮在老林里相遇，又是怎麼險些被本宮刺死，又是幫本宮打敗了憎惡樹精，拿走了樹種的？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我是那麼佩服你，不用蠻力就可以降服妖魔。你還答應了我把憎惡樹精的樹種交給我，可是……可是你竟然反悔了，當時真是氣死我了，后……後來我找到了你，搶走了你的竊鬼靈囊，害你險些再黃帝城喪命，是你在黃帝城救了我，又知道了我的事，決定幫我救我母親，打敗炎吳桀，這些你不是都還記得嗎！你不是都記得嗎！」凌思瑤明明已經害怕得渾身如棉，但還是厲聲叱問道。
錢道空被她的言語再次震撼，雖然狂暴的妖氣仍然沒有停歇，但錢道空的身體卻已經停止了逼近，臉上猙獰的表情竟然也多了幾分茫然，就像是一張魔王的臉突然變成了石雕，仍然恐怖如斯。
凌思瑤見這個辦法似乎奏效，趕緊繼續說道：
「現在……現在你不也是為了我才來到這個韶華宮，你快看看這裡，你剛才是因為什麼才來到了這裡，你就是為了來救我的母親啊，現在我的母親也因為你而陷入到了十分危險的地步，如果你再不清醒過來……我們……」說到這裡，凌思瑤再也控制不住淚水，憔悴的容顏頃刻間被淚水斑駁。
如果眼淚一開了閘，就不可收拾地泛濫了起來，剎那間，心裡所有的煩惱、悲哀、恐懼和苦悶都齊涌心頭，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怎麼會難過到如此地步。不僅僅是因為錢道空的魔化，她的淚水她自己也無法詮釋究竟包含了什麼？
母親病危的悲傷無助，心腹背叛的驚愕失望，忘恩負義的傷痛懊悔，所有的一切都在同一個時間點一起交織到了凌思瑤的世界之中，不要說她是一個女孩子，哪怕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恐怕也無法在這麼段的時間內接受如此龐大的變故。
凌思瑤這次的哭泣已經徹底無法停止，不要說喚醒錢道空的意識，她自己都已經連話也說不出來了。突如其來的哭聲在空寂的大殿之中回蕩，魔心肆虐的錢道空也悵然望著凌思瑤，猩紅的眼睛里時隱時現著短暫的藍色靈光。
「無信……我求求你了，你趕快解除妖氣，變回原來的樣子吧，求求你了……」凌思瑤一邊哭泣一邊狼狽地哀求，錢道空身上的妖氣也收斂一些，他並沒有繼續逼近，但卻也無動於衷，並沒有流露出任何情感，臉上的表情仍然僵硬而兇狠。
「殺……殺……殺了你們！」錢道空口中喃喃，每一個字都隨著情感的波動而不斷提高音調，在說完最後一句之後再次燃燒起了無名怒火，滔天的怒意再次衝破理智。
「殺了你們！」
錢道空一聲勁嘯，凌思瑤感覺自己的瞳孔瞬間放大，明顯感受到了錢道空周身透發出陣陣異樣的波動，滔天魔氣撲面而至。
時間如同靜止，凌思瑤感覺眼前一片花白，緊接著就是滿目血紅。
「轟——」
錢道空又是一記蠻拳，拳風包裹起凌思瑤卷舞之上，升空后又重重砸到了地上，凌思瑤狂噴一股鮮血，昏厥過去。
「哈哈哈哈哈……」
錢道空再次狂笑起來，肆虐無忌的魔意爆溢而出，浩蕩土黃色妖氣環繞著周身，就像是一層層混沌迷濛的濃霧。
整個大殿里靜寂得可怕，只有錢道空的狂笑聲如龍鳴獅吼般，震天動地，本來就已經搖搖欲墜的天花板也因為這狂笑而簌簌破碎，散落崩塌。
錢道空醞釀著妖氣，似乎仍然感覺不夠，這狂躁的怒意似乎永遠都無法得到發泄，這瘋狂的妖性似乎無論沾染多少鮮血都無法停歇。
殺！殺！殺！我要殺光所有人！
這就是錢道空腦海里唯一的念頭。
他們都被我殺死了？沒有人還有意識？全都已經昏倒或者死亡了？
不對，這大殿之中還有人活著，還有人存在意識，還有人，還有人……
孔聖春已經渾身篩糠，因為躲在竹籠之中的他已經親眼目睹了這個殺戮魔王所做的一切，恐懼早已難以用語言形容。而這個殺戮魔王，他那血紅的目光，已經盯上了自己……
孔聖春顫抖著握緊了手，已經近乎崩潰。
救命啊！誰能阻止錢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