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認罪
賊膽包天,這句話用在錢道空這樣的人身上再合適不過了,經過了這些日子的磨練,錢道空的膽量竟然比當初跟骨八混江湖的時候還要大很多,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雖然自己已經深陷險境,但他還能保持理智。
崔府君一聲令下,屏風後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隨著聲音不斷接近,大殿後面陸續出現了七八個缺胳膊斷腿的鬼卒。
崔府君指了指他們,厲聲叱問錢道空:
「這些就是你當時闖入黑繩大地獄,放走惡鬼時打傷的鬼卒,你難道還敢狡辯?」
錢道空只是掃了一眼,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沉聲回答:
「我不認識它們。」
崔府君望向這幾個鬼卒,問道:
「你們幾個,那天強闖黑繩大地獄放走惡鬼的是他么?」
這些鬼卒望著錢道空,顯得有些畏怯,戰戰兢兢地回答:
「崔判官,就是這個魔頭,崔判官,你可要為小的們做主啊。」
「是啊,崔判官,這個魔頭強行闖入黑繩大地獄劫鬼,還毆打我們,真是太沒有王法了。」
這幾個鬼卒聲淚俱下,彷彿蒙受了天大的委屈,痛心疾首地向崔府君哭訴。
崔府君望向錢道空,錢道空卻不動聲色,沒有反駁,只是仔細觀察著大屏幕上投影,大腦在飛速運轉,此時,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抽煙,如果要是能來根煙就好了。
閻王倒是百無聊賴地摩挲著手上的扳指,白了這些鬼卒一眼,冷聲說道:
「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紀強闖黑繩大地獄,不簡單。」
閻王這話一出,倒讓崔府君有點摸不著頭腦。
心說閻王見手下被打不同情體恤也就算了,竟然還稱讚打他的人,難道這話還有什麼弦外之音?她扶了扶眼鏡看向閻王,閻王卻只是一直盯著錢道空,沒有再說話。
崔府君一時語塞,本來她心中的猜想是這樣的,這個錢道空既然敢做出這麼驚天動地的事情,那麼他現在如此大言不慚地撒謊也是完全符合這個罪犯的心理特徵的,因為沒有超強的心理素質肯定做不出這麼大膽妄為的事情!
於是,她擯棄懷疑,繼續威逼錢道空認罪,可剛要說話,卻被閻王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不知道該怎麼開這下文。
崔府君正思考的時候,錢道空雖然心中有些發慌。
但他依然面不改色,反而看起來更加胸有成竹。因為他剛才把這些信息整合分析了一下,終於想出了對方設下的這個圈套的漏洞。
於是,他拱了拱手說:
「稟告崔判官和閻王,經這幾個證人一說,我覺得這些事絕更不是在下所為,因為從目前來看,你們所說的這個案件有三點可疑之處。」
崔府君花容失色,心說她當首席判官這麼多年,還第一次遇到有罪犯來分析案情的情況,心中雖然惱怒,卻強按下怒火,咬牙切齒地問:
「好,真是可笑,那你倒是說說看吧,這案子哪三點可疑?」
錢道空笑了笑,沒有賣關子,繼續說道:
「這第一點,請崔府君大人自己翻看一下這案件的備案時間,請問,這幾個惡鬼逃出黑繩大地獄之後,它們立刻被通緝了么?」
崔府君聽完一楞,心說這是什麼意思?這幾個惡鬼逃出黑繩大地獄當然會立刻被通緝,難道還會放任不管?於是,她沉著臉回答:
「當然,這麼大的事肯定會被通緝。」
她一邊說,一邊查看電腦中的記錄,但她看了一會兒,臉上的憤怒卻悄悄變成了驚訝之色,她萬萬沒想到,明明對錢道空的訴狀中這惡鬼逃出的時間是二月初五,而這幾個惡鬼被通緝的時間竟然……竟然是是昨天?
錢道空在旁邊察言觀色,發現崔府君似乎發現了異樣,終於放心下來。
崔府君繼續仔細翻閱,發現錢道空的通緝令竟然也是昨天才頒布。
頭一天被通緝,第二天就被抓,還是主動送上門,這可能么?
錢道空見崔府君神色大變,暗想果然和自己預料的一樣。這個想要栽贓自己的幕後主使,太迫切想要陷害自己,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就引誘錢道空來自投羅網,同時還準備好了如此充分的證據。
只不過對方卻並沒有想到,這本應慌亂辯解的錢道空卻發現了這個案件的致命漏洞,讓他看似完美的計劃,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錢道空努力剋制激動的情緒,繼續壓低聲音說道:
「崔判官先不必驚訝,這第二點才是這事情更奇怪的地方,訴狀中說我夥同惡鬼鵑媞、凶兕還有郭雨寒在日向山明搶暗盜,這裡面也有不合常理的地方。您仔細想想這個事件,其他搶盜事件都可以看作是無關緊要的內容,但真正最重要的東西只有一個,那就是聚靈球。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他們剛來日向山的一段時間裡,其實是風平浪靜的,但等到偷走聚靈球的前幾天,卻開始非常頻繁的犯案。」
崔府君聽錢道空一說,趕緊快速翻看案件的資料,發現果然跟錢道空說的一樣,這鵑緹和凶兕所進行的違法活動的確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案件,但時間確是非常頻繁。
她望著錢道空,喃喃問道:
「的卻如此,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還沒等錢道空回答,閻王卻嗤笑一聲,伸出了食指,讓翡翠扳指在上面打轉,不屑地說道:
「崔府君,想你當了幾百年判官,這點邏輯能力竟然不如一個小孩子,還沒明白怎麼一回事么?這兩個惡鬼剛來日向山的時候都不至於到處張揚偷盜,但在偷走聚靈球之前,卻如此頻繁的進行犯罪活動,顯然是為了讓這個事件混雜其中,讓外人看起來這個聚靈球只是它們不經意得到的,而不是主要目的。」
錢道空點了點頭,拱手說道:
「閻王明鑒,正是如此,但這個罪犯卻沒有想到,它們這兩個惡鬼太貪心,它們將聚靈球偷到手后,又吸走了我這位朋友的內丹,我去為我朋友奪回內丹,才發生了照片上的事。」
崔府君恍然大悟,如果真的如錢道空所說,那這件事的確很蹊蹺。但眼下自己被錢道空這小鬼搶盡了風頭,她心裡到底還是很不爽,女人天生的嫉妒心又暴漲起來,明明中立態度的她,此刻倒是有些嫉恨錢道空了。她瞪著錢道空追問道:
「那又如何?那惡鬼現在一定已經被你降服了吧?你想怎麼說都可以,而且你說得頭頭是道,又如此清楚,這倒更像是你策劃的了!」
「不對,他的這個動機,我沒必要。」錢道空回答。
「為什麼?」崔府君問。
「因為這個策劃者所做的這些準備工作已經足以說明它一定是地府陰差,它很清楚這兩個惡鬼已經在被調查,雖然不知道它為什麼要偷這個聚靈球,但這個東西顯然很重要,而且它還不希望別人通過自己要偷盜的物品,猜測出身份,從而使他監守自盜的行徑敗露!所以才需要掩飾。
可是,我根本沒必要這麼做,因為是個凡人,如果我真的犯下這樣的滔天大案,我為什麼要做那些沒必要的掩飾呢?我就算讓你們知道我的目的就是聚靈球又如何呢?
所以,這個罪犯之所以害怕,是因為這聚靈球的重要性和特殊意義根本就沒幾個人可能知道,如果不偽裝成二個惡鬼打劫成性,偷盜成癮,恰巧偷走了聚靈球,那麼這個罪犯就會一下子被懷疑!
更重要的是,這個聚靈球的失主恰恰就是這個跟我一同被押過來的女人——郭雨寒,可你們卻誣告我們是同黨,這是不是太可笑了?」
錢道空湛藍的眼眸靈光閃爍,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推測,是因為此前他從竊鬼靈囊中三個逃犯惡鬼的話中聽出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其中有一點就是這個幕後主使在幫助惡鬼越獄之後,竟然連最重要的玄地靈鎧都沒有帶走,而是讓幾個不重要角色去銷贓,那就說明他的目的可能根本不在此,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所以當錢道空聽說了日向山的數起偷盜事件的時候,立刻意識到,這個傢伙的真正目的可能就是為了要奪取郭雨寒的聚靈球,但只不過最後失敗了。
崔府君皺著眉頭,她雖然不服氣,但心裡很清楚,錢道空的分析沒有任何紕漏。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事情已經變得十分明顯了,這個地府的內鬼,他放走了眾鬼,偷走了包括玄地靈鎧在內的珍寶,然後利用二鬼搶走了聚靈球,就要大功告成之時,卻被錢道空誤打誤撞遇到了,才引發了這一系列的事情。
儘管如此,崔府君還是有點懷疑,畢竟這事情如果真的如錢道空所說,那這個幕後主使要真是地府高官,那可就難辦了。
崔府君思考了一會兒,雙手交叉拄在石台前,突然又厲色說道:
「好你個巧舌如簧,本官都差點被你所欺騙,你說了這麼多,都無非是你的猜測。而眼下人證物證都足以為你定罪,可是你有什麼證據能說明你是清白的?你降服的惡鬼可不算,它們的話根本不足信!」
錢道空笑了笑,朗聲道:
「當然,這第三點就是能證明我清白……」
錢道空剛要繼續說下去,可是話說到一半,他的嘴唇卻僵住了,整個人好像石化了一樣,動彈不得。他突然感覺渾身上下過電一樣麻木,緊接著他的眼前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一股極其濃烈的邪氣從天而降,將他全身籠罩,使錢道空彷彿置身夢魘。
緊接著,錢道空感覺身體不由自主地瑟縮一下,渾身如棉,失去了意識。
無盡的黑暗籠罩在眼前,
錢道空的神識彷彿被從剛才的空間一下子抽離。
連他自己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無縹緲,剛才眼前與崔府君對峙的情景雖然還歷歷在目,卻變得不那麼清晰,記憶也似乎變得無比模糊。
此時,唯一他能辨識的,就是眼前這無盡的黑暗,深不可測,恐怖壓抑。
而等他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己竟然被倒掛起來,就像是市場被切好的豬肉。
錢道空感覺頭昏腦漲,逆流的血液讓他直犯噁心。他努力捲起身子,想讓自己抱住自己的腿,卻試了好幾次都失敗。
環視周圍,發現郭雨寒也在自己旁邊被這麼倒吊著,長發全部垂了下來,兩眼微合,神色冷厲,面容煞白。似乎郭雨寒已經過了跟錢道空一樣掙扎的階段,只不過和錢道空不同的是,她竟然能夠身體呈直角一樣懸空,腦袋並沒有充血。
「喂……喂……郭大小姐,醒醒……」錢道空輕聲叫著。
郭雨寒好半天才醒了過來,面沉似水,冷聲問:
「呵,這回不叫了?剛才不是挺厲害的么?」
錢道空努力彎腰,讓自己的腦袋能好受些,艱難地回答:
「這……我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被吊起來?這是哪啊?」
錢道空一股腦問了這麼多問題,郭雨寒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且錢道空看他表情,似乎比自己要有更多的事情要問。
郭雨寒白了他一眼,表情古怪地對錢道空說:
「我真是搞不懂你,你還問我?咱們現在在牢房裡啊,用不了多久咱們就要被押解到火山地獄了!」
錢道空目瞪舌撟,好半天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他驚訝問道:
「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郭雨寒更加詫異,反倒很不可思議地望向錢道空說:
「喂……你裝什麼糊塗,剛才可是你自己認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