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逢

  這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外面的天氣正如此時錢道空的心情一樣，風輕雲淡，晴空萬里。


  錢道空開著他新提的哈蘭達，跟著車裡的音樂發出輕哼，興高采烈地趕赴約會的地點。


  錢道空心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爽！沒想到自己也開始漸漸走運，心說這真是「陰逢剝處自陽復，否到極時須泰來」啊！自從死亡劇本事件結束后，他先是將廁鬼和血鬼畫師的鬼靈卡在冥金當鋪意外地賣出了100萬的高價。


  緊接著，好事接二連三，本來上午還突然想起心中的女神，心如刀絞，竟然才過了短短几小時，就心想事成地又接到了一個這樣讓他激動不已的電話。


  他的女神艾默，竟然不知道通過什麼方法找到了自己，竟然還主動約自己見面！

  此前，錢道空之前心中的猶豫和忐忑早就已經一掃而光，事實上，任何兩個長時間斷了往來的人，之所以覺得重逢或者相聚有些尷尬，往往都是缺少一個能夠打破僵局的契機。


  或許一個電話，或許一次重逢，只要一旦有了這個契機，總會讓這樣的兩個人重新找回那些沉澱的情愫。


  路上，錢道空不斷提醒著自己，自己已經金盆洗手，已經成了好人，絕對不能在女神面前暴露出一丁點自己粗鄙市儈的一面，一定要表現出自己像個謙謙君子。


  錢道空緊握著方向盤，迫不及待地狂奔，向來開車就比較快的他這一次簡直連路怒症都快犯了，恨不得前世界都給他讓路。雖然他十分迫切希望快點見到艾默，但他心裡多少還是有點緊張，不過不管怎麼說，起碼他現在所做的工作雖然有點不合常理，萬一艾默問及，他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難道要跟她說是專業靈魂處理員？


  另一方面，之前那些不堪回首的經歷讓錢道空早就養成了一個習慣，無論天大的好事，他還是會多了一個心眼，絕不盲目大意。雖然在電話中錢道空和艾默聊得很開心，而且也並沒有聽出對方有什麼異樣。但錢道空還是做了充分的準備，臨走前把竊鬼靈囊帶在身上，至於其他更多的顧慮和猜測，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他，也已經根本沒有去多想的念頭了。


  很快，錢道空就趕到了約會地點，車停在了一家離舊城區比較近的麵館門口。


  這家麵館門面很舊，看上去已經開了有些年頭，錢道空在車裡望著這家店，往事歷歷在目，他想起當初上學的時候，早就和艾默就經常來這家麵館吃午飯，因為這裡離學校很近，而且老闆人很好，飯菜也是經濟實惠。


  今天，艾默約早就來這裡，似乎也是對往事的追憶吧。


  錢道空下了車，一眼就發現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少女正坐在麵館外面的小桌旁邊，少女見到錢道空后，輕輕地朝他擺了擺手。


  這一刻，錢道空無法形容他的心情，激動，緊張，興奮，這突然湧起的種種情感同時灌注進他的腦海里，蕩漾的清風似乎也產生了馥郁的香氣，將他纏繞在了香風的簇擁之中。


  錢道空怔怔地走近，如此近的距離卻讓他還是恨不得自己能夠走得更快一些。


  風揚起千絲萬縷的墨色盛開在香氣中，她似雪似玉的容顏映在那雙翼一般展開的青絲之中，右眼處那顆淚痣如同一枚嵌在美玉之上的黑曜石，為她恰到好處地增添了幾分魅惑。在錢道空看起來，眼前的女神艾默似乎一點沒變，依然那樣聖潔而美麗，雖然她看上去如此柔弱與嬌小，但卻充滿了讓錢道空難以形容的美態，她那透著柔和的雙唇，精緻的雙眸，和淺淺綻放開來的玉齒，如同漫天櫻花，瞬間傾倒了錢道空的心。


  「嗨！好久不見咯！」艾默微笑著打招呼。


  「是啊……好久不見！想不到你更漂亮了！」錢道空一時語塞，訥訥回答。


  「嘻嘻，這可不像你說的話，我記得以前你可是總沒事就欺負我的，還說我長得就是一個醜八怪呢！現在嘴倒是變得挺甜了嘛！」艾默倒是和當初一樣的開朗。


  錢道空也尷尬地笑了笑，也不禁回憶起來，其實上學那個時候的他，確實還是蠻愛欺負艾默的。


  不過，這也是大多數那個年齡段的小孩子經常會表現出來的行為，越是喜歡的人，越是偏偏愛去欺負她，因為小孩子總想要通過自己的調皮搗蛋表現自己，引起對方的注意。


  「對啊，所以我才說，想不到，你竟然也能有一天變這麼漂亮，哈哈……」錢道空也笑著坐了下來。


  「看來你還真是沒變啊，信不信我揪你耳朵！」艾默揚了揚手。


  錢道空連忙攔住，要知道，這可是他當初最害怕的手段了。


  「哎哎哎……你現在好歹也是知識分子，還是咱們A市都出了名的小說家，你怎麼還說動手就動手啊！」


  錢道空話音未落，艾默臉上的笑容卻一下子僵住了。


  而就在這剎那間，錢道空竟然也突然感覺自己似乎出現了錯覺，感覺自己面前的艾默竟似和那個食夢鬼製造的夢境中，那個可怕的嗜血女魔很像。


  然而，這種感覺轉瞬即逝，艾默也恢復了平靜，詫異問道：

  「你……你怎麼知道我寫小說？」


  「額……」錢道空這才反應過來，看來艾默可能對發生的一切並不完全知情。「我當然知道了，畢竟你的那本《驚魂之城》實在是太火了，甚至都被網友們稱為『死亡劇本』，只是不知道後來為什麼斷更了，而且網上傳聞，說那些盜版了這本書的網站運營商們也都紛紛離奇死亡。大家越傳越玄乎，所以網上就開始到處尋找這個作者，有一些無聊的人甚至還人肉了那個作者，那陣子我也蠻關注這個新聞的，結果我後來一看這個作者的圖片，我才發現，這個作者竟然是你啊！真是沒想到，你還是那麼有才華！」


  艾默聽到錢道空突然提到這件事，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了幾分，皺了皺眉，喃喃說道：


  「唉……你就別提那本書了，就是因為它，我差點把命都給丟了。說出來你可能都不會相信，不光網友們覺得那本小說太神奇了，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自己所寫的內容，竟然有一天會真的變成現實生活中的真實情景。其實網上說的也有一些事情是真的，後來……後來小說裡面出現的死者竟然全都真的遇害，而我自己也被兇手綁架，差點發生了危險。」


  艾默越說臉色越蒼白，顯然對這件事仍然心有餘悸。


  「天啊！不……不會吧，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錢道空明明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也只得裝作並不知情的樣子。


  「是真的，那本小說的大綱其實並不是我攥寫的，而是一個神秘人交給我的，但它的一些對於我那本小說的設定和想法，和我的思路其實也是吻合的……於是我就按它提供的大綱寫下去了，只是我沒有想到……算了，一切都過去，不過也好，也正是因為這本古怪的小說，咱們兩個還能有機會見面啊！」艾默說著，輕舒愁眉，臉上又恢復了那可愛的笑容。


  「咦？這麼說你能找到我的聯繫方式，也和這本書有關咯？」


  錢道空不由一怔，其實艾默如何找到自己這一點正是他最關心的話題，他正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詢問，卻沒想到艾默竟然能夠主動跟自己提起這件事情來。


  「沒錯，今天我去警局補一份口供的時候，恰好看到了你的照片，於是我就認出你來了。這為了見你一面，跟警察商量要你聯繫方式的時候，也還真是浪廢了我一番口舌呢，你這還不得請我吃頓大餐犒勞犒勞我啊！」艾默說。


  「成啊，沒問題！點吧！」


  錢道空爽快的答應，心裡卻暗自嘀咕，艾默看到了自己的照片，難不成，警方現在還在繼續調查著自己？但錢道空仔細一想，這倒也是很正常，畢竟那次事件，自己也牽扯很深。


  好在艾默並沒有多想，既然她主動邀約自己，就說明她對自己的人品還是信任的。


  想到這裡，錢道空摒棄了腦海中的疑慮，努力讓自己恢復常態。


  艾默也看了看桌面上的菜單，笑著說：


  「好啊，那我就不客氣咯，就點這個，十二元一碗的特色拉麵，這是上學的時候我最愛吃的，恩……當時可算是土豪餐了呢！」


  「行，那我也要一碗這個，說實話，我也好久沒吃這個了！」


  點完菜，艾默手托香腮，仰望著街道，喃喃說道：

  「嘻嘻……其實說起來，上學那會兒也挺有意思的，你總讓我幫你帶飯，我那時候也真是蠻傻的，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竟然還總是每次都給你帶。有一天，你中午沒有吃飯，讓我幫你帶一份這家的拉麵回去，結果那天客人太多，為了幫你賣拉麵，我上課都差點晚了。」


  錢道空也想起了那段往事，不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啊，你還記得後來怎麼了么？」


  艾默笑得更開心了，白了錢道空一眼，說道：


  「嘿嘿，當然記得啦！你當時可是餓壞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那麼窘的樣子，我記得你看到拉麵的時候，簡直跟鬼子見到了花姑娘一樣，你抱著拉麵，迫不及待地把最後排那個小胖子攆到了你的座位上，你自己跑到後排用課本擋著開始吃拉麵，吃到盡興的時候，還一直發出那『簌簌』的聲音，那聲音實在是太大了，全班同學都笑了。」


  錢道空似乎也回憶起了那端尷尬的往事，搖了搖頭說：

  「是啊，當時上課的老師實在忍不住了，朝我怒吼說，後排的那個同學你噁心不噁心啊，把大鼻涕一直吸來吸去的，快去給我擤了！」


  「嘻嘻……」


  錢道空和艾默說笑著，回憶著曾經發生的往事，這麼多年以來，錢道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開心的笑過了，而這一幕也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出現在了夢境之中。


  此時，這個讓她魂牽夢縈的女神竟然真的發生在了自己的眼前，錢道空已經根本無法形容此時他內心的愉悅，只想讓時間永遠定格在這一刻。


  雖然明知道這不可能，但還是這樣固執地希望著。


  直到多年以後，當錢道空再度回想起這一天時，想起他們當時所講的那些讓彼此捧腹大笑的往事時，卻已是心如刀割，再也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