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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三品布政赤子心

  皇帝的召見,對於程廷知來說,絕對算是個意外之喜。

  因為這是他的計劃走向成功的第一步。

  一省的首憲,還有一省幾乎所有的高層官員,不可能憑藉程廷知簡單幾句話,以及一些貪腐的證據,就把他們全部拉下馬。

  要知道,即便是吏部新補缺出去的知縣,在離開建康之前,有時候都會被皇帝召見。

  當然了,這種就要看皇帝的心情好不好了,如果皇帝心情不好,那多半是懶得見這些人的,只讓太監拿份勉勵的聖旨去念一念了事。

  而重新考量一省首憲的人選,哪怕是對於朝廷來說,都是一件大事情,皇帝也不能憑藉一己好惡,來決定巡撫的人選。

  皇帝要跟中書省的宰相們商量,要跟吏部的堂官商量,最後才能定下來。

  說白了,這是一件大事情。

  皇帝在正式考慮這件事情之前,需要先見一面福這個膽大包天的福建布政使。

  說起來,之前沈毅在浙江的時候,也給沈毅發來過一封信,讓沈毅過年的時候,帶著浙江巡撫周義山一起去建康面聖。

  也就是說,今年過年,沈老爺要帶著兩位地方大員一起回建康了。

  想到這裡,沈毅看向程廷知,微笑道:「程藩台,聖上願意見你,就說明已經在認真考量這件事了,眼下距離年關,也就只剩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程藩台要好好考慮考慮,見到聖上的時候,應該怎麼說。」

  程廷知似乎聽出了沈毅話裡有話,他若有所思的抬頭看向沈毅,然後微微低頭:「請沈學士指教。」

  「指教不敢當。」

  沈毅微笑道:「只是有一些個人的想法,想要提醒藩台幾句。」

  程廷知面色嚴肅,低頭道:「程某洗耳恭聽。」

  「不管是在哪個省,亦或是在建康,貪腐都是扳不倒朝廷大員的。」

  沈老爺緩緩說道:「因為對於聖上,對於朝廷來說,一個官員只要肯做事,能做事,那麼他私德有虧,或者是私下裡拿了一些錢財,這都無關緊要。」

  「就拿福建一省來說。」

  沈毅微笑著說道:「對於聖上來說,一省的穩定是最重要的,而貪腐受賄,欺壓百姓這些事情,都是不怎麼起眼的小事情。」

  程廷知想了想,然後看向沈毅,嘆了口氣:「這些道理,程某心裡多多少少是知道的,但是程某隻見過兩次聖上,還是遠遠的瞧了一眼,私下裡是一次都沒有見過,對於聖上的脾氣性格,是全然不了解的…」

  洪德皇帝在位,到今年已經差不多十年時間了。

  這十年時間裡,前六年是朝廷的幾位相公以及孫太后在做主,皇帝真正執政,也就是這四年時間而已。

  這十年時間裡,程廷知雖然去過幾次建康,但是只在朝會上見過天子,而且兩次時間間隔很長,他第一次見皇帝,皇帝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第二次見面是在洪德七年。

  不過也就是匆匆一面,並沒有任何接觸。

  因此他對於當今皇帝的秉性脾氣,是全然不了解的。

  程藩台對著沈毅微微低頭道:「沈學士是天子近臣,能不能指點指點程某?」

  「我正要與藩台說這些。」

  沈毅前面說的話,其實都是鋪墊,現在,才終於說到了正題。

  沈老爺看著程藩台,緩緩說道:「程藩台見陛下,別的都不需要去想,只要記住兩個字。」

  「事功!」

  「當今聖上,是個有遠志的皇帝,心裡存想的,都是朝廷的大業。」

  沈毅低眉道:「程藩台想要做事情,就必須要讓陛下知道,你準備做什麼事情,打算怎麼做,有多少把握能夠做成。」

  「撇開一切虛妄。」

  沈老爺悶聲悶氣的說道:「直指事功二字。」

  所謂事功,意思就是務實。

  一切手段,都是為了做成事情。

  事功學派,在讀書人里,其實偏小眾一些,因為一部分讀書人覺得事功二字太過「功利」,不符合聖人之學高大上的格調。

  這部分讀書人,更注重修身養性,修養道德。

  而這部分讀書人,最了不起,也就只能做到「平日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而已。

  而事實情況是,這部分讀書人,往往連「一死報君王」都做不到,真國難臨頭了,該剃辮子,還是一樣會剃辮子。

  程廷知對著沈毅規規矩矩的作了個揖,低頭道:「沈學士所言,程某已經全記下來了。」

  他抬頭看著沈毅,問道:「沈學士,再有半個月,就要進臘月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動身回建康,我也好提前準備。」

  沈毅想了想,然後開口道:「抗倭軍抓到的那些倭寇俘虜,已經殺了十幾天了,再有個五六天,應該就能殺乾淨,到時候我應該會帶著抗倭軍返回溫州樂清,再從樂清取道建康。」

  現在抗倭軍的將士們,大多都是台州府或者是溫州府人,沈毅自己過年都要回建康陪伴家人,沒有道理把這三千抗倭軍丟在福州過年。

  程廷知低頭想了想,然後開口道:「程某這幾天就跟巡撫衙門告假,到時候與沈學士一起回建康。」

  他本來就是建康附近的所謂「京畿」人士,過年回去,倒也合情合理。

  沈毅笑著問道:「藩台可有家人兒女在福州,我給你們多安排兩輛馬車。」

  程廷知微微搖頭。

  「程某是孤身一人,在福建做官…」

  好傢夥。

  沈毅忍不住微微搖了搖頭。

  難怪這些福建的官員,不買這位程藩台的帳呢,原來是孤身一人在福建做「裸官」,這樣,的確會讓同僚心生畏懼,或者是敬而遠之的心態。

  畢竟這種官無所顧慮,誰也不知道他們能幹出什麼事情出來。

  而沈毅這種,甚至都不算裸官。

  他如果是在地方上做官,有固定官署,他是一定會把夫人還有孩子帶在身邊的。

  只是他在東南諸省四處奔波,實在是不方便帶家人在身邊,而且這個時代的沿海,可沒有另一個世界那麼繁榮,相比較來說,妻小留在建康,日子肯定是要好過一些的。

  與程廷知說了會話之後,沈毅便拱手告辭,然後對程廷知道:「程藩台,等我離開福州的時候,再派人知會你。」

  說到這裡,沈毅頓了頓,然後笑道:「這一次進建康面聖,明年藩台要麼成為福建首憲,要麼就是調任他省,這樣算起來,藩台真是無論如何都不吃虧,在下心裡真是佩服得緊。」

  程廷知跟福建官場不對付,如果能離開福建,對於他來說,自然也算是一件好事。

  哪怕是那種降半級外調,他心裡肯定也是高興的。

  「都是托沈學士照顧。」

  程廷知對著沈毅拱手道:「今後,沈學士有什麼吩咐,只要一紙書信,不管程某在哪裡,一定盡心竭力。」

  這話有點官場結盟的味道。

  不過在沈毅眼裡,這個福建布政使有點瘋批,做盟友的話,太不穩當了。

  所以…沈毅沒有接這個話,而是笑了笑:「明年藩台要是執掌了福建,替朝廷辦好市舶司,沈某心裡就非常高興了。」

  「真要是如此…」

  程廷知對著沈毅笑了笑:「程某明年,就把家裡人,都帶到福州來。」

  這句視死如歸的話,讓沈毅心裡為之一沉。

  他默默嘆了口氣,然後緩緩說道:「藩台只要能替朝廷辦好差事,朝廷…」

  「一定能保藩台一家老小安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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