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變化
聽了這話，唐果略微有些驚訝，主要是她一向覺得秦滄和嚴立夫好像是不大對盤，或者應該說秦滄對嚴立夫單方面的有些看不順眼，所以冷不防聽到他說和嚴立夫不謀而合，還真是有些怪異的厲害。
這樣的念頭才剛剛在心裏面轉了轉，秦滄就好像已經看出來了似的，朝唐果瞥了一眼，說：「我從來都只是不喜歡他的為人，可沒有否認過他頭腦還湊合。」
好一個還湊合，如果嚴立夫那樣的成績都只能算作是「頭腦還湊合」，那唐果都不知道自己脖子上長著的到底應該被當成是腦袋，還是肉球了。而且話又說回來，秦滄考進來的時間跟自己被分配過來的時間只是相差了那麼幾天而已，他在此之前也不大可能有機會和嚴立夫打交道，更別說是又多麼熟悉，多麼了解了，這個「不喜歡他的為人」又從何談起呢？
「想要看出一個人的為人怎麼樣，不一定非得經年累月。」秦滄又說。
唐果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扭過頭去，瞥了一眼路邊停著的一台車，借著車窗的反光倒影看了看自己的臉，還好，乾乾淨淨的，上面一個字也沒有寫，她剛才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臉變成了顯示屏，把心裏面想的東西都一字不落的反應了出來，否則的話這也未免太嚇人了，自己才念頭一動，那邊秦滄居然就已經看出來了，難不成他一個研究犯罪學的，還學過什麼讀心術之類的東西么？
「你臉上沒有字，我也不會讀心術。」秦滄在唐果胡思亂想的功夫，又一次不緊不慢的開了口，不過這一次他似乎是故意的，帶著一點點戲謔的味道。
唐果再也忍不住了：「你這根本就是讀心術好吧？！不然的話幹嘛一猜一個準兒啊！我又沒有說出來，你怎麼會每一次都知道我心裡想的是什麼？」
「原本我也不是特別確定，不過你這麼一承認，我不就什麼都知道了么！」秦滄兩手一攤，「我的確不會讀心術，之所以每一次都說中，也是要多謝你這個有些單蠢的人，臉上雖然沒有字，但是一有什麼想法，眼神就先變了，只要平時多和你打交道，不難判斷出來你不同的眼神代表著什麼樣的情緒，推理一下就行。」
「以後提醒我，跟你打交道的時候買副墨鏡，偏光鏡面的！」唐果有些鬱悶的對秦滄說，雖然說能夠讀懂別人的眼神，這就算不是讀心術，也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但是自己作為那個被讀的人，感受就實在是不怎麼好了，不過她並沒有打算繼續糾結這件事，而是把話題轉移到了正題上面，「對了，那你說嚴立夫和你不謀而合，你的意思是他們懷疑湯天路，跟咱們提石理全一樣，都是聲東擊西？」
「你這個詞用的不準確，不是聲東擊西，是造聲勢。」秦滄糾正了一下唐果的措辭，然後點了點頭，「措辭雖然不夠準確，但是你想表達的意思還是沒問題的，他們應該也是懷疑兇手另有其人，只不過隱藏的比較深，從李銀柳和孔曉彤這兩個人身上很難找到明顯的交集，極有可能是認識她們，但是又不是關係那麼密切的人，所以嚴立夫才會跟咱們一樣，隨便找一個本身就有污點的人出來做煙霧彈，無非是想要故意打草驚蛇，引蛇出洞罷了。」
「原來他們也是用咱們那一套，」唐果問，「那咱們現在準備幹什麼呢？」
「原本我是打算走的，不過現在改主意了，咱們再去一趟孔曉彤的家，也再找一趟魏鴻文，跟他們要幾張孔曉彤和李銀柳生前的照片。」秦滄回答說，說完之後，他又出乎唐果意料的補充了一句，「跟咱們打一樣主意的人是嚴立夫，可不包括小朱，小朱應該是實打實的以為他們在懷疑湯天路呢。」
「不會吧？何以見得？」唐果對於去要照片這件事沒有任何的異議，倒是對秦滄的另外一個結論有些好奇，小朱始終是跟在嚴立夫身邊的，沒道理嚴立夫的計劃他會不知道，這從什麼角度都有些說不通。
「很簡單，跟剛才你的情況一樣，眼神。」秦滄回答道，「小朱在開口之前，先看了嚴立夫，確定得到了他的默許，然後才敢說出湯天路的名字。」
「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吧？那我一開始不也沒說出石理全的名字么，可我對你的計劃是知情的啊，我只是不確定你到底想不想告訴人家。」唐果不解。
「你說的沒錯，你的確一開始也沒有說出石理全的名字，但是你把咱們在小區里走訪調查，了解情況這個做法說出來了，隱藏起了具體信息是你不確定我的打算，但你心裡知道咱們並不是真的在調查石理全，所以你就可以毫不擔心的說出咱們在走訪調查的這種答案，同時你也清楚『打草驚蛇』的計劃我可能不想說，所以你就對咱們並不是真的懷疑石理全，而是覺得另有其人這件事隻字未提。」秦滄幫她分析了一下其中的不同，「小朱則不是，他打從一開始連他們在走訪調查，詢問有關湯天路的事都一個字不敢輕易往外露，這就說明了兩點，其一他認為嚴立夫是認認真真的在調查湯天路，其二他知道嚴立夫不喜歡將自己的行動計劃分享給其他人，所以才會第一時間就用眼神加以請示，得到許可了才開口。」
唐果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她原本就崇拜嚴立夫，當初還試圖向上級爭取過，想要推辭掉和秦滄搭檔的安排，跟著嚴立夫學習，所以聽到了秦滄這樣的分析，讓她的心裡覺得有些怪彆扭的，但是另外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認秦滄說的有道理，每一個細節都解釋的通。
算了，誰都不是神仙，是個人就有私心，自己可能以前是把嚴立夫給不知不覺的神話了。他只不過是查案子的神探，卻不是人格上的神人。
這麼一想，唐果的心裏面就舒坦多了。
秦滄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嘴角微微的挑了挑。
兩個人先給魏鴻文打了一通電話，因為魏鴻文的房子已經成了兇案現場，所以他一直都沒有回來住過，女兒朵朵也給送去了他母親租住的那個地方幫忙照顧，所以想要那照片，還得先給他打一通電話，讓他儘快過來一趟。魏鴻文最近因為家裡面出了事，雖然說他本人並沒有因為李銀柳的死而產生多大的悲痛情緒，但是他上班的單位卻並不了解這一點，所以給了他很長一段時間的休假，讓他好好的調整一下情緒，以免狀態不好的時候勉強回去上班會造成什麼事故，那可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這段時間魏鴻文都比較行動自由，所以接到了秦滄他們的電話通知之後就一口答應下來，說他這就趕過來，不過路途需要一點時間。
既然這樣，兩個人就選擇了再一次來到孔曉彤的家，孔曉彤的遇害地點是在小區外面，家裡邊自然是一派正常，所以孟俊茂也一直住在這裡，這回秦滄和唐果上門的時候，孟俊茂已經上班去了，當日跟他一起在這裡找東西的「表妹」卻還在，那姑娘看到秦滄和唐果又來了，先是愣了一下，她對秦滄顯然還是很有印象的，因為上一次秦滄別有用心的對這個「表妹」沒少噓寒問暖。這姑娘現在看到秦滄，一愣神之後，臉上居然流露出了幾分羞澀。
唐果偷偷的撇了撇嘴，「表妹」跟孟俊茂到底是什麼關係，除非是傻子，否則隨便拉個人都看得出來，分明就是一對偷吃的野鴛鴦，現在孔曉彤出了事，這個家裡的女主人沒了，外面的野花就大搖大擺的登堂入室了，唐果作為一個受到嚴格並且傳統家庭教育的姑娘，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感到有些肝火上涌，現在看到小野花「表妹」對秦滄那副羞答答的表情，她又覺得既可氣又可笑，秦滄的性格怎麼樣先拋開不談，單說長相那還真的是無可挑剔，人高馬大，寬肩細腰大長腿，長得也是英俊而不是陽剛，剛好他那個人又是陰晴不定，接觸不多的人看不出來，只當他是那種氣質冷清的人。另外一邊的孟俊茂呢，說是相貌醜陋倒也不至於，但絕對屬於掉進了人堆兒里，想要找出來都很困難的類型，中等個子，不知道是不是總開車少活動的緣故，才三十剛出頭就已經撅起了高高的肚腩，臉上看起來也是油膩膩的模樣。兩個人放在一起那麼稍微一比較，高下立現。
「表妹」看起來也不像是層次多高的女孩兒，和孟俊茂廝混在一起圖的是什麼，大概可以猜到，先有所圖，然後才產生的所謂感情，自然是經不起什麼考驗的，所以「表妹」看到了之前對自己似乎格外關心的帥哥又來了，舉止當中頓時就多了幾分嬌滴滴的造作。
只可惜，這一回秦滄沒有那種非得對她表達關心才能夠視線的目的，便也又恢復了平日里那種對人愛理不理的模樣，「表妹」在一旁扭捏了半天，始終不見秦滄給自己一個好臉色，別說好臉色了，就連正眼都沒有瞧她一下，這也讓她倍感失落，頓時那股子嬌滴滴的熱情就褪下去一大半。
「你聯繫一下孟俊茂，告訴他我們需要幾張孔曉彤的照片，讓他回來一趟。」唐果對「表妹」說，可能是因為知道了「表妹」與孟俊茂的關係，所以骨子裡就會有排斥的情緒，所以唐果這個平日里一向很好說話的人，對「表妹」開口的時候態度也不由自主的冷硬了幾分，臉上的表情也難得的嚴肅了起來。
「表妹」拉長著臉，不情不願的跑到一旁去給孟俊茂打電話了，兩個人不知道在電話里說了什麼，嘀嘀咕咕的說了半天才掛了電話，磨磨蹭蹭的回來對他們說：「他說了，單位有事兒，回不來，你們要找照片，就把相冊整個拿走算了，反正他留著也沒有什麼用，免得你們左一趟右一趟的老往這兒跑。」
老婆剛剛遇害身亡，屍骨未寒，這邊居然大方到了讓警察可以把整本相冊都帶走，這樣的丈夫還真的是讓人不知道該作何評價，唐果想一想之前孟俊茂在外面和孔曉彤裝成是模範夫妻一樣，心裏面覺得特別的膩歪和噁心，因此臉色和語氣也就跟著變得更加冷硬了幾分：「那相冊在哪裡，你知道么？」
「你們等著。」「表妹」懶洋洋的應了一聲，趿拉著拖鞋踢里踏拉的走到客廳的一個柜子跟前，蹲下身，打開櫃門翻找了一會兒，從裡面翻出來一本厚厚的大相冊，抱過來塞給唐果，「就是這本，都在這兒呢，你們拿走吧。孟俊茂說，讓我告訴你們，以後沒有什麼事兒就別總往這兒跑了，影響他的正常生活。」
「這麼快就找到了，平時沒少來，也沒少翻東西吧？」唐果知道這不關自己的事，但還是忍不住諷刺了「表妹」一句，她知道這已經超出了自己可以干涉的範圍，但是從道義和道德的角度出發，孟俊茂和「表妹」這麼堂而皇之的做派還是讓唐果感到十分氣憤。
「是啊，那又怎麼樣？我們一沒殺人二沒放火，你情我願，關你什麼事？！」沒有了在秦滄面前對形象的顧忌，「表妹」也是一副豁出去的嘴臉，「還有沒有事兒？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你們就趕緊走吧，我還得敷面膜呢！」
唐果還想說什麼，秦滄在一旁示意了她一下，不想讓她在於「表妹」的口舌之爭上面浪費時間，她便沒有好氣的瞪了「表妹」一眼，抱著那本重重的相冊，和秦滄一起離開了孟俊茂和孔曉彤曾經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