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為了孩子
徐虎夫婦迴避了之後,就只有魏鴻文一個人面對著秦滄和唐果這兩名陌生的警察,魏鴻文顯得有些局促,兩隻手緊張的絞在一起,秦滄這一回也不著急說話了,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盯著魏鴻文看,一副要把他給看穿的架勢,他越是這樣,魏鴻文就越是眼神閃爍,頭也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快要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顆頭顱給埋進自己的胸口裡面去,一副打定主意要當鴕鳥的模樣。
唐果有些沉不住氣,幾次想要開口去向魏鴻文問話,都被秦滄在一旁無聲的制止了,三個人就這麼沉默的僵持著,中間徐虎的老婆還有些好奇的從房間里探出頭來,想要瞧一瞧外面的情況,又被徐虎給叫了回去,重新關好了房門。
「魏鴻文,不想對我們說點什麼嗎?」秦滄過了好半天才開口對魏鴻文說。
魏鴻文估計一直沉浸在緊張的情緒當中,冷不防聽到秦滄開了口,整個人都不受自控的抖了一下,看樣子是被嚇了一大跳,同時也出於本能的抬起了頭,愁眉苦臉的看了看秦滄和唐果,然後重新低下頭去,訥訥地說:「不知道說啥。」
秦滄又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語出驚人,開口對魏鴻文問道:「你之前是不是一直盼著李銀柳死,希望她能出這樣的事呢?」
魏鴻文被他突如其來的這個問題嚇得不輕,倒吸了一口冷氣,渾身篩糠一樣的抖了起來,唐果也被秦滄的問題嚇了一跳,雖然說先從被害人最親近的人開始排除是一種尋常的思路,但是這樣的問法她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這讓她忍不住有些擔心,怕魏鴻文會突然之間勃然大怒,又吵又鬧又要投訴,那可就麻煩了,所以她提心弔膽的留意著魏鴻文的情緒變法,之後便驚訝的發現,魏鴻文除了因為秦滄的問題而受到了驚嚇之外,竟然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激動情緒,也不見什麼怒意,反而變得更加緊張起來,抖得好像打擺子一樣。
難道說,他還真的是希望李銀柳出什麼意外死去么?唐果心中有些暗暗的吃驚,之前雖然從朵朵的嘴巴裡面聽到過她的爸爸曾經說過「要是沒有媽媽就好了」這樣的言論,但唐果只是把那當成是魏鴻文在與李銀柳發生過爭吵之後產生的一些怨懟情緒罷了,並沒有特別在意,現在看到秦滄這麼直截了當的問出來之後,魏鴻文的第一反應居然是緊張和害怕,猶如被人戳中了一直隱藏的心事一般,這才真的讓她感到十分驚詫,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看起來木訥老實、其貌不揚的男人居然可能懷揣著這樣的心思,這實在是有些驚人。
雖然說從街坊鄰居那裡他們都聽說了一些關於李銀柳如何兇悍霸道的傳聞,這些傳聞看起來也十有八九是真的,但是面對這樣的妻子,假如認為沒有辦法忍受,滿可以選擇離婚,不惜一切代價的離婚,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卻沒有必要如此狠毒的希望對方死掉,甚至是除了這種慘案,被人給活活殺死。
方才唐果還有些納悶,為什麼魏鴻文的那個工友徐虎一直在搶著說話,一個勁兒強調什麼夫妻兩個人就好像舌頭和牙之間的關係云云,弄了半天他是在試圖幫助魏鴻文遮掩,生怕一不小心流露出,或者是被他們事先打聽出來魏鴻文有過對李銀柳憎恨,恨不得對方死掉的那種念頭,所以一個勁兒的在替魏鴻文做鋪墊,好讓魏鴻文對李銀柳的怨恨都變成了夫妻之間小打小鬧的賭氣。
就連唐果都看得出來魏鴻文的害怕和緊張等同於一種默認,秦滄又怎麼會看不出來,他默默的看了看魏鴻文,又開口問:「你就那麼恨李銀柳?」
「我不恨……我不恨……」魏鴻文終於開了口,他哆哆嗦嗦的慌忙擺了擺手,「我就是怕她,她太凶了,打孩子,打我,以前還打過老人……所以我有的時候說氣話,說要是沒她就好了,我就是賭氣的那麼想一想,我什麼也沒做!」
「我又沒說是你做的,你何必要那麼急著去澄清呢?」秦滄語氣輕描淡寫的回應道,那副態度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似的,「既然你什麼也沒做過,我們找你來了解一下情況,你為什麼怕?還有案發當天,為什麼你不配合警察做筆錄?你不要說是因為太悲傷太難過,這樣的借口別人可能接受,但是我不吃這一套。」
魏鴻文的臉好像苦瓜一樣,只差沒有哭出來了:「因為我就是害怕,我心裏面偷偷想過李銀柳死了算了,她死了我就可以和女兒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結果她真的死了,我就很怕別人知道我這麼想過,萬一因為這個,他們都覺得是我殺了人,那可怎麼辦!我那天就害怕,特別害怕,怕到根本說不出話來,後來問我話的那個警察問我是不是太傷心了,我就點了頭,他說那可以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調整調整情緒,我就答應了,我就是想能往後拖一拖就拖一拖……」
「李銀柳平時有什麼事情那麼招你恨呢?」秦滄又問。
魏鴻文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略顯尷尬的說:「沒有招我恨……」
「既然已經被看透了,再遮掩下去除了讓你這個人顯得非常虛偽之外,不會有任何實質的幫助,如果我是你,我就有什麼說什麼,殺一個人絕大多數情況下是因為恨這個人,但是恨一個人未必就一定會動手殺了她,我現在是在給你機會,讓你說清楚自己的感受,還有不會動手殺李銀柳的理由,如果你不肯好好把握,那我們現在就可以走,之後如果你再因為一些過去的什麼舉動惹上嫌疑,可就沒有這種主動的機會了。」秦滄把事實攤開來擺在魏鴻文的面前,並且把該怎麼做的決定權也一併交給了他,「坦誠還是不坦誠,隨你的便。」
魏鴻文沒有馬上說話,很顯然他的內心裏面已經陷入了一場天人交戰,見狀,秦滄倒也不去開口催促,給他時間去糾結,唐果便也不吭聲,只管等著。
魏鴻文沉默了一會兒,最終緩緩的嘆了一口氣,神色之間仍舊帶著一點點的猶豫,但他還是選擇了開口:「我是做丈夫的,不應該這麼說,但是李銀柳死了,我也不是特別的難過,我想的最多的就是之後怎麼帶著女兒好好的過日子。」
「你跟李銀柳感情出了很大的問題?」唐果見他肯開口了,也悄悄的鬆了一口氣,暗中咋舌,沒想到秦滄這種激將法居然也能夠奏效。
魏鴻文搖搖頭:「我們倆感情沒有什麼問題,原本我們倆就談不上是有什麼感情。當初別人給我介紹,是我爸媽做主拍板的,她爸媽跟我爸媽原本是老鄰居,都認識,關係還不錯,正好她在A市上班,我也在A市,所以家裡面的老人就起了這麼個心思,想要介紹我們在一起,我那時候也沒有什麼時間去交女朋友,想著咱要錢沒錢,要啥沒啥的,有個姑娘肯跟我一起過日子我就很感激了,所以就跟李銀柳見了幾次面,她那會兒也沒表現出來那麼大的脾氣,我爸媽又覺得知根知底的放心,就跟她爸媽把婚事定下來了,我們倆一共認識了半年,就結了婚。
結婚之後她的脾氣就開始一點一點的露出來了,在家裡什麼事都得聽她的,有一點不順著她意思的地方都不行,最開始是吵架,後來她就開始跟我動手,她的指甲蓋兒總是留的挺長,一吵鬧起來就往我身上又抓又撓,我都忍著不吭聲,覺得她是個女人,不高興要鬧就鬧一下,也不會把我怎麼樣,我多讓著點兒就可以了,所以我就求她,我說你打我可以,但是別往我臉上招呼,再怎麼說我也得出去見人,夫妻兩個小打小鬧怎麼都好說,不能讓我在外面抬不起頭來。
但是她不聽,原來還不這樣,一聽我說千萬別往我臉上招呼,她就來了能耐,一下子一下子的都不往別處打,專門往我臉上撓,有兩次搞得我第二天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去上班,怕被別人看到了要笑話。那個時候我就覺得這日子有點過不下去,我總這麼挨打也有點吃不消,所以本來我是想要跟她離婚的。」
魏鴻文看起來很木訥,但是這些事情估計憋在他的心裏面也已經不是一天半天的了,現在話匣子一打開,就泄洪一樣的根本停不下來。
可是聽到這裡,唐果倒是產生了一個疑問,於是她趁著魏鴻文停歇的空當,趕忙開口問:「既然你那個時候就已經產生了想要離婚的念頭,為什麼那個時候不理會,一直忍到現在孩子都快四歲了呢?」
「因為李銀柳懷孕了,」魏鴻文垂頭喪氣的說,「我那個時候都不想要這個孩子了,就打電話回家裡說,日子不想過了,總共打架吵架的,沒意思。我都沒有敢告訴我爸媽說我在家裡是挨打的那一個,怕他們心裏面難受,就說是總打架,沒辦法過了,但是李銀柳打電話回家告訴了懷孕的事兒,意思是讓我爸媽,尤其是我媽在她懷孕那段時間過來伺候她,我媽一聽說要當奶奶了,特別興奮,我想離婚的事一說就被她給罵回來了,她說我要是離婚就是存心想要氣死她,因為我們家那邊是很小很小的小地方,誰家的兒子離了婚都要被人議論和笑話的,做老人的都抬不起頭來。我看她這麼說,就沒敢再提,之後我媽就來這邊伺候李銀柳了,住了能有四個多月吧,和李銀柳也鬧的很厲害,被李銀柳打了,然後就賭氣回去了。」
「李銀柳為什麼要打你母親?」
「嫌我媽做飯不好吃,打掃衛生手腳不夠麻利,吵起來了,我媽回了嘴,她就氣瘋了,開始推搡我媽,幸虧我回來的早,不然的話不知道要弄成什麼樣。」魏鴻文唉聲嘆氣的回憶道。
唐果就更覺得驚奇了:「既然都鬧到這麼嚴重,那為什麼你家裡還不許你離婚呢?」
「為了孩子,」魏鴻文沒精打採的嘆了一口氣,「我媽說,單親的孩子太可憐了,我們家的孩子不可以缺爹少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