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新生

  天是灰色的,地也是灰色的,周圍的一切都是灰色,灰濛濛。


  一縷遊魂在灰色的世界里遊盪,漂流,沒有盡頭,沒有思維意識,無止盡地飄零,飄零……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宛如一個世紀,又像是一瞬間,遊魂悸痛得扭曲糾結成麻花狀,顫悸地恢復了一絲意識,隱約間感知到一縷聲源。


  「滾開,你那爪子弄疼他了,滾!」杜鵑一把推開十八號,雙膝在地上連續挪動,濺起些許沙塵。


  十八號跌了一個屁股蹲,不顧忌疼痛,漠然地伸出帶血的雙手接近迷糊的淚眼,這是教官的血,為什麼受傷的不是自己,為什麼?

  痛心淚灑,迷糊著雙目凝望教官,見杜鵑的褲筒磨破了,蹭破了膝蓋的皮膚,滲出一縷縷血液,她渾然不知痛,顫抖著雙手觸及血淋淋的紗布。


  她很緊張,心疼,剛觸碰到帶血的紗布,平躺在擔架上的教官遍體一顫,傷口滲出血液,嚇得杜鵑迅速縮手。


  「嗚嗚……」


  疼,他很疼,怎麼辦?杜鵑心碎的想著、念著,倍感身受,渾然不顧及帶血的雙手捂嘴,淚灑如雨。


  幾滴攜帶一份溫熱地淚珠兒在楊關的右臉與緊閉的眼窩上濺落,散花,繼而清涼驚魂。


  楊關顫悸地蘇醒過來,耳畔嘈雜一片,疼,好痛,怎麼這麼吵?他悸痛地睜開一絲眼帘。


  煙,沙塵,不,這是戰火硝煙,怎麼回事、這是哪兒?


  疼痛與思維糾結在一起,延綿至全身上下一起律動,疼痛得痙攣不止。


  「醒,醒了,零號,零號蘇醒了!」十八號忙不迭地爬到教官身畔,驚喜、痛心、淚灑一路匯入沙塵也渾然不覺,只顧著察看教官的近況。


  「啊,嗚嗚,嘻嘻,醒了……」杜鵑悲喜交加,雙手亂舞,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怕再次觸痛了情郎,又無限期盼給情郎一個喜悅的擁抱!


  「躲開,你們閃開點!」婦人飽經滄桑的眼角淚花花,雙手強行地推開二人,俯下身給楊關擦臉、清洗傷口。


  清涼的擦拭,悸痛的傷口,糾結的思維令楊關逐漸復甦了記憶,但已不在純潔,記憶內多了一個名字、王夢凡?


  很清晰的名字,他確定是自己的代號,但為什麼有兩個名字,準確來說是三個名字,楊關、陽關與王夢凡。


  記得楊關的一切,唯獨對王夢凡比較模糊,一片空白,又與生俱來的存在,那是生死不滅的烙印,為什麼會這樣?


  心態也變得堅毅、果決與清晰,逝去了渾噩的一面,融匯出一股弒殺的浪潮、殺鬼子!


  如果說以前的楊關是仇殺與情感寄託之人,一心殺鬼子與惦念那幾個人之外渾然不顧一切,單調而激情熱血的男人。


  此刻全變了,變得心胸開闊,眼界迷茫,無比真實地融入到天地之間的真男人,感觸截然不同、包容一切,說不出的通透感受。


  思慮萬千一念間,楊關強壓下來自傷口處的疼痛,側頭盯著十八號問道:「兄弟們怎麼樣?這是哪兒?」


  教官說話了?十八號一愣,淚眼朦朧得看不清楚,他抬手摘下灰色而臟污的軍帽,順手翻轉軍帽,用軍帽內測逝去一臉的淚痕。


  看清楚了,教官盯著自己,那一雙眼神變得剛毅,眼皮顫痛卻沒有影響那神韻深邃的眸子,這是真的嗎?

  他呆楞當場,嘴巴逐漸張大,半晌無言,驚喜得遍體輕顫,傻樂得忽略了一切。


  杜鵑率先從驚喜中清醒過來,見十八號呆傻無言一把推開,醋意與喜極地湊到楊關的眼跟前,彼此的呼吸攪合在一起。


  婦人喜極而泣,悄然地挪了挪位置,騰出位置讓二人接洽,坐在一旁靜靜地禱告,好了,謝天謝地,戰神又可以率領先遣隊殺鬼子……


  十八號摔了一個四腳朝天,冷不丁地吸了一口沙塵,咳嗽著爬起來說道:「零號,我們還在臨淮關,兄弟們堅守了三天三夜……」


  臨淮關,臨淮關,楊關清晰而又凌亂的思維迷茫起來,有糾結也有興奮,即模糊又期待。


  耳畔的聲浪如潮,眼前的天空硝煙瀰漫,灰濛濛地一片,他果斷地甩開糾結說道:「丫頭,你閃開,讓他介紹軍情,大嬸,請幫我療傷!」


  杜鵑驚喜而幽怨,依依不捨地挪開身子讓出治療位置,嘟嘴坐在一邊凝視著性情大變的情郎,他變了?

  「嚄,好,那您忍著點……」婦人驚訝地說道,忙不迭地為他揭下血染的紗布,消毒清理,更換紗布,熟練而悉心的包紮。


  楊關疼痛得遍體微顫,一雙眼珠子淡定地盯著十八號問道:「說,事無巨細,說戰局,言戰情,不要隱瞞任何細節?」


  「是,情況是這樣的……」十八號爬到教官的右側,在他的耳畔敘述戰況。


  戰局惡化,小鬼子已經徹底瘋了,從南線鐵路上運兵四個旅團,蚌埠方向兩個旅團,以及淮河北岸回援五個旅團向臨淮關合圍先遣隊。


  集結了十二萬兵力圍困楊關,日軍是下了血本,拉開拚命的架勢,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楊關受困臨淮關鬧得沸沸揚揚,國人呼籲,國際關注,各方也都在行動。


  延安聖地極力呼籲救援,聲稱楊關是抗戰的一面旗幟,是宰殺日軍的一把絕世利刃,不惜一切代價營救戰神。


  蔣某人受到來自各個方面的譴責,急令張自忠將軍率部救援,匯合五十一軍從北線強攻日軍。


  四十八軍與三十一軍迂迴定遠方向的日軍,從側翼威逼南線的日軍。


  日軍分兵抵抗,殊死奮戰,分毫不讓,戰鬥已經打了三天三夜。


  三日酣戰,戰局僵持不下。


  期間日軍動用了日機再度襲擊先遣隊,但被南線的國軍調集高射炮予以阻擊,促使匱乏日機的日軍投鼠忌器。


  而先遣隊依仗重炮對射程內的日軍予以雷霆打擊,摧毀了日軍無數重火力,迫使鬼子兵以血肉之軀對戰。


  淮河北岸的先遣隊也打得也很艱辛,殊死抗戰,寸土不讓,人人帶著滿腔的仇恨死戰不退。


  現如今,重炮陣地上什麼都不缺,唯獨缺水,士兵們的嗓子都快冒煙了,瀕臨絕境。


  楊關聽得熱血上涌,仰卧起坐支起上半身,無視崩裂的傷口說道:「挖井取水,殊死抗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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