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洗手大典之殤（二）
劉正風指著三人中當頭的壯漢道：「嵩山第三太保大嵩陽手費彬，你這是何意？」
身材膘壯的費彬傲然道：「奉宮廷號令，劉正風勾結魔教，圖害武林，五嶽盟主左冷禪會來清查此事。大家看住劉家的眷屬，不許走脫了一人。」
費彬這幾句話聲音並不太響亮，但用了高深內功發聲，碼頭邊人人都能聽見，無不為之變色。
便在此時，人群中突然嘈雜一片。
原來是劉正風的夫人，他的兩個兒子，以及劉門的數名弟子，每一人身後都出現一名嵩山弟子手持匕首，抵在了劉夫人等人後心。
令狐沖聽得費彬說左冷禪會來清查此事，對岳靈珊道：「在南國的福威鏢局我們和左冷禪斗過，現在師父又不在，我們坐船走。」
岳靈珊「嗯」了一聲，和令狐沖爬上烏篷船，穿堂入烏篷船的室內。
令狐沖二人回頭一看，船中已經有了一個長著絡腮鬍的方臉中年漢子。
方臉漢子見令狐沖看過來，對著令狐沖微微一笑，食指放在嘴邊：「噓！」示意安靜。
令狐沖笑著點頭：「嗯，噓！」
一時間烏篷船中三人都在向船外張望情況。
江水靜靜流著，清風拂過，最是清爽宜人。
岸上。
劉正風先是聽到費彬說自己勾結魔教，一下就想到了身邊有嵩山派的姦細在，否則怎麼可能知道自己和魔教長老曲洋相交。
因為即便嵩山派有宮廷駕貼，這麼多江湖同道在，也不可能胡亂指證。
家人絕對不可能是姦細，七個徒弟從小被自己養大也不可能，就這些個親人知道，哪個會是姦細？
莫非這姦細是師弟魯連榮？
不可能啊，他應該知道我會把順風堂堂主的位置傳給他，師弟沒道理背叛我啊？
劉正風腦速急轉，一時也實在想不出誰會背叛自己。
劉正風自然不會承認自己和魔教長老相交，不然也不會選擇金盆洗手退出武林。
他劉正風根本不懼嵩山派用家人來威脅自己，朗聲道：「眾位兄弟，劉正風五尺男人，頭可斷，志不可屈。」
說著雙手伸出，便要堅持洗手。
他本來恂恂有禮，便如一個財主鄉紳，這時突然顯出勃勃英氣，顯得氣勢非凡。
郜東亦眼見劉正風處境十分不利，卻仍與費彬針鋒相對，不禁佩服他的膽量。
費彬把短劍抵進劉正風小兒子背心的肌肉，叫道：「且慢！你再洗手，你的小公子可就沒命了。」
劉正風的小兒子十一二歲年紀，疼得撕心裂肺叫喊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什麼都說。我爹和魔教長老曲洋整天在後山竹林彈琴吹簫，我什麼細節都知道。你們不能殺我，可以留我作證，我會指認出我爹勾結魔教的所有罪證。」
劉正風破口罵道：「孽子！我劉正風一生光明磊落，一身正氣走江湖，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貪生怕死的孽子！」
費彬道：「現在人證已在，劉正風你勾結魔教已成事實，還不快束手就擒？」
劉正風堅韌不屈道：「勾結魔教實屬污衊，曲大哥早已脫離魔教，只等我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他是七弦琴的高手，我喜歡吹簫，我們一起只談音樂不談武林。」
劉正風掌管沅江數個碼頭，在江湖中利益牽扯和人脈甚廣，他篤定嵩山派不敢殺害自己的家人，不然這些江湖朋友都不會答應。
眼見劉正風還要洗手，費彬手中的五嶽令旗破空而至。
劉正風退後兩步，只聽得叮的一聲響，五嶽令旗刺破金盆，將金盆帶飛數十米，落入了河水之中。
這五嶽令旗丟了再製作一面就是，因為即便是五嶽盟主，也是他左冷禪自己半自封的。
像劉正風一直處理衡山派的事物，就代表衡山派沒同意過左冷禪坐上這五嶽盟主之位。
費彬道：「吹你屁的簫，與魔教長老在一起吹簫，鬼才會信你的，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就別怪我們嵩山派替天行道了。」
說著，費彬短劍往前一送，就從劉正風小兒子的背心直穿心臟而出。
短劍拔出，劉正風的小兒子俯身倒地，傷口中鮮血泉涌。
劉夫人大叫一聲，可是沒能掙開嵩山派弟子的擒拿，只能在原地痛哭流涕。
劉正風冷漠道：「哭什麼哭，如此貪生怕死大逆不道的孽子死了就死了，說不定還替江湖除了一個未來的敗類。」
眾人見嵩山派真的殺了劉正風的小公子，無不大驚。
但嵩山派實力實在是太過龐大，不說持有宮廷駕貼，如果出頭說不定還會被扣下一個勾結魔教造反的罪責。
就說嵩山十三太保個個都是二流高手，還有一批江湖高手附庸，在場眾人為自己門派和自身考慮，誰也不敢強出頭。
費彬見劉正風沒有束手就擒的意思，他也知道劉正風的厲害，估計便是他劉正風的師哥衡山派的掌門莫大也不會是其對手。未免劉正風暴走傷了自家門派弟子，穩妥的辦法還是用他的親人逼他束手就範才好。
費彬對身旁的黃衣漢子道：「預備！」
這漢子把短劍劃破了劉正風大兒子的脖頸，一絲鮮血流下。
雖然左冷禪遲遲沒有出現，郜東亦心道也不能再等了，不然劉府一門會被全殺光。
郜東亦對隱藏在人群中的手下打了個手勢，示意行動開始。
劉正風向大兒子道：「孩兒，你怕不怕死？」
劉正風大兒子不像小兒子那麼軟蛋，雖被壓著跪在地上，還是很有器宇道：「嵩山狗賊不得好死，要殺便殺，我——不——怕！」差點就沒說出「死了一個我，爹爹還會生出千千萬萬個我」出來了。
劉正風欣慰道：「好孩子！」
費彬喝道：「殺了！」
劉正風凄然一笑，速道：「慢著，你轉告左盟主，准許劉正風攜帶家人弟子，遠走高飛，隱居海外，有生之年，絕不踏入明國一寸土地。劉某與曲洋大哥從此也不……不再相見！」
劉正風一直都是喊左冷禪為左掌門，這次稱呼其盟主，響噹噹五尺高的漢子，顯然是為了家人而屈服了。
在場江湖眾人都說好，劉正風能隱居海外，大家也不會傷了和氣。
費彬來就是為了行使江湖道義，好滅掉劉正風，可不會就此罷休，遂道：「你這兒子剛剛辱罵我們嵩山派，此事傳揚開去，嵩山派臉面何存？所以你這兒子必死。」
定逸師太見費彬咄咄逼人，終於忍不住怒道：「劉賢弟選擇隱居海外，已是低頭服輸，低頭服輸的是劉正風，不是嵩山派，嵩山派如此氣派，何來損失顏面一說。何況你們已經殺了一名劉正風的兒子。」
費彬道：「劉正風勾結魔教已成事實，他的大公子肯定也和魔教有勾結，我們嵩山派不能讓他成為天下的禍害。所以給我殺！」
在定逸師太出聲幫助劉正風時，人群就已經騷亂起來，從上風口一些江湖好漢突然間淚水如同決堤般湧出。
這當然不是眾位好漢見劉家大公子即將慘死而悲痛，而是中毒了，不過半個呼吸的時間，一些好漢竟然開始腿軟站不穩了。
碼頭邊眾人眼睛刺痛，淚水長流，紛紛呼叫：「眼睛里什麼東西？我睜不開眼了！」
突然間，一個頭戴斗笠的少年，飛身射向了拿短劍要割斷劉正風大兒子喉嚨的黃衣漢子。
少年幾乎接近音速，發出強烈的破空聲，一劍刺向了黃衣漢子的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