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洞若觀火的法官

  看見陳眠雪回來，陳德生向往常一樣，隻是抬起眼睛隨意的掃視了女兒一下，又低下頭繼續心不在焉的看他手裏的雜誌，沒有做聲。 這些年，他們父女倆一直沒有能找到一個適合的交流方式。 他們之間似乎始終有著一層怎麽也沒辦法逾越的隔閡。 雖然，如今的陳德生也知道，陳眠雪童年在他這個做父親的這裏，所遭受到的家暴和唾棄是不應該的，他也無數次想對陳眠雪表示一下自己的愧疚，但卻始終沒有勇氣是開口。 同樣，陳眠雪對於這個父親，也有著過輕微的憎惡和鄙棄，但是，隨著父親年歲的增大，陳眠雪越來越開始原諒爸爸了。 她無數次覺得，其實父親骨子裏，完全是那種小農民式的卑微和怯弱。他的人格從來都不是健全的正常的，因此他也就沒辦法去正視當初他自身的不如意和家人的種種缺憾。 他完全是一個沒有能力的人，既沒有能力改變自己被貶棄的人生現狀，更沒有能力去改變自己蓬頭垢麵的老婆和流著口涎呆傻的白癡女兒。 於是，他便索性選擇棄而不管甚至更粗暴的生活方式，好像是在和自己的生活賭氣，以至於卻叫他和自己家人的生活更加的雪上加霜。 生活中像爸爸這樣的人比比皆是，簡直不分男女，她越是可以看清這些，越是覺得父親其實非常的可憐可笑，甚至可悲。 所以，就算是她想憎恨自己的父親，也覺得恨不起來了。 可是，麵對一貫生冷的爸爸，陳眠雪也找不到如何才能和父親握手言和的恰當方法。 漸漸地，他們父女之間的關係好像走進了一個找不到出口的怪圈，無論哪一方想去表達自己心裏的愛或者是和解，卻總是無法找到啟齒的方式。 所以，彼此之間不到萬不得已，唯有以沉默相對。 陳眠雪分明看見爸爸眼神中的黯淡。 瞬間，她覺得有些心疼。 畢竟，這個神態迷茫漸至中年的男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作為女兒，她不願意看著他漸漸地和媽媽離心離德，她願意他一直和媽媽和和睦睦，白頭到老。 陳眠雪走到陳德生麵前站住，過了好一會兒做父親才有些驚訝的抬起頭看了看舉止有些奇怪的女兒。 “爸……” 陳眠雪叫了一聲。 “嗯？” 陳德生放下手裏的雜誌，“小雪，怎麽了？你幹什麽去了？你……想說什麽？” “我剛才去醫院了……” 陳眠雪看著陳德生的眼睛，慢慢地說道。 陳德生明顯的揚了一下眉頭：“去醫院？” 陳眠雪走到父親身邊坐下，才輕輕地說道：“我去醫院看王韻了。” 她說這話時，像一個成年人似的用一種犀利的目光炯炯的看著瞬間變得手足無措的父親。 “小雪……你？你說什麽？你去看……” 陳德生好像一個突然被無情剝去厚厚偽裝的人，尷尬的惶惑的站了起來。而此刻坐在他身邊對他說這話的，好像並不是他尚未成年的女兒，而是一個洞若觀火的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