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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 105 章

  「郭絡羅氏被外家所害,卻不敢討回公道?」


  養心殿中,聽得廉貝勒夫妻倆居然有了齷齪的皇帝不屑冷哼:「老八就不想知道原因?」


  皇帝的聲音冷得幾乎化成冰渣,粘桿處的探子嚇得沒敢抬頭,低頭答道:「八爺反覆追問無果,當夜歇在了書房。」


  「讓人盯緊郭絡羅氏,不要讓她把證據毀了,另外找著機會再給老八一點提示,讓他看看清楚,看看他寵著的女人骨子裡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奴才領命。」


  揮退了探子,皇帝坐在御桌后垂目沉思片刻后,伸手打開了御桌下方的一個暗格,從中取出一份口供。


  口供的紙張粗糙發黃,邊角發毛,明顯曾被人反覆摩挲過,紙上墨跡全無光澤,某些字更呈現出被揉皺又被仔細攤平過的痕迹。


  看著深印在腦中的字字句句,龍椅上的皇帝目中露出刻骨的仇恨:「朕等了這麼多年……」


  良久,皇帝找出一個木盒,將口供放了進去,開口喚了人進來,


  「把木盒親手交到皇後手上。」


  看著捧著木盒的內侍消失在養心殿外,皇帝如同放下了長久以來背負的重擔,只覺全身陡然一輕。


  「來人,擺駕永壽宮。」


  聽過老八與郭絡羅氏出現隔閡的事兒,皇帝現在非常想見茹蕙。


  ……


  雍正元年的第一場雪,自天際紛紛揚揚灑落,整個紫禁城籠在一片紛繁白茫的大雪之中,鵝毛般的大雪不停飄落,行走在其中的人眼睛甚至看不清十米外的東西。


  永壽宮裡當值的小宮女縮在角落裡獃獃看著頭頂華美的屋脊瓦檐被白雪一點點覆蓋,想著幾年前在宮外渡過的一個個寒滲心骨的冷冬,只覺如今能吃飽穿暖的日子如同在天宮一樣。


  直到皇帝的御輦停在永壽宮的院子里,角落處的小宮女才被同伴一拉之下回神,跪在了地上。


  皇帝自御輦上走出,抬手制止了蘇培盛的通報,快步踏進了永壽宮的正殿,此時的永壽宮,已完全被大雪覆蓋。


  小宮女偷偷瞟了一眼消失在正殿門內的明黃色身影,再想起自家獨寵後宮的主子,心裡又自豪又得意:「前幾天我見著齊妃娘娘院里的小芳了。」


  小宮女與一起窩在角落處的同伴悄聲咬耳朵:「聽說住在南三所的弘昀阿哥又病了,齊妃娘娘喚了弘時阿哥問弘昀阿哥的病情,弘時阿哥跟齊妃娘娘發了好一陣脾氣,說自己功課很忙,沒時間看顧病殃子哥哥,還說齊妃娘娘若閑得沒事做,就趕緊給弘昀阿哥找個嫡妻,等弘昀阿哥成婚了,齊妃娘娘就不用整日操心了。」


  「同樣是皇子,你說弘時阿哥怎麼就這麼不近人情?只是看看病了的哥哥,他都不肯,再看弘曜阿哥,他可是成日在太上皇床上侍疾呢。」


  「阿哥也是你能議論的?不要命?」小宮女的同伴驚惶地四處看了看,就怕有人聽到小宮女膽大包天的言論。


  小宮女撇了撇嘴,更壓低了聲音:「這麼大的雪,沒事誰會出門,放心吧,我們現在窩著的這個角落,沒人能發現。」


  「就算沒人發現,你也不該議論皇阿哥,嬤嬤教的規矩你都忘了?多嘴多舌的人在宮裡活不長久。」


  「唉呀,我知道了,我以後不說了,行了吧。」


  「尋書姑姑管得有多嚴你又不是不知道,若讓她聽到你方才那番話,不等皇貴妃主子發話,姑姑就能將你打發了,你是不是忘了前些年日子過得有多苦了?這才過了一兩年好日子就變得輕狂起來?我跟你說,你想死也別拉著我,若下次還這樣,我再不會和你好了。」


  小宮女慌了,急忙拉著同伴殃求:「好姐姐,我知錯了,以後再不敢了,我這不是見皇上又來永壽宮了替咱們主子高興嘛,這才輕狂了些,好姐姐,求你了,咱倆可是一起同過患難的,你可不能丟下我。」


  「既認我做姐姐,就要聽我的勸,以後這樣的話,可再不能說了。」


  「我知道,我也只是和你說,對著別人,我從來沒說過一句越矩的話的。」


  「以後便是跟我也不能說,姑姑說了,這紫禁城便是連城牆都長著耳朵,你說了什麼,都藏不住的,記著了吧。」


  「記著了,再不敢了。」


  一牆之隔的地方,聽完兩個小宮女私話的尋書挑了挑眉,默默抬腳離開了原地。


  紫禁城的城牆都長耳朵,不是一句虛話,好在今兒是她聽到,若是別人,這完全就是在給主子招禍,看來,小宮女的規矩還得再重新學一遍。


  ……


  皇帝掀簾而入,一眼瞧見炕上茹蕙露著一片雪白的胸脯正替被太上皇賜名弘旴的九兒哺乳。


  白得晃眼的一片晃得皇帝眼暈了一下,而後,他飛快放下門帘,讓一絲風也吹不進屋子。


  飛快掃了一眼房中,發現沒有一個外人的皇帝放鬆下來,抬頭瞪了一眼看著他露出訝異之色的茹蕙。


  「不是有乳母?你怎麼又自己喂上了?」


  看著皇帝一臉的不樂意,茹蕙無奈地翻了他一眼:「早跟你說了母乳有助於增強新生兒的抵抗力,我親生的兒子你不心疼我心疼,不讓我喂足一年,三個月也不讓喂?你總不成願意弘旴將來有個病弱的身子吧。」


  皇帝幾步走到炕邊坐了下來,一雙黑眸看著躺在茹蕙懷裡吃得香甜的九兒,不滿地嘀咕,「七月,八月,九月!現在十月,已經超過三個月了。」


  瞥一眼幼稚的皇帝,茹蕙放棄了溝通,正巧兒子也吃得飽了,她乾脆掩上衣襟后喚了乳母進來,在將兒子拍出一個奶嗝后,茹蕙將兒子放進了乳母懷裡,讓她抱著小兒子去嬰兒房照管。


  乳母出了房,茹蕙起身用毛巾擦凈了胸脯,重新穿好衣裳,坐回炕上,關切地看向斜靠在迎枕上發獃的男人:「你怎麼啦?有什麼不舒坦嗎?」


  「沒事。」


  男人收回放空的眼神,伸手將茹蕙攬到胸前,繼續出神。


  抬頭看了一眼明顯神思不屬的四爺,茹蕙想了想,靠在男人懷裡直接閉上了眼睛——昨兒晚上弘旴起夜,她跟著也沒睡好,這會正困呢。


  於是,終於回過神的皇帝低下頭時,便看到胸前女人已沉沉入睡。


  嘴角抽了抽,皇帝乾脆踢了腳上的靴子,拉了一床被子一裹,抱著懷裡的女人睡了。


  ……


  午覺醒來,看著恢復了精神的四爺,茹蕙也沒追問他先前是有什麼心事,而是直接掏出一個木盒遞給了皇帝。


  「你要的東西。」


  打開木盒,看著盒中整齊排列的十幾支線香與一個小瓷瓶,四爺臉上露出了一絲怪異的笑意。


  「這惑神香我是直接照著老方子做出來的,你最好先找人試試效果。」


  將木盒交給蘇培盛,四爺轉身握著茹蕙的手輕輕扯了扯唇角:「阿蕙,我……」


  茹蕙彷彿沒注意到男人為難的臉色,順手拈起炕邊小几上的水果糖塞進了男人口中,笑問:「是什麼味兒?」


  四爺看著笑得像朵花兒一樣的女人,咔嚓咔嚓幾口將糖咬碎吃了下去。


  「梅花味。」


  看著面癱狀的四爺,茹蕙笑彎了一雙明眸,她窩進男人懷裡,又讓他嘗一顆綠色的糖:「再嘗嘗這個,我跟你說啊,我將花林腳下那片石地上的花瓣都收了起來,花了幾個月才制出這些糖……是不是比以前的好吃?」


  茹蕙說的花林是空間里的花林,與其說是花林,四爺更願意叫它花山,因為那座山裡除了不多的幾種綠葉林木,其餘全是各種花樹。


  花開時,紅的、黃的、粉的……一條條花帶如同彩帶纏繞在山體之上,其景美不勝收,惑人心魂。


  整座山,色彩美得完全不像是真的。


  可惜的是,那花山看著美,卻並不安全,因為花山時中棲息著幾種色彩艷麗的毒蛇,以至他們一家人到現在除了山腳,一直還沒進山林中去看過。


  「這糖不錯,記得給阿瑪送些過去。」


  覺得糖味兒不錯的男人示意女人再喂一顆,如意以償后還沒忘了補上一句:「理密親王那裡也別忘了。」


  理密親王是前太子的封號,皇帝登基不久,就給這個兄長封了親王,又建了理密親王府,不過,到現在,理密親王也仍然住在咸安宮中,享受著太上皇在位時的一切待遇——最豐沛的物質供應與最嚴密的看護。


  太上皇駕崩前,皇帝是不準備放他出宮的。


  「昨天弘皙入宮,守在太上皇榻前哭了一場。」看著完全沒有一點危機感的皇帝,茹蕙的嘴角抽了抽:「後來太上皇就朝著弘曜發了一頓脾氣……因為情緒伏消耗了過多精力,今兒太上皇的身子骨便有些不好。」


  聽著弘皙找太上皇哭訴,皇帝眯了眯眼:「由著他吧。」


  皇帝把廢太子的長子弘皙放出了宮,封了一個郡王,只是這個郡王看著可實在不怎麼老實。


  只是,皇帝雖然也放了人在弘皙身邊,不過,卻並不曾將他看起對手,不是他看不起那孩子,實在比起弘曜,無論是天資、性情、能力乃至與太上皇的感情,弘皙都完全沒有一點優勢。


  只要弘曜在太上皇心中的地位不墜,弘皙再怎麼蹦噠都是白搭。


  「朕會給弘曜一些人手,弘皙的事,由著他辦吧。」


  朝堂上,皇帝有太多的事想要做,便不願把精力浪費在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上面,好在,他有一個能幹的兒子。


  「上次的事弘曜就處置得很妥當,現在京中人都盯著八弟,再沒人顧得上議論朕與十四了。」


  說到優秀的四兒子,皇帝的嘴角情不自禁翹了起來:「他跟在阿瑪身邊,確實學了不少東西。」


  四爺自己知道自己,他行事更喜歡施以雷霆手段,如此便不免少了轉寰之地,可是,他又實在不願意將精力浪費在扯皮上,如此,他便盯上了老八。


  相較於他的剛硬,老八溫和圓滑,四爺知道,於朝中某些政事的實施,有老八在中間做緩衝,效果會很好,只是,老八從來不是一個好駕御的,當年連皇父都被他威脅到了皇權,四爺很清楚,要想用好老八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只是,就這樣放棄,四爺又有些不甘心。


  怎麼讓老八願意為他效勞,怎麼用老八。


  這是個問題!

  四爺已經想了幾個月,仍然覺得還需要想想。


  且再看看,看看老八最後會怎麼選。


  如果老八不再與十四亢瀣一氣,如果老八能處理清楚此次的毒衣案,如果他能真正明白何謂君臣之別,他或者可以試試啟用他。


  如果老八不能用,他不只能勞累十三了。


  只是想想十三的身體,與他還沒好全的腿腳,四爺的眉頭皺了皺,這個弟弟對他是最忠心的,若非必要,他不想在他身體好全之前累著他。


  身在永壽宮的皇帝,心卻在朝堂。


  紛紛擾擾、千頭萬緒的諸多朝事,讓他甚至沒多少時間陪伴懷裡的女人與他的兒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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