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茹蕙看著一臉羞恥的爾嵐,還有什麼不明白:「依舒舒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可是直接開口央了輔國將軍?輔國將軍發話,你就只能硬著頭皮來找我了吧。」
爾嵐苦笑:「再瞞不過你。」
她是巴爾圖的繼室,在輔國將軍府這些年過得並不容易,所幸有茹理年看往輔國將軍府送禮,讓輔國將軍府後院的女人沒人敢小瞧她,她的日子這才過得輕鬆一些,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茹蕙待她的好卻成了舒舒生出妄念后的依仗,而她所依仗的男人,也不知出於什麼念頭,居然真好意思讓她找茹蕙說這事兒。
「弘昀是李氏的兒子,你覺得她能讓我做弘昀的主?」
「我知道你為難,也覺不該來找你,不過想著前年若非你出手,弘昀阿哥命都會沒了,便想著試試,至於成不成的,那是另一回事,畢竟李側福晉求到你面前時,說過弘昀阿哥的事你都做得主不是。」爾嵐說完這些話,抬頭看了解眼茹蕙,「這事兒吧,你也不必太當回事兒,反正我今兒來了,也跟你說了這事,便是不成,巴爾圖也不能說我什麼。」
爾嵐的意思茹蕙當然明白,她只管走這一趟,成不成的都無所謂。
茹蕙笑了:「就知道你這人通透。」
爾嵐嘆氣:「不通透又如何,難不成悶在心裡把自己氣死?這些年我早看透了,這女人呀,千萬不能自己跟自己較勁兒,要不,那命准長不了。」
茹蕙笑了笑,點頭:「能這麼想,你指定是個長壽的。」
爾嵐樂道:「承你吉言,我努力。」
茹蕙笑著點了點頭,想了想,將當日事情告訴爾嵐:「那時太醫都說弘昀已無可救,李氏走投無路,便衝到我面前求救,說什麼只要將弘昀救回來,便是拿她的命換也成。」
茹蕙冷笑:「這世上哪裡有什麼換得來命?若有,又有誰不願換呢,說到底她不過是借弘昀的命將我一軍罷了。
我那時真是氣急了,她自己兒子的命,憑什麼強要我背負?
跪在我面前逼著我救,爺就在邊上一臉期冀看著,我不應不行,應下了救回了倒好,救不回來她又該說我因私怨而存壞心了,我那時實在被逼得沒辦法,這才發狠說要是救回弘昀,以後他的事她李氏都不得再插手。
話雖說過,但是血脈天性,李氏怎麼可能不插手弘昀的事?便是她真不插手,十歲早懂事的弘昀就真的不想著她了?比如現在我與李氏對同一件事發表不同意見,到最後,弘昀會維護的,還是他親生額娘。再者……」
茹蕙臉上露出難言之色。
爾嵐一驚:「怎麼?」
茹蕙環視一圈,將侍候的人都遣了出去,這才傾身湊近爾嵐低語:「弘昀雖救了回來,實則已壞了根子,他這些年從來沒離過葯,他這樣,以後子嗣卻是極其艱難,舒舒跟著他,可未必是好事。」
爾嵐大驚:「有這事?」
茹蕙點頭:「正是因為弘昀體弱,我們爺這兩年也沒再拘著他讀書,由著他想幹什麼幹什麼。」
茹蕙靠回椅背,嘆了口氣:「那孩子性子比弘時好了不知多少倍,偏偏身子卻再也好不了。李氏自從知道他身子壞了,就將心力全都投到了弘時身上,十一二歲的孩子,什麼不懂?不知多傷心,偏偏那是他額娘,又養育他多年,為了爭口氣,他背著人用功更勤,我知道后私下勸了幾句,那孩子當面應得好,背過身卻一切照舊,於是身子熬得就越發不好了。」
爾嵐吸了一口氣:「作孽啊。」
「可不是呢,可有什麼辦法,血脈天性,誰也阻止不了。」茹蕙搖頭:「我是真不明白李氏,這病弱的孩子不該傾注更多心力照顧嗎?她偏偏反其道而行,把弘昀冷在一邊,一門心思地寵著弘時,要什麼給什麼,偏偏輪到正事時,弘時只要一撒嬌吵鬧,她便幫著撒謊找借口不去上學,王爺說了幾回都不聽,也是沒誰了。」
爾嵐聽了,半天沒說話,半晌,她抬起頭,笑了一下:「我估計知道她為什麼這樣。」
茹蕙轉頭,驚異地看著她:「你知道?」
爾嵐臉上露出一個有些怪異的笑容:「你知道人在絕境之下遇到一根救命稻草會如何?」
「抓住。」
「沒錯,抓住,不顧一切,不懼任何代價,也要抓住。」爾嵐長長吐出一口氣:「李側福晉如今的心理,大抵便是這樣吧。」
「她又不是瀕臨絕境,怎麼會生出那樣的心思?」
「怎麼就不是絕境?」爾嵐嘴角輕輕挑了挑:「我聽你說你進府前,李側福晉可是得寵了好些年。」
茹蕙點頭:「她長得嬌美,雖說行事張揚,遇事卻也放得下身段,還連生三子一女,比起福晉的端莊,宋氏的溫馴,武氏的文雅,王爺以前最寵的就是她。」
「著啊。」爾嵐一拍手:「可是現在的李側福晉是什麼樣子?」
茹蕙低頭想了想,而後驚異地抬頭看向爾嵐,她是當局者迷,見李氏行事張揚蠻橫如舊,卻沒發現她的目光確實不如早年那般自信了。
看茹蕙明白過來,爾嵐笑了:「恩愛亦逝,如今的李側福晉過的日子變了,心境自然也早不復從前,她大兒子廢了,又失了寵,怎麼能不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著小阿哥?要想緊緊抓著小阿哥,她自然只能事事順從兒子的心意。」
茹蕙背靠著羅漢床的靠背,回憶起上一次見到李氏的樣子,一身耀眼的衣裙,一臉濃艷的妝容,明艷張揚如昔,但是,她的臉頰尖削,眼神陰鬱,發色亦很是黯淡……那個女人在強撐?
「王府里,除卻我,過得最好的按說便是她,怎麼就成那樣了?」茹蕙不解。
「不甘,嫉妒,恐懼……」爾嵐輕輕搖了搖頭:「後院就這麼大,天天看著你過得風生水起,既得王爺寵愛,兒子又優秀健康,她的日子卻越來越糟糕,心裡怎能好受。」
「那也不該冷待弘昀,那可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又親自養育了這麼多年。」
「她那是聰明。」爾嵐冷笑:「你當人人都像你一樣只想著付出不想著索取?兒子於她,是未來的保障,如果兒子不能帶給她未來的榮華富貴,她自然便會冷下來……或者,她疏遠弘昀阿哥也是為弘昀阿哥好,畢竟只有她遠著弘昀阿哥,你才會心疼她,才會全心救治他。」
茹蕙低頭默然半晌:「心呢,她心裡就不難受?又把弘昀的一片孺慕之心放在哪裡?」
搖頭嘆了一口氣,茹蕙眼含不屑:「當初我將我爹留給我的保命丹給弘昀服了,這才把他的命保住,並非是憑我的本事,這些她明明都知道的。
弘昀命保住了,剩下的不過是養,怎麼養她就算不懂,也可以問太醫,遇事不自己想辦法,卻將責任一推了事,說愛子,卻無所作為至此,我該怎麼說?」
不想付出,不想承擔責任,還想著摘果實,李氏這個女人誰說她不聰明?!
爾嵐看了一眼茹蕙,突然開口:「弘曜阿哥去了宮中,弘昀阿哥病弱,如今府里懂事的就只剩下弘時阿哥了。」
茹蕙不明白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爾嵐看她完全不明白,忍不住咬牙:「弘昀阿哥病弱,弘時阿哥可是比弘曜阿哥年長。」
茹蕙再次點頭。
爾嵐快氣樂了,也不跟她繞彎子:「你就沒想想王府世子之位的歸屬?」
弘昀的身子如果一直像現在這樣,世子之位是別想了,剩下的自然便是弘時與弘曜。
弘曜優秀,但是,弘時年長啊,這世子之位最後到底誰屬,還真是兩說。
「世子?」茹蕙瞪大眼,「你別說,我還真的從來沒想過這事兒。」
爾嵐已經不想跟她說話了:「你長心了嗎?」
茹蕙樂了:「長了,要摸摸嗎?」
爾嵐白了她一眼:「樂吧,以後有你哭的時候。」
茹蕙哈哈大笑:「人生除死無大事,遇問題解決問題,若解決不了哭有什麼用。」
「你就嘴硬吧。」爾嵐冷哼:「上次送布爾和,不知誰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哈哈。」茹蕙乾笑,目光瞟完東邊,又瞟西邊,「誰呀,不知道。」
「傻子。」
「誰?」
「你。」
「我?」
「對呀。」
「怎麼啦?」
「傻!」
「誰?……」
站在東次間外終於聽夠了牆角的四爺唇角揚了揚,清了清嗓子。
「爺?」屋內聽到動靜的茹蕙揚聲問。
「嗯。」不錯,一聽咳嗽聲就知道是他,這女人他算沒白疼。
四爺滿意地抬腳進了明堂,入目便是大堂正中歪在羅漢床上的兩個女人:「瓜爾佳夫人來了?」
見是四爺,爾嵐急忙起身要下地行禮。
四爺一揮手,「坐著吧,你身子不便,便別多禮了。」
茹蕙也趕緊起身壓住欲滑下羅漢床行禮的爾嵐:「不知道自己身子重?亂動什麼。」
爾嵐無法,只得坐在羅法床上問安:「王爺吉祥。」
四爺點了點頭,便轉頭看向茹蕙:「我剛領著弘昀過來,在院子里遇到舒舒,既然你有客人,我先帶弘昀去書房了。」
說罷,沖著正襟危坐的爾嵐點了點頭,而後不等堂上兩人反應,轉身便出了房。
直到四爺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爾嵐這才渾身一軟,倒在靠枕上:「嚇死我了。」
茹蕙看爾嵐一幅心有餘悸的樣子,忍不住好笑:「嚇什麼嚇,他又不是老虎。」
「老虎算什麼呢?」爾嵐搖頭:「雍親王比老虎可嚇人多了。」
滿京城,誰不這麼想!
看爾嵐有心情說笑,茹蕙便知她無礙:「既來了,便留在我這裡吃飯吧?我讓人準備你愛吃的。」
爾嵐堅決搖頭:「我不像你,我可得回去守著我們家那個男人,免得他被家裡的狐狸精叨走了。」
所以說,這成婚後的女人,說起話來真是百無禁忌的。
茹蕙聽她這樣說,也沒多留,輔國將軍巴爾圖後院的女人比起四爺來只多不少,確實不是什麼安份的主兒:「得,你要回便回,我讓人給你帶點好菜疏回去,我莊子上用秘法種的,吃吃對你肚裡的孩子好。」
爾嵐也不推辭:「既是對孩子好的,你便是不給,我也是要的。」
茹蕙笑著點了點頭:「你肚裡這個可是第三個了,禁忌你也都知道,我就不跟你多說了,方才我給你把了把脈,你這幾天思慮過度,導致睡眠也變差了,這不好。舒舒的事你已跟我說了,回去便別再胡思亂想了,知道吧?」
爾嵐從善如流:「知道,肯定再不多想。」
送走了爾嵐與舒舒,東小院的餐桌上便只有四人:四爺、茹蕙、弘昀、弘旲。
茹蕙知道四爺為什麼總帶弘昀來她這裡,不過卻並不看好他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