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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若說真有天降貴人,本官寧願相信那人是弘曜阿哥。」富寧安坐在圈椅上,目光悠遠:「如電神目籠罩四爺府,護持了整整一個時辰,事後經查,便是在那一個時辰內,四爺府坻周圍五里地內所有牲畜盡皆伏首,嘿,若說弘曜阿哥沒有來頭,五世活佛豈會遣嫡傳弟子入京。」


  穆和倫沉默了,誰能忘呢。


  「聽說有畜生受惠,瀕死之際,又奇迹一般活了過來。」


  富寧安深深吸了一口氣,輕笑:「一條老狗,六匹病馬,全都不藥而癒,老狗養在雍王府,脫胎換骨的病馬兩匹養在宮中,另四匹被宗室親王所得,除簡親王府以之拉車,其餘三匹盡皆由王爺親自飼養,聽說都很精神。」


  班迪想了想,看向富寧安:「當年我正在外地,不曾親眼得見那番奇景,不過大人所說簡親王府的馬可是一匹額際有簇黑毛,渾身灰白的馬?


  富寧安點頭:「不錯。」


  班迪一聽,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那匹馬眼神靈動,可是匹難得的好馬。」


  「何止眼神靈動。」富寧安笑嘆:「簡親王得馬一個月後將之帶出,與京中幾家大臣賭馬,每賭必贏,從無敗跡,這幾年,尚有欲賄簡親王的富商上門與其賭馬,一則為著輸錢給他,另一個卻是都想見識受過神跡佑護的馬匹是何等神駿,都是興盡而歸,簡親王府這幾年可沒賺銀子。」


  班迪眉頭皺了皺:「宗人府不管?」


  富寧安搖頭:「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宗人府怎麼管?那些送錢上門的富商所求不過是欲得簡親王府庇護,至於更多……嘿嘿,沒有證據,卻是不可亂說。」


  確實,便是有求官者得了簡親王助力又如何,當年太子賣過官,如今簡親王想插一手也不奇怪,不過,「京中有善馬者,言道簡親王府那匹馬體力正逐年下降,如今已顯出老朽之相了。」


  穆和倫抓起桌上的點心狠狠咬了一口:「看來神跡也不得長久,這馬該老還是得老。」


  富寧安與班迪一起看向穆倫。


  「那病馬得惠不藥而癒又風光了這麼多年難不成還不足?不老不死的那是神仙,不是凡塵人間。」


  「反正我是不信弘曜阿哥是什麼大來頭的,這些年也沒見他有何神異表現不是?」


  「便是有,你能知道?」富寧安冷笑:「雍親王府如同鐵桶一般,別說是你我,便是皇子阿哥們也無人能從雍親王府得到弘曜阿哥的消息,從這點來說,便是本官亦不得不佩服四爺治家的本事。」


  班迪的眼中閃過一抹異彩:「或者咱們找機會見見弘曜阿哥?」


  富寧安一聽這話,一時不免有些動心,而後不知想到什麼,搖頭否定了班迪的提議:「現在時機不好,且再等等。」


  班迪心中如貓抓一般,卻也只能按捺住。


  穆和倫見著班迪那幅心動的情態,很是看不過去,譏笑道:「你常自誇是沙場生死之間滾過來的,不懼鬼神?何以現在又這般猴急?可是也想如那些病馬般沾沾神跡的光?」


  班迪臉上一紅,看了一眼穆和倫:「大人不想見?」


  穆和倫一揚頭:「爺見過。」


  班迪大訝:「何時?」


  穆和倫哼了一聲:「新年朝見的時候,遠遠看到四爺帶著幾個小子。」


  遠遠看到過,穆和倫居然也好意思拿出來說。


  班迪差點笑出聲,只是,看著穆和倫那瞪得滾圓的兩隻眼,卻只能將嘴緊緊閉著。


  富寧安卻沒班迪的顧忌,直接撫須而笑:「那你說說,可看清弘曜阿哥是何般模樣?」


  穆和倫翻了一個白眼兒:「兩條胳膊兩條腿再頂一個腦袋,也沒長出三頭六臂來。」


  這一下,班迪再沒忍住,笑噴了。


  富寧安看著穆和倫邊笑邊搖頭:「可別讓你禮部那些老學究聽到這話,否則必然被他們聯名參你失禮。」


  穆和倫拍乾淨手上的點心碎屑:「若是在你們面前也要端著架子,爺活著還有什麼勁兒。」


  這話是透出來的就是親近的意味了。


  富寧安與班迪眼中都染上了笑意。


  「且看吧,總會有人將天降貴人與弘曜阿哥聯繫起來的。」富寧安垂目看向自己掌心的掌紋,聲音輕不可聞:「我也想看看四爺如何應對。」


  ……


  四爺怎麼應對!


  四爺什麼也沒做,他正跟著皇帝在熱河行宮。


  面對京中甚囂塵上的關於弘曜可能就是天降貴人的傳言,熱河行宮的四爺得到了消息,卻既沒讓京中的人手阻止,也沒解釋,更甚至,他還傳書回府,讓府中所有人不得有任何過激反應,重點叮囑了茹蕙與茹芾兄妹倆。


  信中,四爺還對茹蕙寫道:「……皇父人雖出京,京中一切卻盡在掌控,爾當信聖上與汝夫。」


  本來便因懷孕短了精神的茹蕙得到這封信,徹底不願動彈了,當然,她也沒忘了將欲有作為的茹芾按住。


  於是,雍親王府便就這樣如如激流中的石柱,巋然未動。


  當京中關於弘曜的議論達到頂點時,出事了。


  九貝勒的侍妾佟氏小產了。


  立時,京中所有人的目光轉向了九貝勒府。


  當日進入慈寧宮的十一位孕婦,其餘十位皆安,唯獨九貝勒的孩子沒了,這到底是天意,還是人為!

  九爺對自己莫名其妙就沒了孩子的事萬分惱怒,他親自坐鎮貝勒府大堂,看著福晉一個個提審服侍佟氏的下人,在連續打死了三個宮女,兩個內監並佟氏小廚房的幾個人后,結果出來了。


  「吃冰?」


  九爺狠狠把手上的茶碗砸在大堂的地上,飛濺的碎瓷在幾個離得近的丫頭身上擦出一抹抹刺目的紅痕,卻無人敢動彈一下,堂前庭院中幾癱腥紅在前,誰也不想在此時找死。


  「爺不信。」九爺憤怒咆哮:「再查。」


  奈何用盡百般手段,甚至查出府中幾個侍妾互相陷害的證據,卻就是沒查出與佟氏小產有任何關聯的別的原因。


  「難道真是吃冰?」


  九爺坐在大堂,一臉頹然:「這怎麼可能!」


  孕期吃冰的婦人多了去了,佟氏不過吃了一小碗冰居然就能小產,這種事,九爺實在無法接受。


  「有一個人。」坐在九爺左手邊的九福晉董鄂氏抽出帕子輕輕擦了擦嘴角,看向聞聲轉頭看過來的九爺:「爺,有一個人你忘了。」


  「誰?」九爺盯著董鄂氏,眼中寒光迸濺,只要讓他找出是誰害了佟氏,讓他丟了如此大的臉,他一定要讓那個人生不如死。


  「爺想想,四哥得和那要命的時疫,茹佳氏為什麼敢將人招進她的院子?」董鄂氏臉上露出冰冷的笑容:「妾可是聽說,茹佳氏擅醫,更擅毒。」


  九爺一愣:「你是說茹佳給佟氏下毒了?什麼時候?」


  「當日進宮的時候唄。」董鄂氏扭著手帕,眼神怨毒:「她敢砸爺的書房,敢使人打斷我兄弟的腿,就敢對佟妹妹下毒,那個女人,對咱們府可是從來沒有一絲善意的。」


  九爺靠在椅子上,垂目思索半晌,而後,他抬起頭,看向董鄂氏:「你肯定是茹佳氏使人打斷譚泰的腿?當年順承郡王府不是認下那事了?」


  董鄂氏狠狠咬牙:「前些日子,順承郡王喝醉了酒,嘲笑妾身家的人蠢笨如豬,說我們連真正的仇人是誰都不知道,就將事兒了了。」


  「即使如此,你如何便肯定是茹佳氏?」


  董鄂氏手上的帕子扭得已是不能見人,卻仍沒被她放過:「那日,我兄弟在席間不過提了幾句順承郡王府的六阿哥,倒是之前與學里的同窗相聚時因為爺的事大肆羞辱過茹佳氏,只因事過境遷,我兄弟也沒放在心上,倒現在順承郡王既說那人不是他們找的,便只有茹佳氏有手段不被人察覺的害我兄弟了。」


  九爺挑了挑眉:「就這?」


  董鄂氏急了:「爺,這還不夠嗎?茹佳氏有多囂張多狠毒你不是比所有人都更清楚嗎,身受其害卻不反擊,莫非你也像大哥一樣看上了那賤……」


  「夠了。」九爺一聲斷喝,打斷了董鄂氏的口不擇言,黑著一張臉俊冷冷盯著董鄂氏:「譚泰性情輕浮、行事荒唐,連同窗的妻子都敢下手,結下的私仇何其多,你倒只盯著他幫爺說的那一句話上,董鄂氏,你當爺是好糊弄的?與其去懷疑茹佳氏,還不如懷疑你……」


  九爺突然眯了眯眼:「來人,把福晉身邊那個素日總低著頭的叫謹行的大丫頭提來。」


  聽到九爺這突然而至的吩咐,看著那領命退出去的何玉柱,董鄂氏臉上頓時變得煞白:「爺,你……」


  九爺沒搭理董鄂氏,只眯著眼細細回憶:「上次你要送回娘家的禮,因著佟氏喜歡,爺便著人截了幾樣下來……後來你跟人說,佟氏讓你在娘家人面前失了臉面,總有一天要收拾了她……福晉,府中事務爺給了你最大的權力,你最好別讓爺失望。」


  九爺冰寒的目光,看得董鄂氏心頭一陣陣發涼,緊攥著帕子的手更是因為用力而致根根骨節發白,她臉上表情似悲似笑,幾乎要哭起來:「爺,你居然如此揣度妾身。」


  「揣度?」九爺的目光轉向堂前階下的一攤攤血跡:「多虧你說到譚泰與茹佳氏的事提醒了爺,只要有動機,便是找不到證據,也並不能證明你是清白的,爺懷疑過府中所有的侍妾,偏偏就是沒懷疑過你,因此,也沒審過你身邊的人,福晉,你不用怕,爺是個講道理的人,如果你是無辜的,爺許你去爺的私庫里任意挑揀,就當是爺給你賠罪。」


  董鄂氏身邊的謹行被帶上了九爺府的大堂。


  九爺站起身,走到低頭跪在堂中垂著頭的大丫頭跟前。


  「抬起頭來。」


  謹行的身體僵了僵,而後慢慢抬起頭。


  印入九爺眼中的,是一張有些淡眉疏目得有些寡淡的臉。


  九爺眯了眯眼,這丫頭的反應太平靜了,平靜得他想不懷疑她都難。


  「謹行,你可有家人?」


  謹行抬頭著,卻垂著眼皮:「回爺,奴才是董鄂家的家生子,家人都在董鄂家。」


  九爺抬頭看了一眼額上直冒虛汗的董鄂氏,臉上露出一絲奇異的笑容:「謹行,爺將你的家人接來府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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