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蒼蠅居住的地方
阮七七一想到這些，麵色就變了。這個世道很可怕，講的是叢林法則，弱肉強食，她如今已經和蕭恒綁在一處，一根繩上的螞蚱，若是蕭恒出事，她也沒好果子吃。
蕭恒時刻關注著阮七七，見她麵色忽然大變，以為她身子不舒服，忙低下頭關切地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是不是累著了？”
阮七七麵色蒼白，勉強笑著搖頭，“我沒事，就是有些疲憊。”
“我送你回屋歇著可好？”蕭恒說罷就去拉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冰涼。
他不由大吃一驚，“你可是病了？手怎麽這麽涼？”
這都到了四月，揚州的四月天，都穿單衣了。
阮七七見他擔憂的麵色大變，隻好小聲告訴他原因，“我沒病，是怕你身邊有那個組織的人！”
蕭恒愣了下，才明白過來那個組織指的是什麽。
“你是覺得我母親身邊甚或我舅舅身邊都有他們的人，才擔心我身邊也會安插他們的人？”蕭恒麵色大霽，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
阮七七點點頭，“嗯，這些人無孔不入，你身邊未必就沒有？”
“你在擔心我？”他十分高興，雙手搭在阮七七的肩膀上，輕輕地搖晃著。
阮七七聽得一頭霧水，“你不怕被他們害死？”
“不怕，他們能安插在我身邊，我不能安插在他們身邊？”蕭恒笑看著阮七七，雙手如珠似寶地捧著阮七七的臉，“母親和舅舅慘死，換來的是我能活著，既然活著，就要好好活，不能讓他們得逞。我還要為母親和舅舅報仇，不會那麽容易死的，放心。”
他很高興，阮七七終於擔心他了，這就意味著阮七七已經把他放在心上，這比什麽都珍貴！
阮七七被他這些話給震驚住了，也沒注意到他為何高興，隻關注那句“安插在他們身邊”。
難道蕭恒也在那個組織裏安插了人手？什麽時候的事？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蕭恒索性靠近她，雙手把她圈在懷裏，貼著她耳朵嗬氣如蘭。
阮七七緊張地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他這是想幹什麽？想親她？
這進度也太快了吧？他才剛對她表白，就想進一步發展？
身為一個現代穿越人士，什麽閃婚閃戀的她不陌生，隻是放在自己身上，難免還是有些緊張。
蕭恒沒發現她那麽緊張，貼著她的耳根低低道，“我們進山洞時，我已經派了人盯著那個來接頭的家夥，他跑的時候，我的人已經安插進去了。過幾日，應該就有消息傳來。”
“那你當時進去的時候已經預料到我們會遇到危險？”阮七七睜大眼，滿臉驚訝，這家夥難道未卜先知？
隻是他預料到他們有危險，為何還敢往裏去？
萬一兩人被炸死呢？
這也太冒險了吧？
蕭恒見她似乎被嚇著了，忙安慰，“我是做了兩手打算，隻是沒想到他們那般歹毒，竟然埋了炸藥。”
他慶幸地把阮七七摟緊，“當時想著拚死也要把你護著，幸好我們都沒事。”
阮七七這才有些驚魂未定地喘出一口氣，當時要是再慢一點，估計連渣都不剩了。
跟著這人，還真是驚險！
可現在還能退出去嗎？阮七七想，估計沒戲了。
蕭恒這人別看冷冷清清的，但他的占有欲很強，護犢子地很，雖然子夜、醜白、卯日三個是他的侍衛，但平日裏這三人跟他如親兄弟，蕭恒遇事總是衝在最前頭保護他們。
對於自己，蕭恒也是這種心理，無論是在京城楊秋紅的李莊，還是在揚州的山洞，遇到危險，他總是奮不顧身先救她。
他能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她還能逃得掉嗎？
既然逃不掉，不如就跟他一起混吧。
阮七七如是想著，嘴角忍不住翹起來。
蕭恒時刻觀察著她的麵色，也就鬆了一口氣。
兩人又說了一陣話，子夜匆匆趕來。他前幾日拿著李程璧的令牌去江都搬救兵，並沒出現，但現在前來，定是有要事要回稟。
阮七七欲要離開，卻被蕭恒拉住，“你也留下來聽聽。”
阮七七隻好停下腳步，卻看見子夜偷偷打量了她幾眼，“主子，這位姑娘是？”
阮七七沒有易容，子夜不敢確認她的身份，才有此一問。
阮七七看著他直笑，蕭恒趕緊告訴子夜，“她就是阮姑娘！”
子夜驚訝地瞪大細長的眼睛，不敢置信，沒想到主子喜歡的阮姑娘長得這麽好看，害得他先前還有些擔心來著，生怕主子喜歡一個醜女。
這下好了，他算是徹底放心了。這麽看來，主子和阮姑娘還真是般配，跟一對金童玉女似的。
他咧開嘴笑，滿意地點頭，“屬下先祝主子和阮姑娘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啊呸呸呸。”阮七七羞得不行，才哪兒跟哪兒，他就滿嘴胡說。
蕭恒也瞪他，但眸中卻是晶亮晶亮的。
子夜知道蕭恒不怪他，說不定心裏還暗喜呢。
接收到蕭恒遞過來的眼色，他連忙給阮七七賠禮，“對不住阮姑娘，都是屬下不會說話，阮姑娘大人有大量，別怪罪！”
阮七七哪裏好怪罪，他是蕭恒的人，自己跟蕭恒還八字沒一撇呢。她趕忙搖搖頭，卻沒說什麽。
“你來什麽事兒？”蕭恒趕緊問子夜的來意，阮七七也就慢慢變得自然了。
“主子，屬下接到暗衛來報，三剩村的人都死絕了……”
一句話，讓阮七七驚得忘了羞澀。
三剩村，就是帶他們去礦山的狗娃的村子？人都死絕了，那狗娃會不會？
“快去看看。”蕭恒拉著阮七七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問，“什麽時候的事？”
前兩日他去了礦山，發現那裏並沒有之前見過的村民，幹重活的全都是些赤膊大漢，就覺得不大對頭，派了人悄悄去三剩村打聽消息，這都過了兩日了。
“聽說暗衛們一去就發現村子不對勁，靜悄悄的，空氣中飄著一股血腥味兒，他們進去一看，家家戶戶都是死人，連條狗都不剩。”
子夜喟歎一聲，“他們不知道何人所為，先遣人來報信，其他人埋伏在村外想捉拿凶手。因為主子被困在山洞內，屬下沒有立刻見到主子……”
“好了，我知道了，你帶人跟我一起走。”蕭恒大步流星拉著阮七七往大門口走，一邊吩咐著子夜，“備馬。”
阮七七跟著他一路小跑來到大門外，兩個人上了蕭恒的“乘風”，一行人風馳電掣般趕往揚州城外的三剩村。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守在村外的暗衛們迎過來，見過禮，低聲稟報了村內的情形，就帶著蕭恒和阮七七一起進了村子。
一臉去了幾家，都是門洞大開，屋內的人橫七豎八躺著，地上血流成河。
村子不大，大概二三十戶，各家之間相距不遠，走完也不過一炷香的時辰。但阮七七和蕭恒並沒有發現狗娃的屍體，兩人不由有些懷疑，“難道是狗娃所為？”
“狗娃也許死在別處了。”阮七七不願相信那個為了買一盒胭脂送給心愛姑娘的小夥子會是殺人凶手。
“再找找吧。”蕭恒歎一口氣，吩咐暗衛四處尋找狗娃。
阮七七挑了一家子驗屍，這一家子有四口人，兩個成年男女，約莫二十五六歲，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大的七八歲，小的才三四歲。
四口人顯然是父母和兒女，屍體都橫在地上，男的趴著，女的仰著，兩個孩子一左一右分布在女人兩側，死去多時，地上的血跡都幹了。
天熱起來，屍體已經有些異味，招了許多的蒼蠅，圍在屍體和地麵的血跡上嗡嗡亂叫，煩人地很！
阮七七則摘下腰間的小包，命人把屍體抬到桌子上，仔細驗屍。
這四個人致命傷口都是頸部大動脈，一刀斃命，手法非常利落，顯然是個慣常殺人的。
牆壁上噴濺的都是四人的血跡，斑斑駁駁的，已經幹涸，上麵叮著許多隻蒼蠅。
這也應證了大動脈破裂後血是噴濺出來的。
再看那傷口，約莫兩寸長，兩頭淺中間深，不像是那種平整的利刃所傷。
“阿恒，你來看這傷口。”阮七七叫著蕭恒，這是在山洞內壓在石頭下蕭恒特意讓她叫的，如今雖然別扭，但阮七七還是努力去適應。
本來陰沉著臉看著一具具屍體的蕭恒，一聽見阮七七叫他乳名，頓時心花怒放起來，趕緊跑過來，順著阮七七的手指去看那傷口。
醜白擠擠眼去拐了拐子夜的胳膊肘兒，“聽聽，連主子的乳名都叫上了，一喊主子就顛顛地跑過去，咱們主子，怎麽一點兒威儀都沒了？”
子夜往邊上挪了挪，不想讓醜白碰到他，白了他一眼，冷哼，“在喜歡的姑娘麵前，要什麽威儀？”
醜白撓撓後腦勺，“也是啊。”
卯日嘴裏叼著不知道哪裏順來的草莖，半眯著眼望著阮七七和蕭恒兩個頭挨頭在那兒看屍體，頗有一種老父親見到兒子找到心儀姑娘的感覺。
蕭恒和阮七七琢磨了一番那傷口，猜測著見過的兵器，“像是彎刀，劃一道口子就是兩頭淺中間深。”
阮七七一想似乎這樣，見蕭恒對這些兵器很熟悉，就問他，“你有沒有彎刀？”
“我不用這個，不過礦山山洞裏見過。”
阮七七目光閃了閃，“難道是那個組織生產的？”
“有可能。”阮七七點頭，“隻是他們為何要對三剩村的人下手？還一個活口都不留？”
“也許是為了殺人滅口。”蕭恒也猜不準那些殺人狂的心理，隻覺得有些匪夷所思，“這些村民們平日裏都在礦山幹活，那日又去刺史行署衙門圍攻，顯然是有人指使，說不定，指使他們的人就是殺他們的人。”
“那又是為了什麽殺了他們呢？”阮七七猜想著，“必定是這些人知道那個組織的秘密。”
那個組織不想讓這些村民們知道的秘密，會是什麽？兩人陷入沉思。
阮七七又低下頭去查驗屍體，希望能從這屍體上發現些端倪。
“他們都是死在屋內，門洞大開，幾乎沒有反抗，這說明什麽？”她自言自語著，眉頭緊簇。
“他們定是被人告知要開著門在家裏等，”蕭恒慢慢說出心中的想法，“也許，這種事不是頭一次做。”
就是因為不是頭一次做，這些村民們才不會防備，才會聽從。
“這個村裏大部分壯年勞力都在礦山裏幹活，自然會有工錢，”阮七七想了一陣，大膽說出自己的猜測，“你說，會不會是有人告訴他們在家裏等著發工錢？”
平時，他們可能也是在家裏等人送工錢來，這才理所應當等在家裏，結果，等來的卻是要命的屠刀。
“有可能，”蕭恒覺得阮七七一向智多近妖，她的推測一般都很合理。
“如果有人能問問就好了。”蕭恒感歎著，這個村子見到的都是死人，怎麽才能知道他們死亡的真正原因呢？
“屍體也會說話的，”阮七七又低下頭去擺弄那些屍體，“從屍體僵硬程度來看，他們死去三日左右；從屍斑來看，他們死的時候是什麽姿勢，現在就是什麽姿勢，也就是這是第一現場。”
阮七七一邊分析，一邊低下頭看地上的蒼蠅，“你看這些蒼蠅，個個黃豆大小，頭是綠的，俗稱綠豆蠅，最喜腥臭腐爛的東西……”
蕭恒不明白她說這些做什麽，但阮七七在這個時候定不會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他順著她的話接下去，“這些蒼蠅能看出什麽呢？”
“三剩村背靠大山，前靠河流，山清水秀，村民們大多到礦山幹活，平日裏也很少務農，不像是這種蒼蠅的聚居地。”
連蒼蠅都有這麽多學問？
本來還抱著胳膊在旁邊四處亂看的醜日、子夜等人也被吸引過來，站在屍體旁聽阮七七“上課”。
“這麽說，很有可能是凶手帶過來的？”蕭恒凝眉問道，覺得真是匪夷所思。
子夜納悶了，“凶手難道還要特意捉了蒼蠅帶過來？”
“帶蒼蠅幹什麽？不能吃還惡心人的東西。”醜白不解瞪著一雙大銅鈴眼看著阮七七。
阮七七忍不住噴笑出來，“哪裏是特意捉來帶過來？我估摸著是他身上當時叮著幾隻蒼蠅，這種綠頭蠅喜歡血腥氣，可能凶手身上有血跡。”
這麽一說，大家都明白了。
可問題來了，該上哪裏去找這些蒼蠅居住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