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嗩呐吹一宿
“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別人身上，這種想法很愚蠢。”
成年人的世界，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值得相信以及依靠。
趙敏敏說：“所以你是老人，我是年輕人。我相信人間有真情，也相信人間有真愛。”她的語氣克製語調平平淡淡。
在她成長的歲月當中，很多人對她施以援手。
那些人中有認識的，也有陌生的。
按照徐周元的話，那些人就不該理她，不該給她一絲絲的溫暖。
“隨你便吧。”他無言以對。
繼續和她對話，除了浪費時間沒有別的。
回頭他將工資叫徐靈帶到班上給這個孩子就好，魷魚是一定會炒的。
對他來說，工作就是工作。
“那我回去了。”趙敏敏想反正都這樣了，她是肯定賺不到錢了，早點回家吧。
天氣預報不是說今天晚上有大風的嗎。
“嗯。”徐周元的手插在褲兜裏。
他的褲兜裏剛剛有兩個一元的硬幣，他想出於道德也好出於同情心也行，這錢應該拿給她坐公交的吧。
“徐周元，剛去你家的時候沒做過自我介紹，我叫趙敏敏。”趙敏敏的眼尾上挑，她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是一團小火球小太陽：“我爸說他看倚天屠龍記的時候覺得趙敏的個性特別好，所以就給我起了這樣的名字。”
她叫趙敏敏。
全世界最好聽的名字！
不接受別人反駁。
“哦對了，你既然說了我也炒掉了我，把我也送你一句忠告。好男人有教養有涵養的男人是不會背著堂哥和堂嫂私下見麵的。做人做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得有三觀得有道德，這個世界不是隻有愛情的，人要臉樹要皮，如果這點東西都不在乎了那還不如死了呢。”她用沒受傷的手揮了揮，快步跑過了馬路。
徐周元沉默地看著馬路對麵蹦蹦跳跳的人。
“不好意思……”
有人走路領著小孩兒，不小心撞到了徐周元的身上，出聲道歉。
對上被撞男人冒著火球的雙目，女人一愣。
書上和電視劇裏都說，想刀一個人的眼神那是藏也藏不住的！
這個男人雖然沒有罵髒話，可他的眼睛裏燃燒的火焰足以直接將她燒成灰燼！
女人敗在徐周元的目光之下，抱起來孩子連連說了道歉立即逃竄。
趙敏敏猶豫了半天，還是坐了公交車回家。
走回去雖然也不遠，但會浪費時間。
一個人背著包剛剛到家，外麵就已經起了大風。
她的屋子裏四周還露著風，明明所有角落都堵得嚴嚴實實的，可還是有風穿堂而過。
趙敏敏趕緊在水壺和水瓶裏打好水，一遇上極端天氣，樓下的用電用水就會成問題。
一隻手不能亂動，隻能用左手，好在左手幹活兒還是不太耽誤的。
屋子裏的光線不是很好，平時就算是豔陽高照的天氣，能照進來的光線也不多。
這屋子原本是個停車場的打更房，後來停車場違建被勒令拆除就剩了這麽一間小房子。當時蓋房的人明顯也是為了偷工減料，所以窗戶弄得小小的，各種加固措施通通沒有。
黃豆大的雨點稀稀拉拉降落了下來，外麵三三兩兩的人跑出來摘走曬在外麵線上的衣服。
這一片兒是老小區中的老小區，樓門向上的位置掛著密密麻麻的黑線，那些線纏成了一圈又一圈。
舊樓不存在改造，所以電線也好網線也罷，就連暖氣管子都是後麵扯進去的，樓梯間也是支出來各種各樣的管道，極其不美觀。
誰不喜歡漂漂亮亮又新又幹淨又大的新房呢，但買房是需要鈔票的。
雨勢降得密集，雨滴開始刷刷刷砸了下來，敲在玻璃上，敲在房頂，敲在地麵。
屋子外麵刮起了大風，趙敏敏聽得見狂風呼嘯過的聲響。有對麵二樓奶奶扯好的曬衣繩被風刮得咯吱咯吱地叫。
天氣說變就變，一場狂風暴雨正襲來。
趙敏敏正在寫作業，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
噠噠噠。
她心一驚。
這種情況在之前是遇到過的，有一年刮台風這房子的屋頂差點都被刮走了。外麵下著暴雨，屋子裏也下了暴雨，她無處可躲無處可藏。
為什麽不願意回到舅媽的身邊，偏偏要住在這個沒人要的房子裏，她不怕嗎？
趙敏敏想，她怕。
可她還得活著。
舅媽有病的！是那種看到她就會刻薄虐待她的病。
社區勉為其難為她保留了這間小房，這已經是社區對她孤兒身份的特殊照顧了。
她不能埋怨社區為什麽不把屋頂修好，為什麽不能讓屋頂在下雨的時候不漏雨。
不可以！
屋頂的雨滴落了下來，滴在她的眼皮上。
而後雨滴越來越多。
對麵樓二樓的老奶奶站在窗邊看著樓下的小房，嘴裏碎碎念著：“這雨要是下大了，那房子扛不住的吧？”
老爺子去找好雨衣。
“你幹什麽去啊？”
“趁著沒下大趕緊去幫她把屋頂用油氈布鋪好。”
“你別去，你這麽大的年紀了，小心摔了！”奶奶心疼爺爺。
她是可憐趙敏敏，可更加可憐自己老頭兒。
下雨天又伴隨著大風，老頭兒今年都八十多了，這如果摔一下子那就直接送了小命了。
“我還是去吧，那孩子沒爸沒媽的……”老爺子想了想，還是決定去。
都是街坊鄰居，他們這裏的人條件是不好，可人窮不能沒有同情心，那孩子的年紀比他孫子的孩子也就大一點點。
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你聽我的，你別去……叫小年輕去，這好幾棟樓呢，住著那麽多的年輕人，他們腿腳利索。”
大爺搖頭：“算了，指望年輕人？現在的年輕人冷漠啊。”
後樓一樓小飯店，老板娘站在陽台上看著前麵的那孤零零的違建房。
“看什麽呢？”
老板娘活動活動自己的身體，她的臉兒很小可人卻很胖，瞧起來能有一百八九的體重，染了最時髦的黃色小頭兒，可瞧著那發型又做得有點滑稽可笑，禿頭的地方沒瞧著多，反倒是禿得更加明顯了。
老板娘說道：“我看對麵二樓那大爺去違建房那裏幫忙了，你也去搭把手吧。”
老板涼涼道：“可別操那個心了，有這個時間把自己孩子管管好。”
他這累一天，有這個時間還想歇歇腳呢。
老板娘的表情很冷靜，也沒有同老板去吵，自己見丈夫不應也沒說其他的，係著圍裙撐著傘就去了對麵。
“大爺，要給她鋪油氈布啊？”
“總得鋪點什麽啊，不然後半夜雨勢大了，這孩子就遭殃了。”
“得了，您歇著吧，我來。”
精瘦精瘦的大爺看看老板娘那胖胖的身體，他歎口氣：“還是我來吧。”
他覺得對方還不一定有他靈活呢，這一摔下去，得！那就是個結結實實的肉餅子！
樓對麵啊有個小飯館，老板娘是個超級大胖子，他呢雖然不下飯館，但住在這附近經常走動，誰能不認識誰呢。
“可別了，您來這年紀摔一下子……”老板娘心想，這真的摔了，可就得嗩呐吹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