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葬入皇陵
夜色已深,更鼓早已響過,寂靜的西郊皇城別院里,寒風凜冽呼嘯著。
影衛一路上來這裡,都是運著輕功上來的,但卻多帶了一個人。
「哎,這麼一折騰,我這把老骨頭可是不中用了。」
徐老被影衛帶著一落地便扶著柱子,重重地喘著氣,佝僂著腰白髮蒼蒼的模樣,無奈的嘆道。
影衛略微有些歉意地低了低頭,將藥箱拿給徐老,冷肅地說道:「徐老太醫,殿下在院中屋裡,您進去吧。」
徐老聽及此神色立刻變得朗目起來,緩了緩過來了,這才接過藥箱,朝這別院四下看了看,黑漆漆的無光,人影全無,只有寒月光還能讓他看清一些。按理來說,殿下身邊該是守衛森嚴才是,怎會一個人都沒有,不覺顯得有些詭異。
徐老收回疑惑的目光,慈和的面容淡淡道:「有勞了。」略一點頭,他就抬腳跨入院里,內別有一番天地,小徑縱橫交叉卻坑坑窪窪的,不好走,走廊迴環曲折,實在是折磨人。
這西郊皇城本就十分偏僻,且簡陋一點也不奢華,皇室幾乎無人會來這裡,久而久之就被遺忘了。
迴廊盡頭,到了一處簡單的青瓦小謝處。想著殿下就在裡面,便懷著異常高興的心情想要敲門時,卻聽到屋內的痛苦呻吟聲。
「啊!——呃!——」
「殿下?!」徐老自然是熟悉這聲音,立刻推開門進了屋。
屋內突然有一強勁掌風撲面而來,徐老反應快,堪堪躲過了,驚嚇在一旁。
徐老趁著微光,立刻點燃了燭火,屋內頓時就亮了起來,徐老瞧見半坐在椅子上的夜天,臉色發白冷汗如雨的模樣,有些驚怔。
不過也只是驚愣了片刻便上前去替他把脈了,蒼老的臉布滿皺紋神色還是冷凝著的。
「徐老。」夜天極其艱難地喘息著,微微睜開眼看了一眼面前白髮蒼老的人。
「是,是老夫啊殿下。」徐老眼眶微紅了紅,感慨萬千地嘆道,歲月蒼然地嗓音彷彿是積聚了許多的山水,沉寧。
夜天點了點頭,他還認得徐老,跟了他這麼多年的一個老人,感情卻也深厚。
「殿下,老夫方才替你看脈,為何脈象如此奇怪?殿下此刻可是身子極為不適?」徐老拿出方帕替夜天擦了擦臉上的冷汗,關切慈和地詢問道。
夜天冷冽的眼裡飛快閃過什麼,卻很快抹去。
「徐老可是看出本太子的問題了?」夜天寡淡的語氣,有些漠然。
如此淡漠的氣息,令徐老心下有些訝異,忖度了一番才道:「老夫倒是得知殿下落崖前便中了敵手的毒,可是因為此……」
夜天的瞳孔不經意地微微一縮,眸底有道凌厲的光芒閃過,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開口回了一句:「是倭人的毒,雖被人清除了,但卻留下了遺症。」說完抬起頭看著徐老,有些期盼地問道:「你可有辦法去除這遺症?」
徐老聞言神色認真,緊皺眉頭,一直在為夜天把脈,臉色凝重不已,良久沒有言語,這般靜默的氣氛,夜天只是閉了閉眼,看不出他是何心情。
「殿下,恕老夫直言,殿下身上的毒既是高人所解,應有高人的對症之法,其他人恐怕無法參透其中的恢復之法,更不能隨意用藥,恐適而其反。」
「且依老夫看,為殿下解毒的高人是以毒制毒,老夫在這毒術上面著實慚愧。」徐老面具難色與愧色,坦陳相告。
夜天聞言黑曜石般的妖冶瞳仁里染了一絲輕傲的笑意,瞬間收斂,彷彿從未出現過。
「罷了,本太子知道了。」昏暗的燈火,照在夜天妖孽的臉上,忽明忽暗,氣定神閑的神態看得徐老無比心疼。
這是他看著大的人,雖說是西國太子高貴的身份,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先皇突然駕崩,如此模樣的夜天,表面強大,可內心的苦楚又有誰知?眼下還面臨著被鄭太后和寧王奪位的危機,一番失敗,那所有的將會全部覆滅,舉步維艱之下,他怎能不替夜天心疼。
「殿下,老夫就在這兒,殿下發作的時候或許還能用金針止止痛。」徐老慈和地看著夜天說道,滿目關切。
「嗯,下去吧。」夜天倚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似睡非睡。
徐老暗暗嘆了口氣,起身拿著藥箱退了下去。
一出來便瞧見了迎面走來的林固,徐老到沒覺得詫異,林固是夜天的太傅,此刻在此很瞭然。
「徐老,不知殿下如何了?方才……」林固身在別院,亦是聽見了夜天的異常,擔憂過來看看。
徐老搖了搖頭,滿頭華髮閃得發亮,「殿下之前所中之毒留有遺症,這才會如此,老夫我會留下來隨時觀察情況。明日是先皇下葬之日,好生看護著殿下才是,情緒激動亦引發他的遺症,老夫也不知這一發作還會不會有其他不好的情況,務必小心著些。」
林固一臉憂思,望了望夜天的屋子,此刻卻沒有了燈火。
「徐老隨我來,我有事與您相說。」林固一雙儒睿的眼眸思索了一番道。
徐老蒼老的眼眸含笑,點點頭,二人轉身離去。
……
翌日。
西國皇宮中,一片縞素。
從泰和殿宮,一直到宮門這條路,入目儘是一片雪白,不光是燈籠,就連過往的太監、宮人還是侍衛、官員,無一不是孝服在身。
紛紛揚揚的雪花,為這場喪葬之事平添了一絲陰冷。
大殿之中,高搭靈棚,鵬下一方烏色棺木,兩側輓聯高掛,白綢花結隨風搖曳,靈棚后側,一眾後宮妃嬪女眷俱是跪在白色竹簾后,哭聲就是從簾後傳來。
靈堂前面,在朝的文武百官俱是在側,最靠近棺木的位置,此刻身份儼然是新皇帝的夜暄,一身孝衣跪在最前,面露悲傷之色,也不知他內心是否是真傷痛。
鄭太后亦是一身黑白素服,她但是沒有過跪,被自己的嬤嬤扶著用帕子捂著時不時抽泣著,可仔細看看,掉眼淚卻是不可能的。
皇宮裡最不缺的就是演技,誰又能知道,這座皇宮裡的人,有多少是真心哭喪的。
「皇上,時辰已到,起身吧。」鄭太後走過去,故作哀息地拍了拍夜暄,示意他起來。
「是,皇祖母。」夜暄眼底閃過一絲光芒,毫不猶豫地站起身,扶著鄭太后立在一旁,二人心照不宣地看著儀式進行著。
宮城樂隊奏樂,司儀太監高聲宣禮……所有的儀式有條不紊地進行,待到午膳之後的吉時,送葬的隊伍也浩浩蕩蕩地行出皇宮。
披麻帶孝的御林軍騎兵開道,接著是高豎著白色華帕的宮庭儀仗隊、宮樂隊,然後是被宮女們圍繞著的八馬棺輦,後面依次是夜暄、靖親王、一眾後宮女眷、文武大臣……皇家禁衛軍斷後,車隊兩側,軍馬護行。
都城街道的百姓,也聚集到兩側跪著,哭聲哀嚎動天,他們是感念西皇的在世時的豐功偉績,治國平定,為國為民的好君王讓西皇的百姓銘記於心。
白綢飄飄,紙錢如雪,整個車隊,足足綿延數里,前面開道的御林軍行出城門,後面斷後的皇家禁衛騎兵才不過剛行出宮門。
西皇葬入皇家陵園陵墓,那裡還葬著西國歷代的先皇,自然還有夜天的母后,先皇后。
終於抵達陵園的時候,卻已經是黃昏時分騎兵分開兩側,下馬行禮,一眾隨行包括夜暄在內俱是下了馬車,步行隨在棺輦之後送先西皇的棺柩至墓穴。
然而,卻並未與先皇后合葬,世人都知道,當年的西皇與皇后是多麼的間諜情深,令世人所羨嘆,如今……卻無人提出。
無數悲聲中,白色紙錢蕭蕭如雪。
「入土為安,子孫朝拜!」在太監尖細的聲音中,所有人俱是跪於地面。
夜暄注視著棺柩慢慢落入墓穴中,面色濃郁的悲傷欲哭,「父皇……您安息吧!」低下頭伏跪著。
而此刻,皇家陵園遠處的山上,同樣是白衣的夜天跪在山頂,他的身後亦是隱藏著他的人,都隨他恭敬的跪著。夜天目光掠過陵園中朝拜的人群,凝視著先皇的棺槨,手中緊握劍的手青筋凸起,眼底深處的哀傷痛意無人能會。
前一刻還好好的,這時的風卻驀然變大,短短一會的功夫,頓時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枯葉,無數雪白的冥紙被卷到空中,像斷了線的風箏,飄飄搖搖,上下翻飛。
眾人都在驚異之中,令人更加心驚膽戰的事發生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數九寒天的暴風雪,大風卷著雪花,怒吼呼號,像遠處的馬嘶,又像在凄凄厲厲地哀嚎著,聽得人心惶惶。
眾人面色皆變,難道是上天在暗示什麼?!
風越來越大,暴風雪也越來越大,吹得人都睜不開眼,又十分的寒冷,夜暄吩咐眾人立刻處理好後續事宜,便讓御林軍帶隊回宮,再也不願在此多待一刻。
夜天渾然不動地身軀迎著暴風雪,如花瓣一樣妖冶的唇邊,揚起一抹嗜殺與冷血,「父皇,您好好看著,兒臣是如何為您報仇的!」
鮮血從他握著劍身的手裡緩緩流下,像是血祭一般滴在了雪地里,如地獄之花無數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