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誰主沉浮
夜色闌珊,暮靄融融。淡淡飄渺的薄霧漸漸沉於天地之間。
對百姓來說,夜晚是安眠休憩的享受。然而西國都城整個都瀰漫著不安分的肅殺氣息,人心惶惶,夜不能寐。三日後西皇下葬,接著便是寧王為新皇的登位大典。
皇城西郊,一處偏僻的院落。
「屬下參見殿下!殿下,您……還活著?!」
說這話的人正是前一刻接到夜天消息的影一,此刻他正筆直地跪在夜天面前,雙目泛紅,顫抖地身軀,無不顯示著他激動的心情。
要知道,他們這些影衛都是跟隨夜天多年的衷心死士,夜天出事那日卻中了敵人一出調虎離山之計,沒能護住他們的主子,之後更是不相信夜天就這樣死了,然而在崖底找尋到至今無影,再堅定的信念也會被摧垮。
如今!他們的主子,殿下!就站在他面前,完好無損,還是他們心中的神!這一刻,就如同從最深的絕望里爬了出來!
夜天不再是一身紅袍妖孽模樣,而是從未見過的一身白衣素服,看起來卻極其像是孝服,在他的臉上眼中,彷彿再也難以看得到魅惑的邪笑與漫步緊張的慵懶了。他站在廊前,背影蕭肅,靜靜地看著黑色無光的夜空。
「如今,情況如何?」夜天的聲音極淡,卻帶著冰冷刺骨的氣息。
影一心下一顫,不知為何,他覺得眼前的殿下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
就在影一心下思索的短短片刻,夜天便轉過身,看著地上跪著的影一,冷漠的黑眸太銳利,讓人不敢和他相視太久,那一身的冷厲煞氣更是懾人,即使冷漠,卻有如地獄修魔,讓人畏懼。
影一驚了一驚,握緊了手中的劍,立刻一一道來:「殿下,自從您出事之後不久,西國就接連發生了大變動,先是寧王一派的大臣聯名上書皇上另立儲君,鄭太后利用她的權勢為寧王保駕護航,從中做了許多拉攏手段。」
「之後便是傳了出來,皇上染了重病,危在旦夕,鄭太后聲稱手上有皇上已有立儲君的密旨,而在此後,西國朝堂便發生了巨大動蕩,先前朝中諸多的老大臣、宗老朝臣,因為被鄭太后和寧王懷疑與敵國通姦,還查出通姦證據,竟是一一被抄家問斬和發配!這些人,幾乎都是殿下您這一邊的人……」
影一越說越替夜天感到憤恨,滿眼的仇殺之氣。
而夜天從頭至尾都是靜靜地聽著,沒有一句話,但是若仔細看,定能看得見他那雙早就被嗜血所填滿了。
「這兩個月里,寧王他們也時刻盯著萬丈崖下,想必就是杜絕他們所謂的後患,所幸殿下您活著回來了,屬下……」
「父皇……何時去的?」夜天眉眼間堆滿了漠然,眼神淡淡的平靜的滑過夜空。
影一聞言,一頭猛地伏跪在地上,聲音沉痛地回道:「殿下,皇上是……半月前駕崩的,且,三日後便葬入皇陵墓。」
影一微微抬頭看了一眼根本看不見表情的夜天,還是忍不住道了一句:「殿下,請節哀!」
西皇的駕崩太過突然,作為夜天的影衛或許並不太清楚這其中潛藏著的陰謀,但是對於夜天,是絕不可能就此相信自己的父皇是暴病而亡的,他了解西皇的身體雖然近年來弱了一些,但還不至於如此,所以……
夜天沉默了許久,眼瞼微顫的閉上后,倏地睜開,幽黑深邃的瞳孔狠厲無邊,「林太傅如今在何處?」
「太傅被寧王的人拘禁在他家府中,有寧王的人嚴密看守著,太傅府上不許任何人進出,屬下暫時還得不到太傅的任何消息。」影一低沉地回道,臉色十分嚴肅謹慎,「寧王早就為奪位做好了足夠的準備,加上鄭太后長久以來積聚的勢力,將宗親元老和有兵權的重臣都一一打壓收服了,包括姜大將軍。」
姜若兒的父親姜楚昀,是西國的鎮北將軍,早年亦是跟隨西皇南征北戰的一位人物,因戰功累累封了他做大將軍,之後更是同年少的夜天馳騁沙場,可以說西國戰場上不可或缺的常勝將軍。
只是如今卻被鄭太后收服,影一未免覺得人心不可測。
「殿下,眼下我們沒有足夠的與寧王和鄭太后對抗的兵馬,手中僅僅有殿下培養的獨有的兩千精銳隨時聽令,該如何辦?」影一詢問道。
「將此物秘密交給姜楚昀,他會知道該如何做的。」夜天從手上拿下那枚一直帶著的血玉扳指,交給了影一。血色紅紋的扳指,似乎承載著無形的重量,在暗夜裡熠熠閃著紅色的光芒。
影一鄭重地接過它,定然地應道:「是,屬下定不辱使命!」
「另外,給慕宗老帶句話,他若是想西國慕氏一族可安享宗老地位百年不動搖,我夜天就能給他這個承諾。否則,西國日後,將不再有慕氏宗老族人。」夜天俊魅孤傲的臉龐上,冬夜寒星的瞳眸,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勢在必得的氣息。
「是!」影一自然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宗老是西國朝政上獨立的宗派,牽扯著朝政大體,他們慕氏一開始便受先帝賜封宗老大臣之位,世代沿襲,受西國百姓敬重。
可如今,殿下既然如此說了,這日後不再有慕氏宗老,那就一定不會有了,一切都得看人心……
……
西國皇宮。
這處皇宮中,處處朱梁畫棟,雕欄玉砌,金碧輝煌,彰顯著皇家的威嚴與奢華,這裡是世間最奢華美麗也最冰冷無情的地方!
殿內,琴音裊裊香煙四溢,絲竹悠揚,一曲弦樂,席上舞姬綵衣翻飛,這般景象,怎麼看都有一種青樓暖月夜的錯覺。
夜暄一身金黃色袍服,坐在正上方的最尊貴最高的椅中,無不顯示著他此刻的身份,夜暄正悠閑自得地飲著美酒,偶爾欣賞著這些舞姬曼妙的身姿,滿目笑意,透露著愉悅。
突然一個舞姬跳著舞步來到夜暄身邊,「皇上~」。舞姬用舞紗撩撥著坐在上首的他,嫵媚勾人的媚眼還有那誘惑的身姿,怎能不讓男人動搖。
男子抬頭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回眸把手中的酒杯落下,唇角微微上揚,而後猛地將舞姬帶入懷中,坐於他腿上:「跳的很好~」
驚呼一聲,無比曖昧姿勢地坐在他的腿上的舞姬,故作羞澀地垂眸謙虛道:「皇上喜歡就是婢身的福氣。」
夜暄彷彿很是喜歡,笑著把她攬入懷中,勾起女子的下巴,唇畔的笑容悠悠:「朕,很喜歡——」嘴邊狂傲的笑容,眼眸散發出猩紅與幽光,似乎都能明白這個舞姬接下來的命運了。
夜暄如今已經自稱為朕了,而這些人稱他為皇上,很顯然,夜暄雖然沒到登基大典,到至少眼下他是志在必得了。
舞姬,奏樂,依舊不停,而夜暄則是不顧場合的和懷裡的女人曖昧親熱,一派糜爛的氣息。
突然這時從外一個小公公領著靖親王進來,急匆匆地來到夜暄身旁。靖親王蹙著眉頭看著眼前的景象,尤其是看見坐在上首的夜暄和舞姬那般……簡直是……
「皇上……靖親王有要事相商」小公公硬著頭皮打斷了夜暄。
夜暄聞言,驀然將懷裡的女人推開,理了理身身上的衣袍,笑容滿面地朝立在下面的靖親王道:「親王有何事?」
靖親王沉著臉沒有說話,只是眼神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
夜暄勾唇笑了笑,陰鷙的眼眸微眯,「都下去吧。」
一聲令下,不足片刻這大殿之上便只剩下夜暄和靖親王二人了。
「說吧,有何事?」夜暄負手在背,傲然地走下來,語氣姿態很有皇帝的氣勢。
靖親王見此,心下一沉,眼底閃過一絲冷沉。
「先皇下葬后便是你的登基大典,在此之前本王覺得應收回姜楚昀的兵權,以免不測,還有,宗老和其他之前是夜太子的人一率處死,以絕後患!」靖親王陰沉的臉色,目光里滿是狠絕之色。
夜暄擺了擺手,自信的神色,「親王此言差矣,皇祖母的手段朕足夠相信,姜楚昀不會不實相的,且,現在收回兵權,到時候引來的麻煩更大,宗老那些人到不足為據,左右不過是一些老匹夫罷了。如今大勢已定,這西國的天下江山,都是朕的,朕還有什麼好怕的,哈哈哈……」
夜暄狂妄地笑著,笑聲充斥著整個大殿。
「皇上,斬草要除根,太后或許有權勢能讓這些人歸順,但誰能保證人心,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親王,姜楚昀手中不過有兩萬的兵馬,在朕這裡皇城可足足有十萬的兵馬,再加上朕的人手上奪過來的那些數十萬兵馬,這些人是皇祖母的親信,朕自是相信,試問他姜楚昀有何能力能抵擋得了。如今局勢已定,夜天已經死了,我不做西皇,還有誰能做西皇?!」
靖親王聽著他這一地話,眼神已然微冷,暗暗犀利地看著夜暄,默然不語。
「既然皇上如此認為,登基大典便得加倍提防不測了。本王還有其他要事,先行告退了。」靖親王沉沉的應道。
夜暄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朝他點了點頭。
靖親王退下后,金碧輝煌的大殿里,獨有夜暄一人,他驀然開口自言了一句:「夜天,我說過,這西國的江山,一定是屬於我的,哈哈哈哈……」
恐怖攝人的笑聲,從這燈火輝煌的夜色里,似乎要傳到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