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陸飛：讓子彈飛一會兒
「飛購網直營的中通快遞與南苑機場正式簽署承包經營協議，用於民航的3架波音737客機將改貨機，有利地調配各方物資……最顯著的變化是客艙的座椅需要拆除，以充分利用機身的空間，進一步提高客艙載貨容量……
迄今為止，中通快遞是國內第一家也是目前唯一一家使用空運專機的民營速遞企業！」
揚子江快運會議室里，電視機里播放央媽13套的《新聞30分》，四周如死寂一般的沉默。
上空縈繞著濃濃的煙氣，孫洪祥等一個個愁眉苦臉，抽著悶煙，音響里的每字每句，都在狠狠地朝他們臉上扇大比兜，心裡承受巨大的壓力。
本位思想，就是處理時只顧自己！
這四個字，措詞太嚴厲了！
陸老爺這一手借刀，殺人，還特么誅心！
在場的高層這兩天無不失眠，精神萎靡，眼眶微微泛黑，其中的副總發問：
「聯繫上中通了嗎？」
「賴老闆一直推說他在跑航線合作，姑且就當他說的是真的。」
孫洪祥揉揉眉頭，苦笑道：「劉總、陸總的電話，要麼佔線，要麼秘書接聽，根本找不到人。」
「那也得談談合同續約吧？已經過期3天了，還租、不，承包我們的飛機？」
副總一席話，正是其它高層的心裡話。
伴隨嚴峻的形勢，客流量、貨郵量雙雙大跌，飛與不飛，陷入兩難。
飛是虧，不飛更虧，飛機趴在機場，停場費還是小事，停下來它不能盈利。
不飛也不行，作為民航，不允許全停，要盡量保持公共運輸，哪怕出發的飛機是空的。
有人撇撇嘴，「他們承包南苑機場的飛機，幹嘛還承包我們的？已經晚了一步！」
「我大致計算過，中通貨運量起碼3萬噸，光靠3架737要飛六百多回，就算有陸運消化，肯定至少要再2包。」
孫洪祥雙手交叉，「我們馬上到燕京，找陸總他們當面談……」
「那不等於羊入虎口，任他殺任他剮？他們不接電話，會不會就是在抻我們？」
副總遲疑片刻，把煙頭掐滅，嘗試著再一次撥打劉鏹東的電話。
這一回，直接掛斷。
「誰打來的電話？我爸催了？」
龔小晶精心打扮，走出卧室。
劉鏹東笑道：「不是秘書長，揚子江快運的，故意不接，就像陸總說的，抻抻他們。」
「什麼秘書長，叫咱爸咱媽！」
龔小晶撇撇嘴，轉瞬露出笑容，「禮物不用準備，我爸愛抽的煙，我媽愛喝的茶，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就等這一天呢！」
劉鏹東不禁傻笑，牽著女友的手，腳步發虛，一路上感覺不真實。
你說我一個中關村櫃檯老闆，怎麼就當上霸道總裁，迎娶黑富美，走上人生巔峰了呢？
敲開准岳父家的房門，才寒暄幾句，龔小晶就被龔母支去廚房，獨留下龔父和劉鏹東。
翁婿第一次對決！
「龔秘書長。」
劉鏹東喝口水都直哆嗦，遞上禮物。
龔父雙手抱懷，一副「別想用禮物收買我」寫在冷臉上，直接回了一聲：戒了戒了。
劉鏹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尷尬到能摳出一室三廳。
「不是跟你說過嗎，工作場合，稱職務！」龔父眯了眯眼。
劉鏹東心裡一突，弱弱道：「爸？」
「喝茶。」
龔父並不直接回應，其實這些年對他的各方面情況了如指掌，唯獨擔憂的是前途，現在他跟陸飛、徐磊混一塊，自然答應，也因為如此，幽幽地提醒一句——
飛購網帶來不必要的恐慌，後果很嚴重！
劉鏹東毫不退讓，「爸，陸總他這個人我是理解的，他看準的事很難不準，不管您信不信，反正我們都信！」
龔父摸了摸杯壁，陷入沉思，一步踏錯，滿盤皆輸。
劉鏹東上身往前傾，「爸，臨來的時候，陸總托我給您帶句話，您覺得錢對他重要，還是sa斯？」
龔父脫口而出：「sa斯。」
劉鏹東搖了搖頭，讓龔父不禁訝異，不會吧，捐了1個億，還把錢看得這麼重要？
「不，錢不重要，sa斯不重要，沒有sa斯，對陸總很重要，他說，讓子彈飛一會兒。」
…………
子彈飛了一周，中通再進一步，拿下國內首個臨時許可，相當於特殊時期民營EMS。
這年頭規定，500克以下信件EMS專營，其它物流不得涉足，電商件以外，500克以上的信件包裹不到快遞總量的20%，數萬家民營速遞全盯著郵政吃剩下的湯。
內卷得相當厲害！
突然間，有這麼一家也吃上肉，「作賊」的同行羨慕嫉妒，嘴裡流出眼淚，我特么也想要！
有了臨時合法身份的中通猛虎下山，空運、鐵路、汽運，就像一張大網覆蓋全國版圖上。
揚子江快運，會議室里依然是煙霧繚繞，臭氣熏天。
一部分高層被抻得綳不住，上躥下跳，讓孫洪祥趕緊拿主意。
不能再等了，再等連湯都喝不上。
「在寫字樓的公司，現在快速郵寄重要的快遞一定會首選中通！」
「孫總，中通已經拿到民航國內運輸業務銷售許可證，可以跟全國的航線合作！」
「我打聽了，申通、天天、順豐那些個黑速遞，都跑去中通獻殷勤，搶貨運訂單，任由發展下去，等飛購網擁有七八家快遞和郵政這個大頭，根本不用再承包我們的飛機。」
議論紛紛，朝著孫洪祥以及副總集火。
副總顯然招架不住，鬆了口問：「孫總，飛購網和中通那邊有聯繫上嗎？」
孫洪祥慘笑道：「劉總說了，可以在原有的3架基礎上再添2架波音747貨機。」
轟的一聲，高層們聞到喜訊，又驚又樂道：「真的？好事啊！」
「安靜，安靜！話還沒說完呢！」
孫洪祥敲下桌面，「承包的總價，既沒有10%的漲價，也不是原價，要降價20%！」
「什麼，20%？他們怎麼不幹脆去搶飛機呢！」副總一愣，隨即惱羞成怒。
「就是！簡直是土匪，土匪都不如！」
「照這個承包價，我們不成跪著要飯的嗎？」
怒火點燃一部分硬氣的少壯派，紛紛聲討中通，一個小小的民營速遞騎在國企頭上，反啦，反啦！
「誒，你要這麼想，還真是跪著要飯，就這，多少人想跪還沒這門路呢！」
主和派登時便不樂意，飛機再不飛，人力、維修等等費用能把公司的現金掏空，照陸飛這個定價，也就從五五分，變成七三分。
三成就三成！
副總憤憤不平道：「我們去告陸飛，告劉鏹東！說他們挾公報私！」
「陸飛也是你能叫的嗎？叫陸總！」
孫洪祥呵斥道：「也許這件事，陸總不知情，完全是劉總和賴老闆的意思，總之不能告，告還怎麼掙錢？」
副總梗著脖子，強硬地表態，「特么的，反正我不同意，不能讓他們看扁了。」
孫洪祥偏向主戰派，我就算餓死，讓飛機爛在機場，我也絕不吃陸老爺的一口飯！
然而子彈又飛了一周，地動山搖。
上頭暫行了五一黃金周，本就慘淡的旅遊業瞬間蕭條，航空業更是雪上加霜。
業務量驟減60%，飛機全在停機坪吃土！
同樣吃了快一個月土的高層們終於熬不住了，就是跪，也要跪到陸老爺的一口飯。
孫洪祥也坐不住了，託人打聽到陸飛即將要飛往美利堅，連夜搭乘航班飛到燕京，登門謝罪，一群人烏泱泱地湧入到國際首都機場。
貴賓休息室。
此時，陸飛疊著腿，把最新一期的《時代》周刊隨手放桌上，封面便是自己的肖像。
他看了下手錶，「我馬上要登機了，給你們15分鐘吧。」
孫洪祥等人幾乎異口同聲，顫音中帶著一絲諂媚：「夠了，15分鐘夠了，陸總！」
「都坐。」
陸飛掃視眾人，一個個半彎著腰站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孫洪祥綳不住。
「陸總，我們給，5架全貨機都包給你！8折打包！」
「騷瑞啊，我們的劉總馬上要跟華夏貨運航空簽合同，貨航很願意包機給中通。」
陸飛大口喝可樂，嘴角微微上翹。
中通除了承包專機，還和十幾家航空公司簽訂了運輸協議，可以使用國內230多條航線的專用腹艙，往返於燕京、粵東、滬市、江浙、顎北等物流基地。
「陸總，承包這件事上，我們犯了大錯，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孫洪祥低下了頭顱，語氣里透著哀求：「7折！我們同意7折打包！不能不能再低了……」
副總臉皮抽搐，心在滴血。
「所以說嘛，什麼國企，民企，不都是為老百姓，也不用7折，那你們還賺什麼，和貨航一樣，85折吧，一視同仁。」
陸飛高高抬起，輕輕放下，也把圓通、韻達兩家機腹租賃的業務交給揚子江快運。
「陸、陸總！」
孫洪祥猛地抬起頭，五十齣頭的人竟控制不住情緒，眼眶裡泛起淚光。
倘若是小霓虹，妥妥已經土下座了。
面前的男人，在揚子江快運一票高層眼裡，閃爍著大慈大悲的神聖之光，儼然是真佛聖人！
你看看，坑了他們還得謝謝咱！
陸飛只花了8分鐘，就收割了「馳援國qi民航」的聲望，笑納了5架飛機。
「你們直接去找賴老闆吧，我會打個電話，另外幫忙問問瓊航領導，願不願意讓中通入一股？」
孫洪祥和他握手，激動地搖晃幾下，「我一定轉達！我個人非常歡迎中通入股！」
目送他們離開，一直在邊上旁觀的陶姚搖了搖頭，又一批被忽悠瘸的，可憐的他們被陸老爺、劉鏹東玩弄於股掌之間。
陸飛好奇問：「搖什麼頭呢？」
陶姚連連擺手，趕緊轉移話鋒：「陸總，郭總那邊又來電話，說有競品公司支持的小道網站污衊邏輯MP3，要出口設限，怎麼辦？」
「不要急，讓子彈飛一會兒。」
陸飛低頭又看了眼手錶，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