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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6章 為什麼不告官?朱元璋造反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告官呢?

  朱由校有心事兒。

  還是自己皇莊分地的事兒。

  他知道,張好古說的句句在理,可是這畢竟是自己的田,也是自己的私房錢,真的要拿出來給百姓分地,他捨不得。

  可是,他又明白。

  如果不拿出來,要麼就是朝廷拿出財政來養著,要麼,就讓他們重新變成流民。

  朝廷財政支能養一萬,兩萬,甚至可以養三萬五萬。

  但是,十萬呢?二十萬呢?

  讓他們重新變成流民,朱由校又於心不忍。

  現在這一張張幸福的臉,再度變成那個麻木不仁的樣子。

  他又有一種惻隱之心。

  張好古跟在一邊,也知道小皇帝現在心理鬥爭很激烈,他很有耐心的等待著朱由校做出最後的選擇。

  如今的永定縣又來了一批新的候補官員。

  開始新一輪的測試。

  這一批新的候補官員也是從一開始的叫苦不迭,到了現在也已經開始適應了永定縣的生活。

  只要想要出頭,只要朱由校在這裡,他們就有奔頭。

  不少的房屋已經是修繕起來了。

  外來的流民先是要集中住在一起,然後有了一兩份差事,有了錢,就可以去蓋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

  不過在永定縣最為吃香的地方是大通商行。

  這是張好古專門建立的商行。

  主要就是賣三足金蟾,此外就是織布機和紡織機。

  這兩個部門目前可以算是最賺錢的。

  至於之前張好古提出來的開荒的構想,實際上並不成立,這些沒有經過開墾的荒地第一收成不好,第二,位置不好,第三,產出比不好,有些地乾脆就是鹽鹼地。

  目前來說,這些流民還算是穩定在這裡,可是,時間久了,沒有土地耕種,還是要出問題的。

  張好古不說。

  就是希望朱由校能夠自己的思考。

  要讓朱由校自己堅定自己的信念。

  必須要貫徹攤丁入畝,必須要把土地給釋放出來。

  他自己不想明白,張好古再怎麼苦口婆心都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只有讓這個狗皇帝自己體驗,自己去感悟,他自己明白過來的東西,掌握的道理,比起自己說一百遍,說一千遍都好使。

  當然。

  張好古也不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朱由校的身上。

  不知不覺,兩個人已經是來到了流民辦

  這是一個專門引進流民的地方。

  一個個衣衫襤褸的流民正在登記。

  這永定縣的人口是越來越多了。

  「老哥,你怎麼稱呼?」朱由校索性單獨的開了一個登記處,一邊登記一邊跟人聊天。

  「我姓王,我叫王老七!」

  這個流民也是攜家帶口,身邊還有一個七八歲大的兒子,他裝模作樣的行了一禮,看的出來,他的動作並不怎麼規範。

  「王老七!」

  朱由校念叨著,一邊登記一邊隨意的開口詢問道:「你是怎麼想到來永定縣的?」

  「這還用問,家裡活不下去了!」王老七回答道。

  「活不下去?」朱由校忍不住問道:「可是家裡遭了災?」

  「倒也不是!」

  王老七嘆了一口氣,眼眸當中散發出了幾分恨意:「是我們家被霸佔了!」

  「家被霸佔了?」朱由校愣了愣:「普天之下,誰敢霸佔你的家?難道沒有王法了嗎?」

  「王法?」

  王老七打開了話匣子:「我家是河北的,本來家裡還有五畝地,本來這個生活還是能過下去的,後來皇帝拍了鎮守太監過來,說是要交礦稅!」

  朱由校點點頭,這件事兒他是知道的。

  這還是要追溯到萬曆年間,萬曆三大征,遼東巨變,國庫早已捉襟見肘,隨後,群臣提出了開源的建議——收礦稅補國庫。

  萬曆深知礦稅之利,所以不願意把這麼厚的油水讓給外臣,最終決定以宦官充當礦監稅使。

  皇帝信不過大臣,自然只能相信太監,如此,礦監稅使類似於欽差,是宦官的兼職。

  萬曆駕崩之後,朱常洛也沒有活幾天,就輪到了朱由校,這礦稅進的是自己的內帑,自然,朱由校也是沒有任何理由取消。

  而魏公公在搞錢這個方面,也的確是沒有讓朱由校失望。

  只是,聽到王老七的話,朱由校的心中卻是忍不住冒出了一個念頭。

  自己是不是錯了?

  這些鎮守太監,到底能幹出什麼缺德的大事兒?

  「讓你們交礦稅?」朱由校問道。

  對!

  王老七點點頭:「這個太監非說我們家的地底下有礦,說是要讓我們把稅交出來,如果交不出來,那就讓我們拿地抵稅,他們把我兒子抓了起來,讓我繳稅,我把家裡能賣的東西全都賣了,繳了稅金,他們說還不行,又把我們家的地補充到皇莊當中!」

  「什麼?」

  朱由校頓時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開口道:「他們怎麼如此大膽?」

  王老七也是怒了起來:「這些人都是皇帝安排過來的太監,我們家的地,這地底下怎麼可能會有礦?我不肯,他們就來毆打我,還一把火燒了我的房子,我也是沒辦法,只能帶著妻女出逃了!」

  「你的父母呢?」朱由校訥訥的開口道。

  「死了,都死了,出來的時候,都餓死了!」王老七開口道。

  「你, 你為什麼不告官?」朱由校問道。

  「真是奇了怪了,朱元璋造反的時候,為什麼不告官?」王老七也是火氣上來了,張口就說出了大不敬的話。

  一邊的侍衛頓時皺起了眉頭。

  而朱由校卻是猛一抬手,阻止了侍衛的行動。

  王老七也是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這才訥訥的開口道:「我也是聽說,這個永定縣招收流民,能有一條活路,這才過來的,這位先生!」

  朱由校不知道為什麼,只感覺自己的心裡頭堵得慌。

  如果是貪官,他會毫不客氣的處理。

  可是,這一刻,朱由校發現罪魁禍首竟是自己。

  太監是自己的家奴,他們歡天喜地的告訴自己皇莊有增加了多少畝地,他們告訴自己又搞到了多少錢。

  他從前從來都不會在意這些,只會感覺高興。

  皇莊擴大了有什麼不好?自己的內帑增加了銀子有什麼不好?

  可是知道今天,他陡然間意識到自己錯了?

  他如何想到自己的皇莊每增加一畝地,背後就要有一個破碎的家庭。

  之前能怪貪官,現在這能怪自己嗎?

  貪的難道不是自己?

  這問題的源頭,竟然是自己?

  「你就留在這裡,好好的留在這裡!」

  朱由校的聲音有些哽咽,人也是有些慚愧道:「這裡有好日子,會有好日子的!」

  張好古也是嘆息一聲,這個王老七還真是有夠扎心的,也好,他的一句話勝過自己的千言萬語。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間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陣吵雜的聲音。

  卻是張安跟人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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