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因為要迎接參觀團,秋收的糧食就一顆不能動,幾個大隊的收成還要集中在一起,營造出大豐收的假象。參觀團在哪個大隊參觀完,下一個大隊就再把糧食連夜運到自己村子去,雖然榮譽是有了,但等到交糧的那一天,可就有好瞧的了。
參觀團里除了領導外,最受關注的就屬時報的記者田正了。田正因為過人的才華,一進時報就受到重用,加上人又長的彬彬有禮高大俊朗,走到哪裡都是焦點。
田正自幼與田恬玩伴,倆人一起生活學習長大,他所接受的培養,完全就是大家公子的教育。他既有富貴人家的氣度與內涵,又有赤貧成份的好出身,在這個講究成份清白的年代,仕途自然是一路順暢。
別看田正在參觀團里表現的大氣沉穩,其實內心卻無比緊張激動,要再見到大小姐了!現在的阿正也已經不是原來的阿正了,終於可以配的上她,堂堂正正的站在她身邊了。
參觀團到一大隊的時候,田恬作為歡迎隊伍,表演了由她創作的歌舞,我們走在大路上。
參觀團的領導也是來自田恬的家鄉,對田家的事知之甚深,欣賞完田恬的歌舞后,他一邊鼓掌一邊對唯二知情的田正說:「果然是金子到哪裡都發光!小田兒這個姑娘就是被家裡帶累了,不然也一定會像你一樣,成為社會的棟樑之材!可惜啊!」
聽到田恬被領導認可,田正這心裡比自己得了先進還榮耀,也加深了他想要幫助田恬的想法,只是也很理智的沒有去說什麼好話。如果有明顯的維護□□的行為,那他也沒啥好果子吃的,這年頭人人自危說的一點也不假。
之後的慶功宴,嘴上說時世不汲一切從簡,但這四菜一湯,就著實夠難為人的了。村民家有隻大公雞,因為給家裡立過大功,就算是飢荒災年,家裡能吃的能殺的都收拾個遍,也沒捨得動這個公雞一根毛。
當初他們家的小孫子在屋裡炕上睡覺,順著窗戶爬進來一條碗口粗的大花蛇。當時孩子還小,別說咬一口了,那麼粗的蛇,生吞都能把孩子吞了。當時就是這隻大公雞,愣是把這條蛇給叨走了,把孩子護下了。
這次來參觀團,村裡拿不出什麼像樣的吃的,就來跟他們家商量把大公雞貢獻出來。那一家人都是仁義人家,不管村長怎麼許願,人家就是不為所動,什麼東西也趕不上救命恩公的一條命值錢。只要這大公雞不死,人家就打算給養老了。
可這幫造反派的小青年太討厭,聽說他們家管一隻雞叫恩人,對這個扁毛畜生比中央還重視。就硬安那戶人家一個搞封建迷信的罪名,說是雞就是讓人吃的,楞當著人全家的面兒,把大公雞給抹了脖子,還給燉了蘑菇粉條子端上了桌兒。
這不領導這邊兒吃著飯,那邊兒就號上喪了,高原起身出去處理,田正也不動聲色的跟了上去。
「田大記者怎麼不在裡面吃席?」高原問道。
這會兒在稱呼上加個大,是表示敬佩誇獎的的意思,並不像以後好像是在諷刺誰一樣。
「嗯,聽外面很吵雜,就想跟你一起去看看,沒準能鬧點新聞素材。我們搞新聞宣傳工作的人都有這個通病,小事不小,什麼熱鬧都想往前湊湊。」田正兩手扶著胸口掛著的相機,笑的光風霽月的。
田正一米八十多大個子,人雖清瘦但穿衣有樣,黑色西褲加雪白的襯衫,三七分的頭髮,整個人又整潔又俊朗。露齒一笑,端是大方,很有民國後期貴公子的感覺。
所以說一個人的成長環境,大多決定著這個人的自身氣質,田正和高原兩人,都算是有能力又識時務的人。但現在倆人同時站在一起,高原明顯比田正差了那麼一大截兒,田正就像正氣凜然的正義之士,高原就是親民接地氣兒的鄉村教師。
本來高原是村裡姑娘心中的大紅人,愛勞動還懂維修,現在和田正站一起一比,直接就被ko出局了!田正一到門口,大姑娘小媳婦這眼神兒,就開始一勁兒的唰唰他。
那會兒農村人確實比較愚昧無知,看熱鬧指指點點的毫不掩飾,自以為咬著耳朵誰就都不知道了。
高原心裡最不待見這些小媳婦老娘們嚼舌根子,雖說從不會在臉面上表露出來,但也盡量的少與她們接觸。田正反之,他是個滿心工作熱忱的人,這些愛東家長西家短的婦女,就是他很好的獲得新聞素材的途徑。
所以見有人沖著他這邊指點,他反而對著那些人笑了一笑,其中有幾個面子窄的新媳婦,羞的直接捂臉就跑了。回家后還直說,他長的真像春禾裡面男主角的扮演者唐x強。
如果要用咱們的眼光看,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教導主任,但是現在就流行這種,這就叫時代審美。
高原心裡有個大概是誰在鬧,但他沒按支書的意思,在考察隊人的面前去遮掩。這個田記者,一腦門子的好奇找死相,越攔他只會越起勁。
「嗯,那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吧!村民們素質低,芝麻大的事兒也得到村部鬧一鬧,讓領導們看笑話了。」一句話,高原就把大事化小了!田正就算覺得這事兒有寫頭,也不好意思拿這種小事博版面,糊弄全國的人民群眾了。
所以說論心眼兒,田正還是差高原一截,他根本沒覺得這話里還有話,但看高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歇了在群眾中找大新聞的心思,純粹就打算跟過去看熱鬧的。
「高同志,你們大隊是不是有個叫田恬的插隊來的女同志?」
在公派期間提及自己的私事,讓田正這樣一向大公無私的人挺為難的,但年少愛慕,也實在忍不住頂著錯誤問了起來。
高原一楞,其實也就是兩秒鐘的功夫,貌似很隨意的看了他一眼,其實心裡早就有了決斷,這人八成就是前陣子給田恬寫信的那位了。
「是有這麼一位同志!你們都姓田,是親戚么?」
其實具體情況,他早在田恬那套話套的差不多了,不過就是一家子奴才,靠踩著對他們不錯的主人出頭,當兒子的還好意思到田恬這賣好!也就田恬這記吃不記打的性子還念他那點好吧。
和走資派沾親帶故,田正這點理智還是有的,趕忙否認說:「不是不是,就是鄰居,碰巧都姓田而已。之前聽說她被下放到這裡,想著正好來了,就替她父母看一眼。助人為樂、與人方便,也是我們黨人的優良品格!」
其實他如果說他原先是被田家壓迫的長工,在這個時代更能引起共鳴,特別他還從奴隸混到了將軍,更是會叫人敬佩。但人都有虛榮心,田正不願走哪都說自己原先是個下人,就算能得到再多的優勢,再多的刮目相看,他依舊覺得那是段屈辱史。
心繫田恬,他內心也是很掙扎的,所以直到現在才聯繫!這次他也抱著勸說田恬和那個家庭徹底斷絕關係的想法,如果她能回歸到人民群眾中來,他願意摒棄階級觀念和田家迫害他的血淚史。和她在今後的日子裡共同攜手,建設祖國,服務於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