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但只要他不是對田恬有花花心思,高原就不會去追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像之前說的那樣,先走了。
而且他沒多做停留,叫田恬鬆了口氣不說,還升起一份愧疚。人家不過是公事公辦關心照顧下同志,竟然被她曲解成別有意圖了,好像還被人發現了,實在是太讓人難為情了。
再說胡軍,他放棄自身利益來幫助別人,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大傢伙兒發現的這一片老桑芹數量不少,就連田恬這樣手慢的人,都搶到了一小筐。不過聽當地的村民講,現在山產已經受到災害的影響了,以前他們這裡可是『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之前漫山遍野都是菌菇榛材,各式的野果,誰也不稀得吃這些又苦又澀的野草。
其他的小夥子也跟著附和,說:「你們今年下鄉的青年太不會挑時候了,王英蘭和洪羽她們剛來那會兒,我們隔三差五就就進山裡改善伙食。隨隨便便設個套兒,就有傻兔子笨野雞往裡鑽,把肚子里塞上野果再抹上蜂蜜,燒出來的野味簡直是太香了!」
還有他們去掏蜂巢,卻好懸被熊瞎子給舔了;百年老松樹上掉下來的松塔,快有一人高了,一顆就夠打出一籃子的松子;山坡上的野花,就像稻田裡的秧苗一樣,密密麻麻的摘也摘不完。
從這些隻言片語中,能想象出以前這裡是多麼的生機盎然,物產富饒。現在卻要因為一籃子野菜,漫山遍野的找尋,可就這樣,當地依舊是全國糧食主產區,由此不難想象出現在的祖國是個什麼樣的形式。
飢荒,已蔓延全國。
以前田恬也有這樣的認識,但卻因為沒切身經歷過,從未放在心上。不管是清算運動,還是飢荒災害,都跟以前讀書里課本看到的那樣,只是段文字,只是段已經淹沒在時間長河裡的歷史而已。
而現在,餓了這麼久,又深刻感受到食物難找,她才開始害怕,開始恐懼。在她一切美好日子開始的前提是,她沒有在這場飢荒里被餓死,人要死沒了,還談什麼以後啊。
想開了,又有了這樣的認知,她做事瞬間就積極起來了。雖然說還是趕不上別人,至少她已經開始努力想要生存了。
大傢伙下山的時候,田恬還是綴在最後,一直在前面領隊的胡軍突然過來跟她說:「小田兒同志,這是我剛才掏的鳥蛋和摘的木耳,你的收穫最少,這個你就拿回去吃吧。」
田恬楞模楞樣的看著胡軍,倆人平常是說點話,可還沒熟到在這年頭能送她食物的地步啊。而且經過剛才的尷尬情況,她可不敢再臭不要臉的認為,人家是不是對她有意思啥的。
胡軍被她盯著看的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尷尬的撓撓頭,非常抹不開面子的說:「那啥,你要是自己吃不了的話,就分點給你師傅!她把供應糧也都郵回家了,這幾天光吃點野菜不說,還吃不飽。她勞動強度大,不比別人,時間長了撐不住。」
這就差明說他對王英蘭有意思了,田恬『哦』了一聲,用我都明白的小眼神兒看著他,說:「胡隊你這是讓我當紅娘啊!」
「別瞎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我這是關心同志。」
田恬是所有下鄉青年中年級最小的,加上不自立又嬌氣,胡軍當她是小妹妹一樣照顧。被她看透了心思,胡軍有點惱羞成怒了,臉紅脖子粗的反駁她。
其實胡軍這種,才是這個年代人的正常審美,要積極向上、勤勞肯干,最主要還得愛祖國、愛人民,以最高指示為一切標準。王英蘭是婦女中的標兵,光榮的三八紅旗手,在現在男人的心中,簡直就是少女時代般的存在。每次休息的時候,大家自發的組織學習,只要王英蘭上來講勞動心得,掌聲就分外的激烈。
輪到田恬的時候,她哪會這個啊,唯獨會個跳舞,可一到這時候大家不是吃飯就去喝水,明明她比王英蘭漂亮百倍。可現在的人都認為這種娛樂就是靡靡之音,還不如聽老兵講他們的戰鬥經驗過癮。
「我也是同志!怎麼沒見胡小隊你關心我吃沒吃飽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胡軍就是那種誰都能捏咕兩下的老好人,也特別能理解包容他人,除了高原,田恬也就在他面前最放鬆。因為他就是那種,就算你不小心露出尾巴,他也會替人細心遮掩的那種人。
「你這小丫頭咋這麼歪呢,不說鳥蛋和木耳都給你么,你吃不了的,再分給你師傅。」胡軍掙扎的想掩飾,卻錯估了田恬的劣性。
「你咋知道我吃不了呢,這些我自己吃剛好!那就不用分我師父了是吧?!」田恬壞壞的一挑眉!以前她胖的時候,做這個動作特別可愛,現在快瘦成骷髏了,還別說,真有那麼點猥瑣的味道。
胡軍終於認命躺平,讓她隨意調侃了:「好了,你說的都對行了吧!幫大哥把這事辦好,回頭還給你掏鳥蛋吃。你看你瘦的,飢荒再嚴重,咱們這兒也沒到把人餓死的地步,你都要成咱們兵團一景了。」
這下輪到田恬尷尬了,總不好說自己一時沒想開,差點把自己餓嗝屁了吧。
「哎呀,我那是水土不服,胃口不好!這些東西是要給我師父對吧!胡隊放心,肯定把事兒給你辦的妥妥的。」
田恬說完就跑了,胡軍在後面喊道:「那些吃的你自己也留一點!」
——
自從這天之後,田恬就發現自己好像開始轉運了,寄宿的家庭對她越來越包容,工作的領導也對她越來越好。還有胡軍時不時找她當小信鴿,不是給她點野蛋就燒家雀兒,沒多久她那二兩乾巴肉又都給催起來了。
不過她這小信鴿上崗還沒幾天兒,就被收件人拒之門外了。
「小田兒!上次我不就說了,別再給我送東西了么,我不會再收的。現在這麼個形式,誰弄點嚼用都不容易,讓他自己留著吧。還有你小田兒,雖然我沒教過你什麼,但是占著你師傅的名頭,我也有義務教教你為人處世。
別為點蠅頭小利,就什麼事都敢替人辦,你不怕吃虧,別人還不想占這個便宜呢!」
王英蘭也是幹部家庭出身,當初也是個眼高於頂的大小姐,再看她這麼要強,就不太可能是什麼溫柔脾氣。她這話說的是相當難聽了,弄的田恬是相當委屈,誰差那一口鳥蛋二兩鳥肉怎麼的。
但是也怪不著人家,是她自找的,她又習慣性的,用她以前的老思想來看問題。在生她養她的那個地方,朋友是用來坑的,感情問題是可以拿來笑鬧調侃的。在這兒,男女關係是不能深入的,而且王英蘭也是和田恬一樣出身高,她看不上農村人一心想回城,人家王英蘭又何嘗不是呢。
田恬埋怨自己,這是抽的哪門子邪風攬這麼個瓷器活兒,還被人臭撅一頓,真TM是活該。
她訕嗒嗒的往回走,還有比她更不開眼兒的胡軍,跑來問她說:「小田兒,今天你師傅和你說啥了?」
田恬正一肚子火兒沒處撒呢,既然有人上趕子來蹚雷,那她也沒必要慣孩子了。一把將東西甩他臉上,說道:「她說,喜歡她的人多了,你算老幾!」
意思她是傳達到了,不過換了個表達方式而已,至於胡軍能不能承受得來,那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她現在還要找個地方,平復一下被王英蘭的話,懟的難受吧啦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