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田恬薅的這片稻子,雜草都留下了,苗都薅沒了。。幸虧她幹活賊磨蹭,沒損失多少,不然就現在糧食這麼金貴,非批她個薅社會主義稻苗不可。


  稻苗有韌性泥又軟,田恬一薅就是連根拔起,大部分稻苗栽回去還能活,可丟人的事做出去了,卻沒辦法挽回了,更沒法堵住議論人的嘴。


  田恬這一上午都覺得後背熱辣辣的,人們嘲笑的眼神比太陽還毒,好在她臉皮夠厚,還有現代人特有的自嘲。如果像其他那些特別要強,臉皮又薄的女同志,早就淚奔了。。。還有,她得澄清一下,這個真的不是故意賣蠢,那個稻苗長的蔫頭搭腦的,怎麼看都不像日後是能長出糧食的樣子啊!


  這時候人還是挺厚道的,沒說追著攆著挖苦你,田恬自嘲兩句后,反倒是他們不好意思再提這件事了。不過通過這件事情,大家也都覺得這個姑娘挺不錯,人挺大方不計較,和他們之前以為的資本家嬌驕小姐完全不同。至於幹活兒嘛,不會幹不要緊,學學就會了,誰也不是天生的把式。


  午飯是有專門的人挑到田間地頭的,之前說的那個同志回家生孩子去了,不知道是誰安排的,今天是高原幫忙送飯。


  高原以為,田恬這樣的嬌小姐,這一上午的農活就能把她折磨夠嗆,看到他準會提之前答應她換工的事。


  田恬是累P了不假,看到高原這個熟人也很熱絡的打招呼,可是不管高原怎麼給她機會,她都沒有提幫忙換工的事情。


  現在的田恬,還是少了以前的刁蠻任性,在她的心裡,人家幫忙是人情,不幫忙是本份。沒誰有義務必須要幫助誰,有時候興許人家真的不方便,不要過多的糾纏,彼此要多留幾分臉面。


  午飯還是玉米面乾糧,鹹菜加涼茶,發到男同志那邊的時候,胡軍接乾糧的時候,疼的『哎呦』一聲。


  大家一看,才發現他兩個手掌里打滿了血泡,一個個都水靈靈的的,跟一串串小葡萄似的,讓人看著就疼。


  「這是拉車拽麻繩硬勒出來的!胡隊你咋沒帶勞保手套?!趕緊去衛生所看看吧!」


  胡軍沒解釋,擺擺手說沒事,拿起乾糧就咬著吃起來。


  「沒事沒事,大家快吃!就是幾個血泡不值得一驚一乍,苦不苦,想想先輩兩萬五。那時候,先輩們因為沒有好的醫療條件,腳爛的一茬接一茬,可為了咱們新民主的解放,依舊完成了漫長的征途!我這幾個小泡,就跟蚊子叮兩下差不多,還去什麼衛生所!」


  現在人普遍都皮實,也標榜這種毫不在乎的大無畏精神,讓他多注意后也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說真的,如果胡小隊不是因為手套借給了她才弄成這樣的,田恬也由衷的敬佩他是條好漢。現在他倒是無所謂了,田恬都內疚死了,用著人家的手套沒幹多少活,反倒害人家受傷了。


  吃完飯能休息一會兒,大家也都找地方歇著去了,田恬看大家不注意,就偷偷跟著胡軍後面去了。


  田恬過去的時候,胡軍正呲牙咧嘴的撕血泡呢,那一臉痛不欲生,跟剛才純爺們的樣子截然相反,感覺他都生無可戀了。


  「隊長你不說就跟蚊子叮下么,怎麼自己跑這來叫的這麼慘。」


  胡軍見到是田恬,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牛皮吹大了還被女同志撞破,這讓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情何以堪啊!


  田恬知道自己不是幹活的那塊料,當初從家走的時候,就帶了幾種常用的傷葯。說是常用,其實只有一瓶跌打藥油和一包去痛片,現在的去痛片等同於萬金油。可以治療全身疼,神經疼,傷疼,幹活累的疼。牙疼可以把藥片燒黑了塞患處,出血了可以碾碎了敷傷口,感冒發燒也可以吃,咳嗽氣喘也可以吃!別看藥片不大,但效果絕不誇大,在抗生素不流行的今天,小藥片就可以頂起半邊天。


  早上上工的時候,田恬怕自己有個好歹,順手就把它揣出來了,打算挺不住的時刻磕兩粒兒。


  「這葯給你拿去碾碎了敷傷口!天氣很熱,這麼大片的傷口不上藥很容易感染!還有手套還你。」


  本來胡軍還不想要田恬的葯,在他們這開店處方葯挺不容易的,幫助新同志那是應該的,不能因為這點事去拿群眾的一針一線!但聽說田恬要把手套也還給他,他就把藥片接了過來,說:「拔草那個活兒看著挺輕鬆的,草葉子其實利的很,跟刀片似的,稍不注意就刮你個大口子。手套還是你帶著吧,我們下午各小隊長總結工作彙報會,我順便找隊里申請一副。」


  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麼理由拒絕呢,田恬再次對他表示了感謝!除了那些鬥雞眼的紅小兵,這個時代還是好人多啊,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捨己為人、勇於奉獻的英雄楷模。


  遠了不說就說近的,巧鳳姐、高原,還有今天遇到的胡小隊和王蘭英。田恬這人吧,還就怕人家對她好,這性格也算是有時代特色,畢竟以前生活在高樓鐵門的大都市裡,冷漠已經成為習慣,忽然有人對你掏心挖肺的,特別的受寵若驚啊!

  「那我幫你把水泡挑開吧!你這樣撕,創口太大了,不疼么?」


  雖說這個小隊長有點冒虎氣,明知道沒有保護措施還蠻幹,受傷也是自找的,可誰讓他的手套是借給自己了呢。正巧她身上有個別針,能幫的也就這麼多了,不然不做點什麼總覺得有點良心不安。


  胡軍也不傻,知道硬撕疼,他憨厚的笑了一笑,靦腆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厚實,有點微微彎曲,骨節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勞動的勤快人。胡軍為人很正派,沒有因為一點點事情,就藉機往女同志身邊靠。他伸出一雙手,捧到田恬面前讓她扎針,挺大個男人被扎的一瑟一縮的,感覺真是又可憐又可恨。


  可憐他是傷的不輕,十指連心,七尺高的漢子都疼的直呲牙,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可恨是這人太活該,自己的身體都不知道愛護,疼疼他長長記性也好。


  日頭正艷,風光正好,高大壯實的青年和俏麗玲瓏的少女,在樹蔭下雙手交纏低頭細語,遠遠看去美好的跟幅畫一樣。


  但這幅畫看在高原眼裡,就跟扎了一根釘子一樣,這個硌眼,可直到田恬告別離去,高原才轉身離開。看到心儀的人,貌似和別人你儂我儂的畫面,他能不轉頭離開眼不見為凈,也不假裝偶遇去探探虛實。單是這份忍性,一般人就沒有!不過任誰被人這麼在背後窺視,也是件挺毛骨悚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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