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過程中,戰敗的一方需要向戰勝的一方獻上自己所有的財產。
可是李靖沒要他們的財產,還請他們到金狼帳內敘話。
一下子,已經準備好眼睜睜的看李靖殺他們的族人,羞辱他們本人的哥舒翰和仆固部大酋齊齊鬆了一口氣。
哥舒翰更是笑嘻嘻的吹捧了李靖一句,「大唐不愧是禮儀之邦,李將軍不愧為大唐的統帥,果然不是我等能比的。」
李靖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會夸人就不要誇好不好?
你真當我不想殺人啊?
我其實很想。
但我不能殺,因為你們的人數比我們多,在沒有收繳你們的兵刃之前,我要是大開殺戒,你們還不得立馬反了我?
等收繳了你們的兵刃,再殺你們,又不符合我大唐對待俘虜的律法。
要是大肆屠戮的話,被薛收、于志寧等人知道了,還不得彈劾死我?
他們現在看到你們這些突厥人,比看到親娘老子還高興。
你們可都是他們翹首以盼,心心念念的惦記著的好勞力啊。
「還是到金狼帳內敘話吧。」
李靖乾巴巴的笑著說了一句,他實在不想再聽哥舒翰那不會吹捧人的吹捧人的話,聽著賊尷尬。
哥舒翰很順從的點了一下頭,狗腿似的要為李靖引路。
倒是仆固部大酋遲疑了一下,看著失魂落魄的跌坐在金狼帳前的年幼的新可敦,沒有任何動作。
李靖見此,笑著說道:「這個你們放心,我們會以禮待她的。」
人家小姑娘再怎麼說也是頡利的正妻,突厥的可敦。
大唐不會怠慢的,還會以禮相待,給予她符合她身份的待遇。
這是大唐這個禮儀之邦一直奉行的信條。
能剝奪其他國皇子龍孫,皇后王妃的身份,以及一切待遇的,只有大唐的皇帝。
當然了,大唐的雍王殿下也可以。
因為他不是一個單純的親王。
「多謝李將軍。」
仆固部大酋鄭重的向李靖一禮。
李靖點了點頭,在哥舒翰的引領下,進入了頡利的金狼帳。
這座象徵著突厥王權,只有突厥各部共尊的可汗才能居住的帳篷,如今迎來了一個唐人。
李靖進了金狼帳以後,四處打量著瞧了瞧,給了一個花團錦簇的評價。
帳篷內的布置很奢華,各種奇珍異寶數不勝數,還有不少明顯帶著漢家獨有色彩的珍寶。
只可惜帳篷的主人不懂得布置,把各種奇珍異寶堆的是亂七八糟的,一點兒也不美觀,反而還帶著幾分庸俗。
「是花團錦簇,是花團錦簇……」
哥舒翰弄不明白李靖這是褒義詞還是貶義詞,但還是跟著附和了起來。
李靖在帳篷內轉了一圈以後,移開了那張頡利坐過的寶榻,自己扯了一塊毯子坐下,又請哥舒翰和仆固部大酋坐下,跟他們商量起了隨後如何安置他們,以及他們族人的問題。
李靖給了他們兩個選擇,一個是帶著所有的族人跟他一起去靈州覲見雍王殿下,一個是留在此地等候大唐派人來接收。
具體由誰來接收留在此地的人,李靖沒說。
哥舒翰和仆固部大酋在權衡了好一會兒后,才做出了決定。
哥舒翰想跟著李靖回靈州,仆固部大酋則想留在此地,等待大唐派人接收。
這讓李靖很意外。
李靖原以為仆固部大酋才是那個願意離開的人,哥舒翰反倒會留下。
畢竟,此地是哥舒部
的領地,按理來說,哥舒部應該更喜歡留在此地才對。
可他們的選擇卻截然相反。
這說明什麼?
說明此地對哥舒部來說,也就那麼回事,並沒有那麼難捨難離,哥舒部隨時都可以離開。
也說明,仆固部雖然歸降了大唐,但並不是真心歸降大唐的,他們在蟄伏,在等待,等待一個新的雄主出現,帶領著他們重新恢復突厥的榮光。
不過,李靖雖然看出了這些,但卻並沒有說什麼。
指望一個部族,還是一個其他勢力的部族在倒向了你以後,立馬向你歸心,那是不可能的。
人家既然明面上已經倒向了大唐,還願意配合大唐的招降工作,那大唐就沒理由再對人家喊打喊殺。
至於人家心裡想什麼,他心裡清楚,回頭回去以後告訴給李元吉就夠了。
李元吉會如何決斷,那是李元吉的事,還輪不到他過問。
「那就這麼定了,哥舒酋長帶著族人,還有此地的所有馬匹,以及絕大部分的牛羊跟我一起回靈州,仆固酋長帶著族人留在此處。」
李靖在充分的了解了哥舒翰和仆固部大酋的心思以後,做出了如此決定。
他沒有給仆固部留下什麼馬匹,只留下了一部分夠他們吃的牛羊,讓他們再次等候大唐對他們的安排。
他也會留下一隊三百人的玄甲軍鎮守在此處,看管所有僕固部的人。
哥舒翰和仆固部大酋對李靖的這些安排沒有任何不滿。
他們早就做好了被李靖收繳走一切的準備,在還沒進帳篷的時候,李靖沒提這麼茬,他們還以為他們能保住他們的財產,可最後的事實卻告訴他們,他們純粹是想多了。
他們心裡早有準備,李靖所作的並沒有達到他們心裡預期的最壞的結果,所以他們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在他們看來,李靖在招降了他們以後,沒有大開殺戒,就已經對他們非常仁慈了。
不過,指望他們在心裡念李靖的好是不可能的。
他們不在心裡罵李靖沒見識,不懂草原上的規矩,是個二傻子,就不錯了。
「大帥,找到段校尉和王參軍他們了。」
就在李靖跟哥舒翰和仆固部大酋商量的差不多了的時候,李客師進入到金狼帳內彙報。
李靖愣了愣,有些詫異的道:「他們還活著?還剩下多少人?」
倒不是李靖容不下段校尉和王福畤,而是李靖對段校尉和王福畤等人能活到現在,比較驚愕。
畢竟,段校尉和王福畤所承擔的軍事任務是九死一生的軍事任務,能活下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他們還活著,讓人有些意外。
李客師沉聲道:「還剩下三十多人……」
一千二百多人,最後剩下的只有三十多人,可見段校尉和王福畤等人所經歷的戰事有多慘烈。
他們這種戰損,已經跟全軍覆沒沒區別了。
在軍中,戰損達到四成,那就是大損,超過了四成,戰勝了也是殘勝。
超過了六成,勝了也不好意思言勝。
所以在絕大多數戰場上,戰損一旦超過四成,領兵的大將就會要求退兵。
「讓人去搜尋陣亡的將士們的遺骸,將他們脖頸上的銘牌收集起來,交給軍司馬,由軍司馬為他們核准功勛,上報給靈州。」
李靖長嘆著說著。
至於將士們的遺骸搜集起來以後,如何處置,他沒有交代,但李客師知道怎麼處置。
那就是就地掩埋。
帶回去是不可能帶回去的,因為從此地到靈州,再到那
些將士們的家鄉,可能有上千里之遙,等他們的遺骸運回去的時候可能都臭了,還容易引發瘟疫,所以只能就地掩埋。
至於說是火葬,將骨灰帶回去。
你去試試,信不信人家的家人知道了跟你拚命?
這個時代講究的是留全屍。
毀人遺骸,跟傷人性命沒區別。
把人焚了,等同於挫骨揚灰。
人家的家卷知道了,不跟你拚命才怪。
所以就地掩埋遺骸,是最佳的選擇。
以前將士們沒有銘牌的時候,人死了,能帶回去的可能就只有一句后,又或者文書上冷冰冰的一行文字。
現在多多少少還能帶一個貼身的東西回去,還能留下個念想,不至於什麼也得不到。
「順便召段校尉和王參軍來這裡見我。」
李靖在李客師快要離開的時候,又吩咐了一句。
李客師應允了一聲,出了金狼帳。
沒過多久以後,拖著一身傷痕的段校尉和王福畤出現在了金狼帳內。
王福畤還好,除了有兩處箭傷和一處刀傷外,並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
段校尉受傷的地方就比較多,甚至還沒了幾根指頭,臉上也被箭失劃了深深的一道。
李靖看到段校尉一身重傷,也是愣了愣,不過沒多說什麼。
在軍中,統帥相召,在你不做出任何解釋的情況下,你別說身受重傷了,就算是只剩下一口氣了,也得趕到統帥面前迎召。
而軍中從不缺乏急著向統帥表功,以及在統帥面前賣慘的人。
所以在軍中帶著一身重傷見統帥的人多如牛毛。
李靖已經見怪不怪了。
「你們此次的重任完成的很好,我會讓軍司馬將你們的功勞遞到雍王殿下桉頭的,相信雍王殿下不會虧待你們的。」
李靖緩緩的說。
段校尉躬身道:「多謝大帥!」
李靖點了一下頭,看向王福畤道:「你需要繼續留在此處,配合玄甲軍的人保護仆固部的族人,防止他們被其他部族的人侵害。
具體什麼時候離開,雍王殿下那邊應該會差人告訴你的。」
王福畤會意,拱手應允了一聲。
李靖說是讓他留下保護仆固部,其實就是讓他看守仆固部。
為什麼讓他留下,他大致也有猜測。
想來應該跟漠北的阿史那思摩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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