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一個穿越者在面對土著的時候唯一的劣勢。
這也證明了知道的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
「咕咕咕……」
當一隻不知名的鳥從大柳樹上咕咕叫著飛過的時候,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澹澹的白光從天邊緩緩的散開,不知不覺間撒滿了天地,靠在大柳樹上睡了一夜的梁洛仁被露水侵濕的衣領弄的有些不舒服,緩緩的睜開了眼。
李元吉坐在篝火旁,一邊往篝火里添柴,一邊笑問道:「醒了?」
梁洛仁趕忙爬起身要施禮。
李元吉不等他施禮就招手道:「過來烤烤火,去一去身上的濕氣。」
梁洛仁神情複雜的躬身一禮,快步的走到了篝火邊上,一邊烤火,一邊往李元吉身上看,欲言又止。
李元吉笑著道:「原本我想讓趙成雍將你們抬到帳篷里去的,但又害怕你們被驚醒,以為我要害你們,所以就沒動。」
梁洛仁伸長了雙手烤著火,遲疑著道:「您……守了外臣一夜?」
李元吉笑著指了指還在呼呼大睡的阿史那思摩道:「不止是你,還有他。」
梁洛仁抿了抿嘴道:「外臣何德何能……」
李元吉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擺手道:「你們放心的把身家性命交給我,我自然要對你們負責。」
梁洛仁還想說點什麼。
李元吉再次擺手道:「行了,以後就是自己人了,別那麼客套,來嘗嘗我烤的胡餅,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說著,李元吉將架在火上烤了好久的胡餅取了一個遞給梁洛仁。
梁洛仁道了一聲謝,接過了胡餅以後卻沒有吃,而是掙扎著道:「您需要外臣做些什麼?」
李元吉失笑道:「你以為我守了你一夜,是想讓你去做事?」
梁洛仁沒說話,默認了這個說法。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搖著頭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要是需要你去做什麼的話,根本不會用這種方式脅迫你,我會直接給你下令,我想你也不會拒絕。」
梁洛仁聽到這話,明顯的鬆了一口氣,然後疑惑的道:「您真的不需要外臣去做些什麼?」
李元吉盯著梁洛仁笑道:「你能做些什麼?在我們征討梁師都的時候幫我們通風報信,還是在我們打到朔方城的時候幫我們打開城門?」
梁洛仁咬咬牙道:「這些也不是不可以……」
李元吉有些意外的看了梁洛仁一眼,笑著道:「你倒是乾脆……」
梁洛仁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沒有說話。
他已經選擇倒向大唐了,那麼為大唐做事就是應該的。
這個時候在蛇鼠兩端,瞻前顧後,那就是在找死。
李元吉搖著頭道:「但我們不需要……你要是這麼做的話,蘇定方會覺得你是在侮辱他,程知節和尉遲敬德也會打的不盡興。」
梁洛仁驚愕的瞪起眼。
打仗呢,不是在過家家。
怎麼能因為蘇定方、程咬金、尉遲恭的原因就放棄最快、最便捷的擊潰敵人的方式呢?
有更好的辦法不用,反而用將士們的人命去堆,那就是在草管人命!
梁洛仁是理解不了李元吉這個說法。
李元吉看出了梁洛仁心中的疑惑,繼續道:「梁國早就失去了跟我們為敵的資格了,我們想要攻入梁都輕而易舉。
我之所以會招攬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幫我戰勝梁師都。
而是想讓你在我大唐和梁師都開戰的時候,收攏好梁國的平民,免得他們遭受戰爭的荼毒。」
對大唐而言,如今梁國最具價值的就是梁國的那些平民。
那可都是漢家苗裔,能輕易的被大唐融合,能幫大唐充實北境的人口。
所以大唐現在最在乎的就是那些平民的安危,而不是能不能戰勝梁師都,收復梁國。
「您招攬我,是為了讓我保護那些平民?!」
梁洛仁不敢置信的瞪著眼。
李元吉笑道:「怎麼,不願意?」
梁洛仁趕忙搖頭道:「不,沒有不願意,就是沒想到……」
李元吉道:「沒想到也正常……」
畢竟,自古以來,兩國交戰,謀的都是疆域,爭的都是勝負,很少有謀平民,征平民的。
在古代很多掌權者眼裡,地盤遠比人重要多了。
這也是古代的將軍們動不動就屠城的原因之一。
如果古代的掌權者們在乎平民們的死活的話,那麼動不動就屠城的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會出現。
「那您需要外臣怎麼做?」
梁洛仁在消化了李元吉話里的信息以後,恭敬的問。
一個把平民看的比戰爭勝負還重要的掌權者,絕對不是個壞人,值得他敬重。
李元吉沒有急著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就不能自稱一聲臣嗎?」
梁洛仁一愣,趕忙道:「是臣疏忽了……」
李元吉擺著手笑道:「你才歸順了我大唐,不習慣也很正常。你此次回去以後,只需要想辦法將平民們全部遷移到梁國不怎麼受重視的幾個城,確保他們不受傷害就行了。
其他的事情有人去做,不需要你操心。」
梁洛仁遲疑了一下,道:「臣還可以做更多……」
李元吉似笑非笑的道:「做的多了,你以後在里梁氏可就沒辦法做人咯。」
梁洛仁現在對梁氏而言就是叛徒,雖然他背叛梁氏的本意是為了保全梁氏,可梁氏的族人是不會理解他的,他們只會覺得是他背叛了梁氏,使得梁氏的江山敗亡到了大唐手裡。
他們在安穩下以後,會把所有的錯誤歸咎到他頭上,然後抨擊他。
所以他現在做的越多,以後受到的抨擊就越多。
這就是人性。
在受到了傷害以後,總會將錯誤推到少數人的頭上,然後一起去針對他。
至於少數人做的對與錯,是在幫人還是在害人,根本不重要。
梁洛仁聽到這話曾的一下就站起了身,眼睛瞪的像是銅鈴一樣,磕磕巴巴的道:「臣……臣何德何能……」
他以為李元吉不讓他參與大唐和梁國的戰爭是為了保護他,所以被驚到了,也被感動到了。
細數歷史上的掌權者,能為臣子做到這種地步的,尤其是還為剛剛歸順的臣子做到這個地步的,幾乎沒有。
李元吉看出了梁洛仁誤會了,但卻沒有解釋。
這種誤會對他是有利的,所以沒必要解釋。
梁洛仁磕磕巴巴的呼聲有點大,驚醒了還在呼呼大睡的阿史那思摩。
阿史那思摩清醒以後,勐然翻身伏在了地上,手不自覺的就向腰間探去。
那是他懸腰刀的地方。
在徹底清醒過來,看清楚了篝火旁的情形以後,他才停下動作。
「雍王殿下,梁將軍,你們這是?」
阿史那思摩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枯草,狐疑的問。
至於那被露水打濕的衣服,他根本沒有在意。
梁洛仁率先開口解釋道:「雍王殿下守了我們一夜,我在向雍王殿下道謝。」
阿史那思摩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李元吉道:「雍王殿下守了我們一夜?」
李元吉知道這是梁洛仁在給他打助攻,不讓他這一波邀賣人心的手段白費了,所以很配合的點著頭道:「是守了一夜,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不用一驚一乍的。」
阿史那思摩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一直在扮憨憨的他,這一刻也扮演不下去了。
他明顯沒經歷過這種邀賣人心的手段,又或者從沒有在自己的族人身上感受到這種體貼。
所以他心神有些失守,有些裝不下去了。
「多謝雍王殿下。」
阿史那思摩在沉默了好一會兒后,心思不定的開口。
李元吉笑著邀請道:「來來來,快來一起烤火!」
阿史那思摩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的走到了篝火旁,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雙眼有些失神的伸出手烤起了火。
梁洛仁繼續說起了剛才的話題,「殿下,臣何德何能……」
李元吉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擺手道:「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了。快快一起烤火,儘快把身上的水汽烤乾,不然會生病的。」
梁洛仁閉上了嘴,重新坐下,烤起了火。
一時間,火堆邊上的三個人都默默的烤著火,沒人說話。
直到遠處響起馬蹄聲的時候,才將一直沉浸在自己精神世界的梁洛仁和阿史那思摩喚醒。
阿史那思摩一改此前
的憨憨的樣子,認真的道:「你和大唐皇帝陛下為什麼對我這個突厥人這麼好?」
李元吉沒料到阿史那思摩居然會問這麼一個問題,略微愣了一下后笑道:「可能我和我父親都覺得你是唐人吧。」
阿史那思摩一愣,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道:「我是唐人?」
李元吉撩了一下自己那曲卷的長發,笑而不語。
阿史那思摩瞬間就沉默了。
因為他的頭髮跟李元吉沒區別。
都是曲卷的褐色長發。
有別於漢人,也有別於突厥人。
李元吉既然是個純正的唐人,那麼他也可以是。
「我雖然在突厥不受重視,但我在漠北漠南尚有三萬帳可以用。」
阿史那思摩突然開口。
這是在交底,也是在向大唐表明自己的態度。
他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大唐需要的話,他手底下的三萬帳人可以成為大唐的利劍,刺向突厥的利劍。
李元吉發自肺腑的笑了,看著阿史那思摩道:「我覺得和順郡王這個封號不適合你,你覺得新平郡王怎麼樣?
以後你和你的族人就生活在新平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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