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八大改行(3)
《八大改行》蕭飛已經說了四番,於清雖然醒了,但此刻明顯還迷糊著呢,現在這個狀態登台,怕是也得砸鍋,所以,蕭飛還是得儘可能的幫著師父爭取時間。
「到了一九四幾年,京城解放,類似於這種事,還是層出不窮。」
「還有這種事?」
「京城那個時候還叫北平。」
「沒錯!」
「當時北平的市長,有這麼一個叫李老京的壞人。」
李京伸手攔了一下:「你先等會兒吧,我聽著怎麼還跟我們家有關係啊?」
「嗯,一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這麼一個壞到了家的人,三十多歲,往那一站,西裝革履的,也跟個人似的,生的大眼珠,厚嘴唇,說起話來慢條斯理的,太刺激了!」
蕭飛一邊說,還一邊往李京的身上瞄。
台下的觀眾一瞧,就知道這小子是在說誰呢。
「你要說李老京,別往我這邊看行不行。」
「這個人太壞了,出去看演出,一眼就瞧上了當時的評劇名角兒鮮靈花。」
「有這麼一位。」
「李老京瞧上了,嗬,長得不錯啊!不賴啊!」
「這也不賴人家李老京,好看的誰不愛多看兩眼啊!」
蕭飛一指李京:「瞧見沒有,這點李京老師就隨他爸爸。」
「別廢話,接著說你的!」
蕭飛忍著笑:「李老京看上了,好啊!我們要扶持你們這些個藝人,我得幫助你們啊,有什麼困難只管說,這樣吧,你今個就搬我們家去吧。」
「啊?這就給搶走了啊!」
「鮮靈花嚇壞了,這可怎麼辦啊?打這兒起不敢唱戲了,哪個劇場都不敢露面,不敢戳水牌子,一出現馬上就逮啊!」
「這李老京這麼大的勢力啊!」
「可不嘛,人家是市長啊,放在過去,那就是封疆大吏,跟北平地面上,那就跟皇上一樣啊!」
「嗬!」
「怎麼弄啊,沒辦法啊,也得活著啊,到最後實在是沒轍了,坐在街頭給人家縫窮。」
「這麼大的角兒給人家縫窮去了?」
「縫窮,這是舊社會貧苦人民最沒轍的活法,過去的婦女為了養家,拿個針線笸籮,坐在街邊,有路過的,衣服破了,大褂破了,給人家縫縫補補,賺點兒辛苦錢。」
「哎呀,太慘了啊!」
「這是最可憐的了,這麼大的一個名家,跟街邊給人家縫窮。」
「也得吃飯啊!」
「也有認識的,打這邊路過瞧見了,怎麼回事兒啊?這是……鮮老闆,怎麼幹上這個了,您怎麼不唱戲了啊?」
「問問!」
「旁邊有知道的,幫著解釋,嗐,您不知道,那個市長啊,叫李老京的,忒不是東西,非得娶人家,霸佔人家,把鮮老闆逼得沒轍了,淪落街頭,給人縫窮,唉……」
「跟您商量商量,咱們能別總提這李老京了行不行?」
「不說這個我不解恨!」
「我聽著可彆扭了!」
「行吧!那什麼,鮮老闆這麼可憐,咱們幫助幫助她吧!」
「怎麼幫呢?」
「真有好心人,把大褂脫下來了,刺啦……撕一個大口子,遞給鮮老闆,來,您給縫縫!」
李京點點頭:「這是故意周.濟鮮靈花呢!」
「又過來一位,把褲子撕一道子,來,鮮老闆,您受累,您看我這褲子有個口子」
「都是好心人!」
「鮮靈花看著感動,哎呦,我謝謝您諸位,謝謝您
諸位,我知道,您這大褂,褲子都是好的,您諸位是為了周.濟我,才故意撕壞了,我謝謝您諸位。」
「別客氣了!」
「鮮老闆,沒事兒,您別客氣,就是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挺長時間沒聽您唱了,我們都愛聽您的戲,您今天……給我們唱兩句怎麼樣?」
「愛聽鮮老闆的唱。」
蕭飛壓低了聲音,道:「不行,李老京不讓,他聽見了非出事不可。」
「嚇怕了!」
「您這樣,我們把著這條衚衕,沒人瞧見,您小點兒聲來一段。」
「也是個好主意。」
「鮮靈花一瞧,大傢伙這麼喜歡,人家還為了周.濟她,把新大褂,新褲子都個撕了,盛情難卻。」
「那就唱吧!」
「行,我謝謝大傢伙啊!大家既然喜歡,我就小點兒聲來一段兒啊!」
「唱一段兒!」
「別耽誤活,我這兒給您縫著褲子,唱幾句……唱幾句井台會吧!」
「這個好聽啊!」
蕭飛清了清嗓子,又學起了評劇里的旦角兒:「下了井台啊,用目觀瞧,前呼後擁殺氣高,在當中閃出這麼一匹馬,馬鞍橋斜坐著小將年少,我得見他太子金盔頭上戴,雉雞翎那個就在那腦後飄,身穿鎖子連環甲,護心的寶鏡放光毫,我見小將前發齊眉后發蓋頂,天庭飽滿福分不薄……我猛想起他好似當年的劉致遠,他似我的丈夫名劉高,想起了我的小嬌兒,眼前若有我的繞膝子啊,也有軍爺這麼老高哎……哎……哎……」
「好……」
「給您這褲子,哎呀,還穿不了了!」
「怎麼呢?」
「褲腿兒縫死了!」
李京也笑了:「嗐,她這凈顧著唱了。」
蕭飛也趁機拿起手絹擦了擦頭上的汗,剛才連說帶唱的都快四十分鐘了,也累得夠瞧的了,還剩下三番,強打起精神,繼續往下說。
「藝人們在不同時期,也都遭遇過不同的迫害,有的呢,是來自於外部的惡勢力,不過有的時候也賴演員自己。」
「怎麼還賴自己呢?」
「舉個例子,比方說李京老師。」
「我就知道你得拿我舉例子,換別人,你准得挨揍!」
哈哈哈哈……
蕭飛也跟著笑了,繼續往下說:「李京老師會的多,既會說相聲,還會說評書,之前有一段時間,經常在德芸書館說書。」
「對!」
「大家有去過德芸書館的嗎?能容納的觀眾不多,李京老師每回去,保准……」
「坐滿了!」
「第一排能坐滿了。」
「啊?就第一排滿了啊?」
「那天,李京老師正在台上說著呢,推門進來一個大老闆模樣的人,坐在第一排聽,一邊聽一邊笑,看得出來,是真喜歡您。」
李京面露得意:「也有碰我的啊!」
「等一場演完,李京老師下去休息,起了壞心了。」
「怎麼還起壞心呢?」
「伸手把我們後台有個叫閆賀翔的給叫到跟前,大壯,去,跟那個大老闆說,想聽評書得單給錢,閆賀翔大傢伙都認識,看著跟正常人一樣,其實腦子多少缺點兒東西,李京是他師叔,他不能不去啊,出去跟著人家大老闆說了。」
「說說吧!」
「等李京老師再上台,人家大老闆也過來了,李老師,聽說想聽評書要單給錢啊,既然有這個規矩,我也不能給破了,說完,掏出錢來放桌子上了,李京老師都沒看,伸手抓起來就給揣兜里了。」
「我也是怕閆賀翔分賬。」
哈哈哈哈……
「等演出結束,李京老師找了個沒人的旮旯,把錢掏出來一看,15塊錢一張的。」
「啊?有這錢嗎?」
「李京老師也納悶,倒是聽說發行新版的人民幣了,可也沒聽說過有15的啊?再說了,一般人民幣上面印的都是偉人相,這張呢?」
「印的什麼?」
「張文天!」
「嗐!」
「趕緊出去上銀行,找人問問,勞駕,問一下是發行新版人民幣了嗎?」
「人家怎麼說?」
「是啊!那有15塊錢一張的嗎?滾!吃錯了葯了!」
「讓人家給罵出去了!人家銀行這已經算是夠客氣的了。」
蕭飛一副苦惱的模樣:「哎呀,這可怎麼辦呢?看起來這張錢在市裡是花不出去了。」
「那怎麼辦?」
「奔郊區,趕著這天沒有演出,坐車出了市裡,到郊區,李京老師想的挺好,找個做小買賣的,賣點兒東西,把這錢給破開就行了,剛下車正好看見街邊有個老農民挑著兩個筐,賣山裡紅。」
「就是紅果啊!」
「李京老師走過去,多少錢一斤啊?」
「您能別學我說話嗎?」
「俺們鄉下人做生意公道,東西也便宜,一塊錢一斤。」
「確實夠便宜的!」
「那什麼,聽說發行新版人民幣了嗎?俺們倒是聽說了。」
「我這麼問人家不虧心啊!?」
「李京老師從口袋裡把這張15塊錢的掏出來了,遞給人家,找錢!」
「還讓人家找錢?」
「老闆接過去,從口袋裡掏零錢,拽出兩張7塊的!」
李京聞言都傻眼了:「這也真不了!」
哈哈哈哈……
中間串了一個小包袱,蕭飛也是為了能歇歇嗓子,要不然一直唱的話,饒是他嗓子再好也有點兒頂不住了。
接下來就是後面的三番《八大改行》,再看看上場門這邊,於清已經站起來了,正被孟賀堂和喬三木扶著活動呢。
蕭飛這邊再稍微堅持一下的話,也許今天的演出真能糊弄過去,至於以後怎麼補償觀眾,那就是郭德強和於清的事了。
想著,蕭飛給李京使了個眼色,李京會意,知道蕭飛這是打算要繼續往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