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眾叛親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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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有先不去理會安大浪,小鳳仙也就不見為好,最好撇清與此事的干係。
楊度見他在發愣,猜到他與安大浪之間一定達成了某種利益互換關係,卻沒想到小鳳仙對蔡鍔動了真情,幫他脫離京城。
民國5年元旦袁世凱登基改元,穿上皇帝新衣的袁世凱在中南海居仁堂里接受了「百官朝賀」。
開始按公、侯、伯、子、男五個檔次封授爵位,剛好四十歲的楊度成為最高一級的「公」,且單享「文憲公」的稱號。
其地位遠高於一些握有重兵的封疆大吏——後來當上大總統的曹錕,當時只是十二個伯爵里的一個;日後做過大元帥的張作霖排名更低。
「子爵」還是「二等」。
再後來不可一世的吳佩孚,起初連爵位都沒有,過了一陣子才被追授了個「三等男」。
楊度堅信自己會是「中華帝國」的首任宰相。
雲南首義於民國4年12月25日打響,隨即福建唐繼堯,江西的李烈鈞,貴州護軍使劉顯世,廣西陸榮廷,廣東的龍濟光······
各省不管是自願還是被形勢所迫,都紛紛宣布獨立。
這時候,袁世凱又想到了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北洋軍隊,而段、馮兩大將的態度卻顯得很曖昧。
段祺瑞在北京裝病,而馮國璋不肯去北京,也稱病南京,拒絕北上。
這時他身邊已無大將替他主持征滇軍事,而他自己呢?
既要做中華民國大總統,又要做中華帝國大皇帝,既要管外交,又要管內政,既要籌錢,又要管軍事。
雲南討袁軍突起后,袁只好把全副精神都用在對雲南軍事上,一方面命政界減薪,一方面以金錢和爵位鼓勵前方將士。
有功者男爵加封子爵,少將升為中將,旅長升為師長,或者賞食雙俸。
但往往開的只是空頭支票,難以兌現。
各國使館見形勢不妙又退還改元的公文,因此袁的登基把戲一再延期,2月23日,袁有明示延緩登基之令:
「近據各文武官吏、國民代表以及各項團體、個人名義,籲請早登大位,文電絡繹,無日無之,在愛國者,亟為久安長治之計,而當局者,應負度勢審時之責。
現值滇、黔倡亂,猶驚閭閻,湘西川南一帶,因寇至而盪析離居者,耳不忍聞。
痛念吾民,難安寢饋!加以奸人造言,無奇不有,以致救民救國之初心,轉資爭利爭政之借口;遽正大位,何以自安?予意已決,必須從緩辦理。
凡我愛國之官吏士庶,當能相諒。此後凡有籲請早正大位各文電,均不許呈遞。特此通令知之。此令。」
誰也沒有想到局勢會發展的這麼快。楊度也一時不知所措。
安大浪本想將小鳳仙交予袁克定處置,但是楊度出面后,就沒有下文了。
袁克定也不來了,明顯要與她疏遠關係。現在見南方戰事,正在焦作狀態,局勢不明,她也開始為自己想退路了。
留著小鳳仙,說不定哪一天見到蔡鍔,也好有用。她又把小鳳仙從地牢里放出來,好生養著。
戰事一起,戰火邊沿的窮苦人都紛紛向北逃來,京城外圍一下子多了許多難民,鐵拐李為此頭痛不已。
本想著能天下太平,現在反倒好,戰火又燃了起來。幫眾兄弟們的心開始動搖了,紛紛指責當初不該聽楊度的唆使。
袁克定的新軍,還沒有形成有效的戰鬥力,只能作為預備隊留守下了護衛京都。
蔡乃煌也在時刻關注的前方的戰局,要是真的打過來,自己該怎麼辦,袁氏父子,是不會想到他的,得給自己留條後路才是。
當雲南起義后,江蘇將軍馮國璋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如果說北洋軍系的實力人物是段和馮,則段祺瑞只是有名而無實,馮國璋則掌握實際的兵權,又不受袁控制,和段當時處境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廣西獨立后,馮國璋肯定地認為反袁的聲勢愈來愈大,國內國外的形勢袁都居不利地位,因此主動地發出一則密電給和他有關係的各省北洋軍閥,建議共同發出一個壓迫袁取消帝制、懲辦禍首的聯名電報。
這一建議立刻得到江西將軍李純、浙江將軍朱瑞、山東將軍靳雲鵬、湖南將軍湯薌銘複電贊同。
馮覺得連他自己只有五位將軍,聲勢不夠壯大,乃用五人名義密電徵求全國各省將軍的同意,他認為這是大勢所趨,已不是他個人的行動,對袁也無所畏懼。
不料這封密電有人送給袁看了。
袁現在才發現他一手培植,並且賴此以打天下的北洋系,如今都叛離了他,變成了他的敵人。而且這個內部敵人比外來敵人還可怕。
心裡叫著:看來一切都完了!
他昨天晚上看見天上有一顆巨星掉下來。這是他一生中第二次。第一次是李鴻章去世,這次大約輪到了他。
恰恰袁家祖先都在59歲以前死亡,如今他已58歲,恐怕也過不了59歲這道鬼門關!
自雲南倡義后,他更不放心,遇事躬親,不幸的是,他已沒有當年得心應手的好運,如今全是不如意事。
今日接一個獨立電,明天接一個勸退電,國賊之名不絕於口;他的老友、部下、學生,甚至親戚,都指名呼姓地痛罵他。
雖然他表面鎮靜,可是內心的苦惱已臻極點,他明於責人,昧於責己,他以權詐取天下,當然要失敗的。
他的御人術,第一是金錢收買,第二是寵以官爵,第三是武力鎮壓。
這三點有時而窮,窮途末路時,以為別人對不起他,其實他從來就不以誠待人。
在全國紛紛聲討中,3月24日袁撤銷帝制令:
蓋在主張帝制者,本圖鞏固國基,然愛國非其道,轉足以害國;其反對帝制者,亦為發抒政見,然斷不至矯枉過正,危及國家,務各激發天良,捐除意見,同心協力,共濟時艱,使我神州華裔,免同室操戈之禍,化乖戾為祥和。
總之,萬方有罪,在予一人!
從他被推選上帝位到撤銷正好83天,這是中國有史一個最短命的王朝。
這份布告的發出,足以宣布楊度所主張的君主立憲論,胎死腹中。這對於他來說,猶如當頭棒喝。
他的精神垮了,流下了這一生最痛心的眼淚。不久在4月12日,楊度即呈辭參政職,他的辭職呈文如下:
備位參政,一年於茲,雖勉竭其微忱,究無補於大局。世情翻覆,等於瀚海之波,此身分明,總似中天之月。
以俾士麥之霸才,治墨西哥之亂國,即令有心救世,終於無力回天。流言恐懼,竊自比於周公,歸志浩然,頗同情於孟子。
所有辭職緣由,理合呈請大總統鈞鑒!」
南方戰事,還是咄咄逼人,6月5日袁世凱尿毒症發作,昏迷不省人事。
6月5日這天正是陰曆端午節,由於袁被人稱為癩蛤蟆,於此遂又得一證明,因為俗語有「癩蛤蟆難過端午節」。袁最終沒有活過花甲之年,在6月6日清晨去世。
袁世凱的歷史走到尾聲了,他毫無問題是一個梟雄,是政治能手,而他的致命缺點是不肯以誠待人,不肯輕信於人。
他出身本是一無憑藉,他的崛起,當然是由於他的才智,於是他由廟堂柱石一躍而為民國總統,由民國總統又變為洪憲皇帝,再由洪憲皇帝靦顏回任民國總統。
他任事躬親,集中權力,他明知皇帝不可為而又願為皇帝,是由於他不喜歡總統受制於國會以及責任內閣削減了總統權力,以為皇帝可以免去這些困惑。
自帝製取消后,懲辦籌安會六君子以謝天下之說大起。達官要人均大難來時各自奔,紛紛出京避難。
報載楊度畏罪先逃,這是小看了楊,他一直端坐在豐盛衚衕私寓,在一片索債聲中,過著苦難日子。
京津《泰晤士報》記者訪問楊度,楊仍縱談大勢,一如平常。
記者形容楊態度安閑,詞意堅決。
楊度自己說道:「政治運動雖失敗,政治主張絕無變更。我現在仍是徹頭徹尾主張『君憲救國』之人,一字不能增,一字不能減。
十年以前,我在日本,孫、黃主張共和,我則著論反對。我認共和系病象,君主乃藥石,人民諱疾忌醫,實為國家之大不幸。
除君憲外,別無解紛救亂之方……梁任公是我的老同志,他一變再變,我則始終守著本位。
但我們友誼未變。……國體問題,我應負全責,既不委過於他人,亦不逃罪於遠方。……報載我已『竄』,你看我竄了否,俟正式政府成立,我願赴法庭躬受審判。
且退一步言,政見不同,亦共和國民應有之權利。」
他話隨說的漂亮,但是他自己知道,不久將會被送上吊手架,面對死亡,他沒有恐懼。
但是他心裡最愧對的還是丐幫那群期盼太平的窮苦人,他真心的對不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