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三十章 月球之戰
「世界對生命而言，從來都是極度殘忍的。
壯大的鼠群會在巔峰時醉生夢死，繼而開啟自我毀滅的路。
數量龐大的鹿群，族群中的長者會有意識的結束自己的性命。
促使動物做出哪種決定的，是本能。
但促使人類始終同本能對抗的，叫做慾望！
慾望成就了人類，是慾望讓人類不滿足於茹毛飲血，繼而推開了智慧和文明的大門。
但慾望是一把雙刃劍。
在低谷時，慾望促使我們上升。
而巔峰時，慾望讓我們不肯下降！
人類用慾望戰勝了生物的本能，這樣的結果固然會使人類文明的進步得到提高，但也同樣會讓人類選擇性無視整個族群正不斷面臨的毀滅性危機！
智慧遠遠不足以戰勝本能的動物雖然只被人類稱作動物，但除非遇到諸如整個星球都被毀滅的災難，又或者環境不可抗性的巨大變遷。
只要不出現上述一類無法規避的災難，那動物很難在本能的驅使下走上徹底毀滅的道路。
因為本能使動物蒙昧的同時，也為他們開啟了綿延持續的大門。
但人類，人類自以為高於動物，卻早在許久之前就同動物走上了不同的路。
每一條路都註定會有一個終點。
但終點可未必會是同樣的終點。
得到什麼，就要失去什麼。
我們得到了過去，那就註定失去未來。
畢竟，自古以來，無論任何一個佔據了時代最高潮的族群，他們剩下的結果通通都只有毀滅而已。
人類的傳承之路看似鮮花著錦，實則卻是霧裡看花。
如今再多的輝煌，等歲月輪轉個千百萬年，我們締造的一切，剩下的也只有在石頭上刻下的字罷了。
但，人類和動物唯一的區別，並不是人類擁有了所謂的智慧啊。
擁有智慧，可以發明，利用創造來挑戰自然，這的確是某種成就，但無論如何，從人類這整個族群來看，我們的所謂發明，和動物們學會使用木棍來砸石頭又有什麼不同？
畢竟和我們本身的延續相比。
無論我們締造了再如何偉大的工具，那些工具就也只是工具而已。
因為他們是我們的工具，我們就變得高貴了？
只是不再覺得自己卑微罷了。
而我們和動物之間的真正區別。
呵呵，我們之間那些真正的區別，就只有動物們毀滅於天災，而人類毀滅於自己的造物這一點罷了。
我們遠比動物更擅長毀滅我們自己。
所以，當我看清那一點之後，我就知道。
我在也不能向人類許諾足夠的自由了！」
伊姆洋洋洒洒的敘說著，而高文還不得不承認，伊姆說的居然格外有道理。
不得不承認，作為一個存活了足足五萬多年的人。
伊姆對於世界的理解，早已超越了片面從而直達本質。
就算是一頭豬活上五萬年，恐怕他都快要成為豬八戒了。
更不要說伊姆這種從上古統治人類直到如今的老傢伙了。
哲學向來是個無法定義的學科，智者總是在研討那些，愚者卻不曾理解那些。
但無論伊姆是智者還是愚者。
當生命的線條以萬年為單位時，時光對其留下的痕迹，就已經演變成最高級的哲學了。
畢竟哲學的本質就是想過，懂過，見過。
你看，哲學這東西就連一個對錯都談不上的。
所以，高文永遠不會反駁伊姆的話，因為那種話從來就沒有對錯可言。
那只是一個五萬歲的老人對世界的理解罷了，而任何一個只有幾十年經歷的人，又哪來的資格和一個五萬年的老怪物探討對錯呢？
不過沒有對錯，不代表高文不會提出自己的意見。
五萬年看見的世界是世界，一剎那看見的世界……還是世界。
只見他先是輕輕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
「太極端了，真是太極端了。
在你看來，似乎人生的一切，都是為人類整個族群的後果去考慮的。
但智慧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蚍蜉的一生也是一生，人類也不必長久太久。
動物在困境時更樂於選擇犧牲，但自私反而是對生物本身最有利的選擇。
人類大可不必成為一個整體，維持人類整體的存續，對已然活在世上的人們並沒有極端重要的意義。
我們不會因為先是一個人類，接著就失去了掌握自我的機會。
而本能，你口中的本能與其說是個體本能，不如說是你心目中的群體本能吧。
但群體……。
是什麼註定我們必須要依託群體而存在呢，是什麼規定我們必須為群體付出和犧牲呢。
對於d之意志的繼承者，我的確覺得他們很麻煩，他們心裡的價值觀和對自由與快樂的追逐，以及他們那副註定懶散的性格。
我怎麼會由衷的欣賞那一類人呢？
我格外不喜歡他們快樂至上的性格，但我卻又十分欣賞他們的樂觀！
無時無刻的快樂對人類是沒必要的，如d一般追求冒險之類的精神也只會讓沒有天賦的人更容易死在他們未必追尋的角落。
可是，伊姆，無論如何也不要忽略樂觀的意義。
即使人類文明的確在走向衰敗和自我毀滅，我們也必須承認，我們曾在走向毀滅的過程里締造了屬於自己的精彩。」
說到這裡，高文蹲下身子，輕輕搓了搓地面上的的灰塵。
月球他還是第一次來，即使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前，他也難免有些好奇。
一邊感受月球泥土的質感，高文一邊繼續說到。
「我還是第一次來到月球，這裡給了我許多驚喜，見到上古年代的先祖們，也讓我覺得別有意義。
他們即使失去了你們，但也仍在頑強的生存，甚至到了如今，即便因為你們的離去從而徹底失去了文明的傳承，他們也仍在發展自己獨特的文明。
而在這其中，想必月球上的他們，可沒有你在背後引導和幫助吧。
一心只在巨大世界的你，哪有時間去和月球上被拋棄的人溝通的想法呢。
由此可見，伊姆，即便伱思考更多，你對人類文明的重要性，都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重要。
現在的你，我承認你的確在為人類的整體考慮。
即使那讓我覺得你越來越危險，你的出發點，也的確是為了人類。
只是，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的角度從一個人，不知不覺就變成了一個神明。
但你卻忽略了，從始至終你都從未全能過。
你無法解決的問題有很多，首當其衝則是人類的內部問題。
因為你無法解決那些，所以你武斷的將其歸結為劣根性，繼而由此衍生了徹底毀滅人類一次的想法。
當然，你還沒打算毀掉全人類。
但你嘴裡那種想要讓全世界被海水淹沒，繼而重新為僅存的人類塑造新秩序的模樣。
這樣的心態，就和釋放了大洪水來懲罰人類的上帝有什麼不同？
可你有沒有想過，之所以你無法解決人類的內耗問題，會不會不只是人類的劣根性作祟，會不會有可能是你能力真的不足呢？
你的確足夠強大，也的確足夠理智，但人類實際上缺少的會不會不是你這種將他們視為獵物的龍，而是一頭可以壓制他們的牧羊犬和引導他們的牧羊人呢？
看，人類真的如你所說那樣無可救藥么？
在你眼裡他們無可救藥，但在我眼裡，他們可以控制！
過去的你，的確相信過一部分人。
二十一家的先祖，尼卡，d，你曾接受他們對人類制定的方案。
誠然，他們失敗了，但因為他們失敗了，你就要把我對世界的看法隔絕在你的爪牙之外？
這對我而言，可不只是一點點的不公平？
現在，我很明確的告訴你，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堅信我完全有能力做到！
你可以把那想象成我的自誇，就像我們雖然聊的開心，但總是要分出勝負一樣。
當然，只是分出勝負，因為現在的我，越來越不想殺死你了。
若是讓你親眼看見我對這世界的改變，那你會不會對自己感到羞愧呢，畢竟過去的你雖然不至於愚蠢，但也沒什麼特別突出的能力。
又或者是，你會像其他的母親一樣，對我締造的一切感到驕傲呢？」
「哈哈！！！」
聽著高文的話，伊姆不受控制的大笑了出來。
對她來說，這樣的笑實在是太少見了，搞得他都有點不太習慣。
一邊笑，伊姆一邊抬起右手，晃悠著指了指高文。
手指同時，伊姆上前兩步，毫不客氣的將指尖釘在了高文的胸口上。
「不愧是我的孩子，你還真是大言不慚！
我從未指望你有過諸如孝順的情緒，但即便如此，你覺得我要對你那種……不打算殺死我的發言感到欣喜么？
真是滑稽，你雖然不是尼卡，但是不是只要被世界意志青睞，你們就會變成你看那樣自負又好笑的模樣？
不要忘了，小鬼。
即便你在最近幾年做出了不小的成績。
但你在我面前，也還只是個卑微的，如歷史上那些改革者一樣前赴後繼的……挑戰者啊！
是你，在挑戰我！」
說到這裡，伊姆的表情由怒轉笑，她指著高文的右手猛的砸向高文胸口。
剎那之間，高文遞出右手，兩人的拳頭狠狠相撞，劇烈的衝擊波迅速擴散，轉眼就將巨大動物隕石坑徹底蕩平……。
在月球迅速失去一個著名景點的同時，高文和伊姆廝打成一團，高文化身為雷霆巨人，拚命撕扯著尼德霍格的抓牙和兩翼！
兩人的動作讓月球人畏懼到了極致，但即便如此，居然也有許多月球人努力看向高文兩人的方向。
因為在他們眼裡，無論災難又或者賞賜，那都是傳說中的神明重新出現的證據！
在月球人的基因里，他們對惡魔果實的需求和崇拜已經成為了本能。
失去伊姆等一系列先祖之後，重新回到蒙昧的他們雖然發展緩慢，但他們深深知曉，只要還有具備惡魔果實能力的神明出現，那他們就依然有救！
只是，如今的高文和伊姆沒心情顧及他們。
兩人的戰鬥迅速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被高文徹底激怒的伊姆也終於撕碎了理智的包裝！
沒錯，不要忘記，伊姆的核心是什麼？
伊姆可是尼格霍德，是從來都與世界之樹對抗，發誓要摧毀整個世界的毀滅之龍！
哪怕伊姆為自己的毀滅包裝了無數甜蜜的糖衣，高文也只用舌頭一舔伊姆，就能嘗出那種味道背後隱藏的辛辣和苦澀。
沒錯，對於伊姆的話，高文從來就沒有相信過！
不要說在戰場上相信敵人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
只說伊姆對她那些合理目標進行的包裝吧。
對於想要摧毀世界的人而言，哪怕有在多的理由，也改變不了她只是想帶來毀滅的事實。
而高文則清晰的洞徹到，在之前的無數對話和故事裡，伊姆哪怕說了再多，也始終沒交代亞當和夏娃對人類的態度！
還有就是，惡魔果實之樹對人類的態度！
不要忘記，在這個萬物都可以被聆聽的時代，萬物可都能發出自己的聲音！
作為月球時代主旋律的惡魔果實之樹。
還有巨大世界里支撐陸地動物和海洋動物的亞當與夏娃，他們對世界一定也有自己的理解和構思。
夏娃曾經與高文聊過許多，雖然那只是夏娃單方面的嘮叨，但那種嘮叨給高文的真誠感，可比眼前這個始終只與自己談理想，從來不和自己談宿敵的伊姆麻麻要好的多。
不和自己談宿敵的理念，給自己帶來的感覺，自然是伊姆麻麻怕自己轉眼就被宿敵的理念勾引啊。
不怪高文有這種想法，實在是每個稍微聰明的人，都會在大人物一堆假大空的講述里，看出他們其實是在畫大餅的真相吧？
高文甚至已經想到，倘若自己放任伊姆繼續訴說，那伊姆十有八九會聊到高文未來的地位。
像什麼……等我淹沒大陸以後，我將成為下一代人的仇敵，而你可以在這種時候揭竿而起，戰勝我來成為人類未來的希望，這種劇情非常日子化的顛覆。
又或者是……。
在未來，你是最值得我培養的那一個，等我完成我的使命，世上最後的陸地，紅土大陸，終將交到你的手裡之類的。
伊姆講的很多，但高文果斷排除了伊姆話里的傾向性內容。
甚至就連伊姆口中的歷史，高文都是選擇性的去聽。
沒辦法，因為高文這個人，骨子裡其實是極度無情的。
他雖然不介意對弱者露出笑容。
但他從來都只相信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