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歸國遙(5)
隨著人群一陣散開,忽又是一陣煩雜的腳步聲傳來,寧書槿回頭,便見一群身穿著深藍色長筒袍子的人走來。
見她這般魔怔的模樣,宋祁輕輕用肩推了她一下,似解答她的疑惑一般說道,“這是大梁皇宮的金吾衛,不知怎地,竟會出現在這裏?”
金吾衛?寧書槿蹙眉,這什麽玩意?
“金吾衛乃皇家護衛,專職管理皇族人員的安全,上至帝皇下至皇族宗室,都是他們的管轄範圍,不過在這裏,”一個賣麻辣燙的地方,“不會有皇室宗親吧?”
這一說完,宋祁一笑,拉著寧書槿的手便往人群中間走,好在這人已經散開,雖多了這麽些個所謂的金吾衛,也不阻礙他們的視線,待到了那巷尾,宋祁卻猛然一個頓住,似想起了什麽似的,低頭說道,“你可想清楚了?真要看麽?”
臨近門口,那熟悉的麻辣燙的香味逐漸鑽入鼻翼,可那麻辣鮮香的氣味之中卻還夾雜著濃重的血腥氣,寧書槿又是一個蹙眉,好似見了這鍾氏之後她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不過既已然下定了決心,她是絕不會臨戰退縮的。當即抬頭扯出一個微笑,“嗯!”
雖早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寧書槿見到那店內滿地血腥混雜著不知名的氣體時,還是一個惡心往門外衝了。待在門外站定了許久吐勻了氣息,才見宋祁捂著鼻子自店內走出。
而方才氣勢浩蕩的金吾衛卻似對這氣體全然沒有知覺一般,隻是動作迅猛,將店內一應屍體清理完畢,又如同來時一般浩浩蕩蕩走了。見四下人散盡,寧書槿慌忙將宋祁扯過,“裏麵究竟什麽情況?”
宋祁將捂住鼻子的手鬆開,可方才裏麵的氣體著實難聞,他喘了幾口氣,才按捺住心頭泛起的那陣惡心,緩聲說道,“慘不忍睹……吧……”
慘不忍睹?寧書槿越過宋祁,在他背後是大門敞開的熟悉的店麵,可裏頭……
“你究竟見到了什麽?”寧書槿著實心急難捺。
宋祁將頭低下,眉宇之間那股沉悶的氣息彌漫不開一般,“那我可真說了?方才我見了那店主也就是鍾氏她丈夫的屍體,被菜刀砍了好幾十刀吧,血流滿地。”
這般如實說著,宋祁卻不由得放緩了語氣,眼見寧書槿隨著他的話語臉色越發沉悶,倒有些說不下去了。
而一聽得宋祁停頓,寧書槿抬起頭,眼眸中似有白霧縈繞,看不清宋祁的臉隻直接問道,“怎麽不說了?”
宋祁暗歎一聲,卻隻得將寧書槿雙手拉過,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還有的話,也不告訴你了。”
不告訴她她怎麽查清真相?寧書槿一個擰眉抬頭,可須臾之間又被宋祁大手按住,聽得上頭宋祁沉穩而略帶沙啞的聲音歎道,“不是還有我嗎?那些可怕的、血腥的場麵,你無須去看,我替你看便好了。”
如此說來倒真有幾分道理。寧書槿這才覺得心頭恍若吃了蜜糖一般泛起一絲笑意,“那你便快些去查吧。”
宋祁:“……”
說是調查,可實際兩人在這夢境卻什麽都不能做。隻能眼看著那些曾經的過往發生在眼前,並由此將往事真相一一拚湊。
而自寧書槿一入鍾氏之夢,便是這般淒厲的場景,想要找到真相怕是更難了。寧書槿一歎,見那鍾氏的丈夫屍體被仵作細細查看,末了竟在他發端之間,找到了一根烏黑發亮的細針。
宋祁在她邊上,一手慌忙覆在她眼上,“別看。”
“怎麽了?”寧書槿滿眼疑惑,不過是驗個屍罷了,倒沒有很可怕啊。可才這般想著,將宋祁的手扒拉而下,便見那仵作將原先蓋在屍體上的那張白布掀開,乍看之下便見其中遍布了刀傷,血跡淋淋。
這一下,寧書槿慌忙又將宋祁的手抓起,放至眼前,“這麽可怕,你怎麽不早說?”
宋祁無奈朝她一笑,他方才不是說了讓她別看嘛。一手將寧書槿眼睛捂住,一手還輕拍著寧書槿因恐懼而略為顫抖的肩膀,宋祁又是一個淺笑,“別怕。”
他看過去,隻見那屍體之上傷口處都已然烏黑,血跡凝固,血腥氣也逐漸散了去,可那仵作手中的銀針倒有幾分可疑,宋祁細看,卻見那仵作似早準備了好似的,將那銀針又再次插回到屍體頭上。
這是做什麽?
不待宋祁開口。那仵作身旁的小學徒便疑惑問道,“師父,您這是做什麽?”
老仵作聞聲轉過臉來,卻是啐了一聲罵道,“你個沒用的東西,不該問的東西不要問!”聲音尖銳,聽得寧書槿一身雞皮疙瘩起。
那學徒被罵,可卻似乎還不死心,聲音弱弱回道,“不是師父您讓我平時要多問的麽?”
“還頂嘴!”老仵作一個巴掌就要呼上去,可到了學徒臉上卻一下頓住,停了數秒,又猛然將屍體邊上的一個木板狀的東西拿起,一下敲打在學徒手上。“不該問的就別問。”
“那師父……他究竟是被銀針殺死的,還是被刀砍死的?”那老仵作看著雖凶,可打他的拿下力度控製得剛好,隻是微痛,學徒細看了那屍體兩眼,便又問道。
老仵作聞聲作勢又要打他,可聽清了問題後才緩了神色,將那木板放下,尖銳的嗓音又開口說道,“自然是被銀針殺死的。”
“可這刀傷的感覺更嚴重些啊?”學徒徑自將頭探出了幾分,緊盯著那刀傷淋淋的地方,“您看這處,腹部要害的地方,往常一刀捅到這裏,都斃命了。”
“你都說了是往常……”說到這驗屍,老仵作似被打開了話匣,“可這具屍體,就是銀針致死的。不說這個,你且看這裏,你說傷到這裏,能致死的幾率有多大?不過五成罷了,可上次我驗過一具屍體,就是傷了這裏,可莫名奇妙死的了,最後我一查,嗬嗬,你猜,他是怎麽死的?”
那學徒似對先前老仵作的事情很是熟悉,當即堆滿了笑意答道,“被毒死的?”
老仵作一笑,“對了。”
可這得意一笑後,他又斂了笑意,“所以說,這屍體死因很多,不能單看表麵功夫啊。”
這師父討論半天,倒都是些於寧書槿無用的內容,視線因被宋祁手掌覆蓋而遮住,寧書槿隻好一把轉過頭來,對著宋祁道,“這沒什麽好看的了,我們到別處去看看吧。”
驗屍房內氣氛沉悶,若是真的無關緊要,快些走倒是無所謂,隻是……宋祁一把將寧書槿拉住,“再等等。這仵作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