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點絳唇（5）
原來周晉便是這般認識師姐的，寧書槿連忙跟上去。離亭收了劍，眉眼中盡是疏離，雖一時出手救了周晉卻沒有結識的心情，見他道謝，頜首微笑轉身便走。可那時周晉卻又忽然喚住了她，“姑娘且留步。”
離亭回首，那一回眸之間紅色衣袂翻飛，竟有幾分尋瑤的神韻。寧書槿也隨之停住。卻見周晉又是立定行了一禮，從容問道，“姑娘可是蝕骨殿離亭姑娘？”
寧書槿愕然，瞪大了眼睛，他如何知道？
而離亭同是一愣，疏離清冷的臉色才有了些許動容，點頭回道，“確是。”
周晉頜首，遍地屍骨散發著濃重的血腥氣息，他卻隻冷眼橫踏而過，那須臾之間，雖未著鎧甲，寧書槿卻能聯想到，他自戰場而上從容的模樣。那瞬息變化，周晉已然到了離亭跟前，那灰綠的朝服衣袖上不知繡了何種珍奇異獸，他往袖中一探，將一書信取出。
寧書槿探首過去，正想著看清楚信上內容，這夢境忽就一陣搖晃，似大夏將傾，她慌忙將袖中夢貘放入心中，咬破食指結了個術印。那殷紅的血同這夢境之中流淌的不同，鮮活得似小蛇遊走，那夢貘飛撲著將鮮血飲盡，煥發出一陣微涼的白光。
寧書槿雙眼仍是瞪著，這白光雖然刺眼，可此刻她更關心那信紙上的內容，但須臾之間身形隨著夢境的渙散而漸行漸遠，隻看的那信紙上字跡，有些許熟悉。
但終究是瞧不真切了。
這白光散盡，又是周晉床榻之上。
寧書槿歎了口氣，見周晉淚眼婆娑，似很是困惑。
寧書槿又一歎，輕聲輕吟著密語，催動夢貘，片刻才恍然醒來。見周晉倚著那樹幹，天已然大亮。
宋祁同宋璟守在她一左一右，一見她睜眼，便一起湧上來，宋祁先開了口，“阿寧，你沒事吧？”
宋璟亦是急切問道，“寧姑娘，如何？”
寧書槿歎了口氣，她倒是沒事，隻是這周晉看起來像是有事的樣子啊。沉默半晌，寧書槿這才恍然似想起了什麽，先前離亭師姐將這迷魂香給她的時候，還特意囑咐了她千萬不可將這迷魂香誤用在自己身上。莫不是這迷魂香，有何蹊蹺？
這一想，寧書槿也顧不得宋祁同宋璟的問題，一把將懷裏的迷魂香倒出，那悠悠的藥香在空氣中彌散開來，遇了這北境的冰雪倒顯得更醇厚了些，寧書槿將裝著迷魂香的瓶子翻了個底朝天，料想師姐這般心細體貼，肯定會有給她留下些迷魂香的信息。
這一找卻什麽都不曾找到，寧書槿慌亂起來，一下便又將懷中的東西一應取出。匕首自是沒有什麽信息，她放到一邊，又取出了飼養夢貘的草藥粉末，這也是沒有用處的，又擱置到一邊。找了半晌，就在懷中的物件都一應取出了的時候，宋祁在一旁才幽幽開口，“阿寧，你要找的可是這個？”
說著抬手，手中拿著的，正是在後周離開的時候，離亭給她放置物件的一個小背囊。
寧書槿雙眼放光，定是這裏了。這一想慌忙接過，也不多說，徑自翻找了起來。那小背囊雖體量較小，可翻開了柔軟的布料，卻能發現其中分了諸多細小的格子，其中一個散發出墨香。寧書槿伸手去探，果真就摸出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字跡龍飛鳳舞，一看便知曉是她們蝕骨殿教育出來的模樣。寧書槿攤開細看，這朝陽光輝撒下，正好映出那濃重的字跡，寫道，“迷魂香，取斷腸草、忘憂草、拓木、沙棠果而製，雖無劇毒，卻有迷魂凝神之效，久用即致人神智渙散。吾妹阿寧，慎用。”
方才看完，宋璟便又湊了上來，急切問道，“如何？”
寧書槿將那紙條放下，看了一樣周晉，見他眼珠子轉動，似有轉醒的跡象，這一下便忍不住凝神細想，且不論這周晉被迷魂香蝕掉了多少神智，他這忘不掉的那慕畫麵究竟是怎麽回事？是情深所致，還是這迷魂香的影響呢？
可不論如何，這周晉身後怕是再難上戰場了。寧書槿又兀自歎了口氣，朝宋璟答道，“沒事了。就讓他留在這，我們走吧。”
說著回首，見宋祁沉默無語，已然將她方才翻出來的東西都一一收拾好了。寧書槿不由得心頭一熱，那夢境之中所見的從容不迫的周晉也不知今後能否見到，可以此時他們的處境而言，最後自是看不到的了。
這般心中所想，宋祁同宋璟卻無從得知，隻好跟著寧書槿起身，往營帳的方向上走。
不出多時便回到了營帳之內，將士們已然早起操練，見他三人衣物沾染了露水從外頭回來，麵上皆很是震驚。不多時探子回報，敵軍主帥周晉昨夜離奇失蹤，被將士在一偏僻樹林尋回，尋回之時已然失了意識。醒來的時候似乎變成了個傻子。
這般情報是如何探得如此快的？寧書槿也顧不得這徹夜無眠的困意，拉著那探子便要問道。可那探子瞧了她一眼，卻往宋璟的方向去了，對著宋璟便侃侃而談。
宋璟原本是神色放鬆了下來的，這周晉這麽一折騰，北境這場戰事結束的機會也就多了幾分，戰勝的機會也多了幾分。可他一見那探子，一瞬間竟是見了瘟神一般，連退了三步，“你你你！”
你什麽你啊？寧書槿看過去，也不知宋璟究竟詫異什麽。而宋祁立在寧書槿身側，卻是淺笑了出來，那瞬間寒風拂過，竟似春風一般，寧書槿一怔，又慌忙將視線投向宋璟。
隻見那報信的探子朝宋璟步步緊逼，逼得宋璟靠在那營帳支撐的柱子上，方才湊近了他耳邊道，“璟王殿下，好久不見。”
寧書槿瞪大了眼睛，這才瞧見了那探子有所怪異的地方，那濃眉大眼清秀如畫，方才她怎麽就沒看出呢，竟是個男扮女裝的姑娘？
而宋璟心都提到了喉嚨眼，隻得壓低了聲音問道，“姑奶奶耶，你怎麽來了？”
那姑娘得意一笑，轉眼便揪住了宋璟的耳朵道，“我跟著你到了十堰城，可你轉眼就不見了，雖然我不知你用了什麽法子脫身去了何處，不過我知道，你定然會來這北境。所以我早就在這埋伏了！”
“那昨夜的事？”宋璟連忙問道。莫不是他們方才踏足北境，就被人一直監視著了吧？
那姑娘又是一笑，更笑的狂放了，惹得路過的將士們注目，“自然知道了。我還知道了，那位姑娘，竟是個蝕骨師？”說罷揚眉指向寧書槿。
寧書槿不由得朝後退了退，“嗬嗬。”